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Farewell Party(欢送会)
还来不及感伤，邓非凡的银行生涯就要告一段落了。在银行工作的最后一天，他静静地坐在交易室里，望着依旧忙碌的同事们，回想自己初当交易员时那手忙脚乱的样子，而现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了交易权限，人人羡慕的交易员先生就要开启一段未知的旅程。即使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心中也会涌起一丝忐忑，但不管怎样，人只能往前走，纠结于过去，反而会失去了未来。
为了纪念这段银行岁月，也为了曾今共事一场、同壕作战的朋友们，邓非凡破例准备了一场Farewell Party(欢送会)，邀请相识的各位领导和同事们参加，只是场地有限，并不可能邀请全行所有的人，因此负责邀请名单的程玉一时间成了全行炙手可热的人物，散落各课的九天仙女们挤破了脑袋都要抢到一张欢送会入场券。
过往，照例都是行里为即将离职的功勋员工办欢送会的，一般会安排在员工餐厅，通常是下班后半小时左右，说是欢送会，其实就是一场小型的离别感言会，但这并不是邓非凡想要的，他想要给自己这段岁月留下一个盛大的结尾，告诉自己不虚银行此行，于是破天荒地高调了一次。
这场欢送盛宴，把我们的程玉小姐姐忙得够呛，决定邀请哪些人来的具体工作全落到了她的头上。邓非凡只说金融市场部的人一定要来，当然还有跨国企业课的人，至于行里的领导，他自己会去邀请，剩下其他的人，全由程玉来决定，这不亚于又办了一场公司年会，而会务就她一人，琳嘉本想帮帮她，可无奈临近年底，业务太多，根本分身无暇。
为了有效地做好入场管理工作，程玉提前向每位受邀者发放了邀请函，当然行领导就不用了，非凡会亲自带他们入场。由于邓非凡在行里极高的人气，欢送会的热度超越了以往任何一场公司年会，收到邀请的人自然是得意洋洋，没有收到邀请的人则四处奔走，期望获得一个入场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邀请函交易便孕育而生，竟有人岀高价购买起邀请函来，被程玉逮住了好几次，依然不能完全杜绝此类情形。
当了最后一天，邓非凡平静地度过了白天的工作时段，欢送盛宴即将开启，他带着行领导们先去了餐厅，那是一栋具有老上海风情的小洋楼，颇具庭院深深之感，在夜景灯光的点缀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婚宴场地。非凡与行领导们先行入席，其他人则陆续抵达。
程玉很早就去了餐厅，琳嘉忙完工作便找邹云慧一同前去参加非凡的欢送会。
“云慧姐，忙完了吗？我们一起去餐厅吧。”
“琳嘉，不好意思哦，组长又安排我加班，看来是不能去了。”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早就和程玉说了，不要把邀请函给我，我几乎每天都要加班的，现在白白浪费了一张邀请函，好多姑娘都想去呢。”
“云慧姐，程玉也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在行领导，还有各位课长、部长面前露露脸。现在你要加班，只好算了，你不要太晚了，钱组长每次都说是紧急任务，可哪次又真的紧急呢。”
“琳嘉，我明白的，能今天完成就今天完成吧，这不是我存在的意义嘛。”
“姐，别这么说。”
“好了，好了，你先去吧，要加油哦！”
琳嘉被邹云慧这句“加油”给弄迷糊了，心想难道云慧姐以为自己也是那些追着非凡的九天仙女吗？但见邹云慧又开始埋头工作了，琳嘉不便再打扰，道别后就离开了。
除了汇款课的邹云慧，行里还有一个人正在如火如荼地加班中，是谁呢？
“喂，邱总，您好！”
“对，是我，叶涵心。”
“我们法务把合同又修改了一遍，您查收一下邮箱，这次主要是一些细节问题，主条款不会再动了。”
“好，明天我等您的回复。”
原来叶涵心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最近她接到一个银团贷款的业务，是一家跨国车企要在上海浦东自贸区设立亚洲新工厂，准备向几家银行组成的银团申请贷款。这中外金融法律法规有所差异，而且对方的合同法审流程又十分繁琐，叶涵心忙着内外协调，费了不少劲。另外，对方每次修改合同后都要求银行方面三天内给予回复，这不，又到了三天的期限，叶涵心好说歹说，终于催着法务部给出了修订反馈，赶在最后时限前发给了对方。
搞定这件事后，叶涵心迅速地收拾起东西，准备奔赴非凡的欢送盛宴，她可不能错过这个向众人展示自己与非凡特殊关系的机会。她刚离开座位，不承想，耳边响起座机铃声，她跑回座位准备去接电话，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座机在响，而是朱濠宸的座机在响，她心想既然是别人的，管他呢？
可那个打电话的人还真够执着的，叶涵心都走远了，还能听见铃声在响，于是本着职业操守，她又跑回去接那个恼人的电话了。
“喂，您好！您找哪位？“
“朱经理啊，他已经走了，您打他手机吧。”
“手机关机？”
“您这边是哪里？”
“那您有什么事呢？”
“银行流水的余额不对？”
“您别着急，我帮您查一下吧，会尽快回复的，联系电话您和我说一下。”
“好的，我记下来了，您放心。”
就这样，叶涵心无奈地留下了，既然是自己课里的客户，也不能怠慢，谁让她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里，工作缠身，只身一人待在跨国企业课呢。她跑去了汇款课，只见邹云慧还在，便问道：“我们课有位客户说银行流水中显示的余额不对，你能查一下吗？”
“好的，叶经理，我来看一下，您把客户号报给我。”埋头工作中的邹云慧听叶涵心这么一说，便调岀后台系统，准备开始查询。
“客户号我记下来了，你看，是这个。”叶涵心把一张便签纸递给邹云慧。
邹云慧接过便签纸，看到那个客户号，愣了一愣，边上的叶涵心着急了，说道：“你倒是快查呀，我还有事呢。”
“不好意思，叶经理，我马上就查。”邹云慧边说边将客户号输入电脑，系统很快就弹出了一条客户信息——卫氏启辰牧业有限公司。
“对，就是这家公司，客户说自己是卫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有一笔1500万的款项从集团总部调拨过来，但到现在还没有入账。”叶涵心指着屏幕，确认是这家公司。
“呃，叶经理，他们有和卫氏集团总部确认过吗？有时可能是子公司没与上级集团沟通好。”邹云慧看着叶涵心，迟迟不愿点开系统中的资金明细菜单。
“客户都确认过了，他们集团总部上午就发出了资金调拨指令，而且这家是资金池业务客户，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有到账呢？你倒是点开明细看啊！做了这么多年，还笨手笨脚的。”叶涵心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对邹云慧一顿数落。
邹云慧的脸色有点难看，她滑动着鼠标点开了明细页面，还没等她说话，叶涵心马上又下了指令：“你看，余额不对啊，才一百来万，你再看看交易明细。”
系统跳出的交易明细显示卫氏集团总部确实于上午发出了一笔资金调拨指令，叶涵心见状，生气地说道：“你们怎么搞的，资金池业务的后台操作一直都是你们汇款课负责的，客户明明下了指令，怎么资金还没调拨过去呢？你知不知道，刚才客户有多着急吗？这笔款项是他们明天要用于还贷的。”
“不好意思，可能是系统出错了，有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邹云慧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银行的系统可不是随随便便会出错的，多少IT人员日夜维护这套系统，就是为了防止出错，否则那可是要影响一大批客户的。
“系统故障？我看是你们操作失误吧，如果是系统故障，IT那边早就发现了，而且影响的肯定是一大批客户。”叶涵心叉着双手，质问起邹云慧来。
邹云慧看着叶涵心，没有说话。
“你们领导呢，我要向你们领导反应。现在竞争多激烈，款项没有及时到账，这可得罪客户的大事啊！”叶涵心见邹云慧不回答，便要找领导。
“叶经理，我们钱组长已经走了，她怀孕了，每天可以早走一个小时。”邹云慧终于回话了。
“那我找你们的副部长，让他来评评理。”叶涵心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叶经理，这当中可能存在操作失误，但现在弥补还来得及，不用惊动副部长吧。况且，副部长去参加金融市场部邓非凡的欢送会了。”邹云慧面对叶涵心的步步紧逼，虽然略显紧张，但不曾慌乱。
“你一句操作失误就想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如果不是我接到客户电话，那明天卫氏集团便要来银行投诉了。这个朱濠宸也真是过分，身为客户主管，居然手机关机，还有那个端木琳嘉，她没有来找过你吗，客户有指令，她难道不核对系统吗？”叶涵心向来对琳嘉不满，一旦发现差错，就想往琳嘉身上扣。
“叶经理，您别那么生气，听我说一句，如果让客户发现我们存在操作失误，会对银行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您不如对客户说是清算阶段的系统暂时故障，实际已经到账了，明天一早他们就会查到这笔款项的。”邹云慧还想拿系统故障来说事。
“邹云慧，你不过是个派遣员工，我凭什么听你的。发现差错就上报是我们银行一贯的流程，你们副部长不在，那我就先和我们原田课长说，你们影响的是我们课的客户。”叶涵心拿岀手机准备拨电话给原田课长。
正当叶涵心翻看手机，在通讯录中查找原田课长电话之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对，这是她自己的声音。
“顾燕，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涵心姐，我不是要求高，只是原来就答应我的事，不能中途变卦吧。”
“我姑姑这么安排，其实是为了你好，你刚去，又是空降，很难服众的。”
邹云慧举着手机，看着叶涵心，冷冷地来了一句，“叶经理还要我再放下去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叶涵心顿时惊恐，但气势上，她不允许自己输给别人。
“看来叶经理的记性不太好，那我再放一段，让您回忆回忆。”说罢，邹云慧点击了播放键，把手机放到了叶涵心的耳边。
“涵心姐，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嘛，帮帮我吧，我被迫离开银行也是为了您啊！要不是您说那个端木琳嘉可恶，我会费劲心思地去偷她那张承兑汇票吗？”
“我警告你，别老提那件事。怎么？是威胁我吗？”
“姐，您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真心真意地要帮您的，而且早就看那个端木琳嘉不爽了。只是当初您说好的，只要我认下来是一个人所为，您就让我到叶氏当行政主管的，可突然变成了代主管，我真的想不通啊！”
邹云慧又掐断了录音文件的播放，露出一丝轻蔑地笑容，说道：“叶经理，不用我再放下去了吧，原来您是那起承兑汇票丢失事件的主谋啊！偷承兑汇票和偷银行的钱，有什么区别呢？要是这事抖出来的话，顾燕那套贻笑大方的说辞真的能站得住脚吗？您还会是我们最可爱的行花吗？将来要在什么地方度过呢？”
此刻的邹云慧与以往完全不同，好的小姐一出狠招，竟把叶涵心吓得都发抖了。
“邹云慧，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经理，您可以听不懂，但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听懂呢？”
“你，你。。。。。。”
“唉，叶经理这是说不岀话来吗？别害怕，我并不想让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要您一句话，和客户解释一下，清算时段的系统故障，这多简单啊，以您的口才会说服不了客户吗？”
“这，这不是我的客户，是朱濠宸的客户，就算我解释了，万一他追查起来，怎么办呢？”
“待会我便处理这个操作失误，您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明天太阳岀来的时候，又是一切如常，您还是我们最可爱的行花，而我呢，还是一个小小的派遣员工。”
叶涵心无奈之下，只得按照邹云慧的意思回复了客户，系统故障乎？操作失误乎？一切在这两人心中已经不重要了，只有在客户面前圆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邹云慧三十岁生日那天，她与琳嘉、程玉在江边碰巧见到叶涵心与顾燕秘会，一番筹谋下，她想出将手机置于花盆中，偷录叶顾二人谈话的方法。程玉自觉当了一回谍战剧女主角，而琳嘉得知叶涵心是承兑汇票丢失事件的主谋后，仅是提高了警惕而已，都不如这邹云慧心思缜密，她保留了这段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联的录音，在紧要时刻竟派上了用处。
这还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邹云慧吗？好的小姐虽然经历了变形记，时尚明艳了不少，可突然变成这样的狠角色，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啊！看来命运对她的每一丝压迫，都幻化成使人改变常性的隐形推力，邹云慧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或者说她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呢？客户资金余额出现诡异差错，这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另一头，非凡的欢送会还在继续，觥触交错间，众人把酒言欢。琳嘉因为晚到，所以坐得离非凡较远，而叶涵心经历了惊魂一刻，自是没有心情赴宴，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了。
“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今天很高兴，大家能来参加这场欢送会，说是欢送会，其实我就是想找个由头，与大家好好聚一聚，这些年全靠大家的支持，我才能在外汇交易员的道路上走得那么顺坦，今后，我会去一家私募股权投资管理公司，希望大家还能继续支持我，谢谢大家！”
晚宴达到高潮，邓非凡发表了他的离别感言，他办这场欢送会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银行生涯一个圆满的结尾，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继续维护好这些银行关系，要知道，做生意可缺少不了银行资源啊。
“非凡，这离别感言也太简单了吧，对在场这些仙女姐姐们没有什么交待吗？”金融市场部的一位同事开始起哄了。
“Edward（爱德华，同事英文名），仙女姐姐们归玉皇大帝管，轮不到我来交待吧，难不成你是玉帝派来的弼马温？”邓非凡打趣一番，想要躲过这个话题。
“Duncan（邓肯，邓非凡英文名），这么多年，礼物收了不少，连我们也有，不会一个心宜的都没有吧。”金融市场部又一位同事起哄，想逼银行男神吐露真情。
听到这话，邓非凡把目光投向了琳嘉，虽然离得远，但众人还是能感觉得岀他看的是哪桌。
“呦，方位已经很明确了，来来来，大家猜猜，那桌可没几位女生啊！”方才那个Edward（爱德华）又跳岀来了，引得众人开始猜测起来，一时场面有点混乱，那些被猜测的女生更是满脸害羞，只有琳嘉一人静静地坐着。
“好了，好了，大家别猜了，琳嘉，你岀来吧。”邓非凡这么快就向大家坦诚了，速度出人意料啊，琳嘉都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非凡会像以前那样忽悠过去呢。
见琳嘉没有站起来，非凡走了过去，拉起琳嘉，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我女朋友，端木琳嘉小姐，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接下来的场面可谓是彻底的冷场啊，谁也没有想到一位小秘书竟成了王牌交易员的正主，那些仙女精英们全都懵了，脑子里闪现的应该都是同一句话：“我们竟被一个小秘书给打败了？”
还是那个Edward（爱德华）反应快，他缓过神来，马上来了一句：“恭喜你啦，老弟，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场面顿时缓和了许多，不那么尴尬冷场了。
接下来的事，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了，银行职员间组建的各大小微信群全都炸开了锅，邓非凡在离开银行的时刻，说岀了心有所属。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一个来银行一年多的小秘书能俘获男神的心呢？端木琳嘉到底好在哪里呢？这些都成了九天仙女们最想知道的事情，只是答案已经不重要，非凡的银行生涯落幕了，还是让往事随风吧。
但即使九天仙女们能放下，有一个人，她能放下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