第170章 摘心篇【十一】
冲天观位于临安城内凤凰山上,观中道士皆修习法术。自宗室南迁以来,便一直担负着抵御邪魔,守卫皇城的重任。
因此上,知府的话,倒也并非虚言。若有人依仗法术,在皇城脚下闹出事端,威胁到朝廷威严,势必要惊动冲天观的道士。
这一点灵阳也是知道的,不过,他并未将冲天观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冲天观众道士也不过就是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若真有本事,当初君玄在皇城周遭设下四尸吞天阵之时,皇城气运已受影响,那些整日盯着大内的道士,又怎会视而不见?
可结果却是,他们不仅没有出面干预,自始至终甚至连个警告都没有发出一个,能力之差,可见一斑。
此时,知府抬出冲天观来威胁灵阳,灵阳只觉得好笑,脸上不禁流露出讥讽之色。眉梢挑了挑,当下便要冷言相对。
钱塘知县一直在旁察言观色,见灵阳神态,已知情况不妙,连忙站起,向知府拱手施礼道:“知府有所不知,这位灵阳道长曾屡次协助下官破获离奇案件,其中怪异之事,每一件都令人咋舌。
“下官也曾亲眼目睹,因此灵阳道长所言,未必便是虚言。依下官愚见,此案还需从长计议,切勿操之过急。”
钱塘知县官位虽然不高,却也是赤县的一县之长,说出的话也有一定分量,即便是知府也不好充耳不闻。
知府犹豫了下,问道:“钱塘县,此案关系七条人命,其中五人是死在你的辖下,事关重大。目前来看,只有灵阳一个嫌犯,你还要为他开脱吗?”
“下官并非为他开脱。”钱塘知县道,“只不过灵阳虽有作案的嫌疑,却也有被陷害的可能。
“就是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才请知府三思而行。”
知府缓缓点头,“钱塘县所言也有道理,想来已经深思熟虑,不知有何高见?”
“不敢。”钱塘知县道,“案发后,下官发现此事非同寻常,立即派人去请灵阳道长协助破案。
“灵阳道长不仅识破七心乞命,而且准确的指出了凶手行凶的区域,可谓是尽心尽力。
“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完全没必要这样做。他利用协助办案的机会,想要误导我们查案,岂不是轻而易举,又何苦将自己置于如此被动的局面?”
“这个……”知府沉吟片刻,说道:“这也许就是他狡猾之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会令我们更信服他。
“只不过,他千般算计,却不巧被我府中衙役撞破。”
钱塘知县不以为然,“正如方才薛观察所讲,他是见到宅院中灯火通明,才起了疑心。试想,有哪个凶手行凶时,会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将案发地点布置的引人注目?
“由此可见,那处宅院分明就是一个针对灵阳道长的陷阱。”
知府一时无言以对。
他能担任临安知府,并非是无能之辈,之所以一直针对灵阳,一是好事被扰,心中有气;
二是听信了薛超的谗言,先入为主;
在者,就是并未将此案放在心上。虽然是个连环命案,死者却全是些平头百姓,也不用担心有人深究,只要有人认罪就好。
至于是不是冤枉,那就无关紧要了。像这种事,他经手也不是一件两件。
而且,像这种连环杀人案,最容易造成恐慌,临安是天子脚下,一旦流言四起,很容易传到官家耳中,这是知府不想看到的。
尽快结案,才是他希望的最好结果。
所以,对他来说,灵阳能够认罪是最好的。即便灵阳不主动认罪,只要不能自证清白,以现在的证据来看,也足以名正言顺的判灵阳有罪。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钱塘知县会出面干预此事。在他看来,钱塘知县应该是和他一样的心思才对,可是却为灵阳开脱,这是令他想不通的。
但,钱塘知县所说又句句在理,他又不能视而不见。
踌躇半晌,知府再次望向灵阳,语气缓和了很多,问道:“灵阳,本府也觉得钱塘县所说在理,但也不能仅凭你几句话,就将你放了。
“我且问你,你可有办法自证清白?”
灵阳不紧不慢的说了一个“有”字。
“什么办法?”
知府话音未落,大堂之外忽然传来嘈杂之声。
知府皱眉,拍响惊堂木,大声问道:“何事喧哗?”
门口差役跑进来禀告道:“是安国公驾到。国公一见死者便伏尸痛哭,那死者似是国公之子。”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知府,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安国公乃是皇亲,若死者真是安国公之子,那这起案件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片刻后,知府陪同安国公走入大堂,又在台下左侧为安国公添了一把椅子。
安国公身着锦衣,五十余岁的年纪,不显老态,只是刚刚哭过,双眼略显红肿,神情有些沮丧。
落座后,安国公望了灵阳一眼,又看向知府问道:“这道士便是凶手吗?”
知府稍作犹豫,道:“只是有行凶的嫌疑,尚未定案。”
安国公沉着脸,“我怎么听说,就是他杀了我儿。”
“此案尚有诸多疑点。”
知府顿了顿,道:“钱塘县认为,灵阳道士是被人陷害的,并非真凶。”
“被人陷害?”安国公扭头审视灵阳,见灵阳仪表不俗,眉宇间似是还有些眼熟,不禁微微皱眉。
在安国公面前,灵阳一改轻慢的态度,拱了拱手,道:“安国公此来,恰好更进一步证明,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于我。”
“哦?此话怎讲?”安国公问。
灵阳淡淡一笑,道:“自案发以来,无论是府衙的缉捕观察,还是知府本人,关注的重点都在我的身上,直到现在还不曾检验尸首。
“也就是说,如果国公不来,在场无一人知晓,死者与国公有关。那么请问,是谁通知国公的呢?”
安国公闻言一怔:“管家说,是有差役来报。”
钱塘知县道:“此事可疑,无论是县衙差役,还是府衙差役,为何不先报与官府,反倒是先去禀告国公?这不合常理啊。”
安国公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却是可疑。”
灵阳道:“凶手急于要置我于死地,因此有些用力过猛,将国公请来,是想利用国公的身份,向知府施压,不想反而弄巧成拙。”
说着,灵阳轻哼一声,“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临安府,审案前竟然不验尸。”
临安知府羞得满面通红,急忙辩白道:“连夜审案,难免有些疏漏。”
他忽然想起,方才灵阳说,有办法自证清白,便转移话题道:“灵阳道长,你不是说可以自证清白吗?你要如何证明?”
灵阳扭头望了望停在院中的尸体,说了两个字:“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