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节 何以谋生
一晃又到暑假，这是中考结束的最后一个假期了。或许鑫炎还可以继续上学，或许也和姐姐欧阳芳雨一样，开始做工了。
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鑫炎得了慢性肠炎，一直都肚子疼，拉肚子。那时候也就土霉素，黄连素两种管拉肚子的药可以吃。可是它们不管用，鑫炎很虚弱。父亲也很焦急，带着女儿去找阿梅头，她快退休了。头发已经花白，圆乎乎的脸多了不少皱纹。当地的孩子都讨厌她，应该是怕她，因为身体不舒服才找她。“阿梅头触霉头”这句可是当地孩子们的流行语呢。可她依然尽心尽职，守护一方乡邻。
阿梅头医生用听诊器在鑫炎的肚子上听了听，对华生说：“你还是带她去厚桥镇医院看看吧，这样拉下去，孩子受不了的。估计是细菌感染了肠道”。都知道镇医院的药要多些，可以打点滴的。“嗯嗯”，父亲骑车带着鑫炎去厚桥镇上看病。她坐在车后座上，靠着父亲的背。那里让她安宁平静，听着父亲“咚咚”的心跳声，鑫炎幸福极了。虽然肚子一直在隐隐作痛，关健没几天要中考了，鑫炎都没力气去翻书复习。
挂了水也不管用，鑫炎就这样无精打彩地参加完中考。她很沮丧，知道成绩肯定不理想了。离她的两个梦想渐渐遥远起来了。
录取通知下来了。她的第一志愿是幼师，那种可以带农村户口出去，象父亲一样不用种地的，没录取。父亲现在已经被安排在“无锡县电化厂”工作了，那里生产的电石糊，可以发电的。他的工资每月差不多有五百元了。
她等来了第二志愿，一个职业院校，园林设计。那是锡惠公园旗下开设的院校。她从小热爱自然，喜欢山山水水，所以种植花草也是鑫炎的最爱之一。可这个学校不带户口和普高没什么区别，但录取分数高于普通高中。
面临选择，鑫炎失落而茫然。母亲似乎不支持鑫炎再读书，因为大女儿也在做工了。还有小儿子比二女儿小两岁，已经上初中了。这些年三个孩子轮番上学，家里经济很节拘的，上到初中已经不容易了。九年制义务教育，农村的家庭对读书并不是太在意，大不了就种地好了，祖祖辈辈都这样子的，能识几个字就可以了。村上有好几家的孩子，上完小学就缀学了呢。看起来她们也都过的不错。
刚刚进入九十年代，农村兴起了社办厂，也就是村里办的小厂。不上学了，有门路的都挤了进去。欧阳芳雨毕业后，到那个铝制品的厂做工，她进得了厂，还是因为欧阳家祖辈的自留地被征用了。算是“土地工”才录用的。
“鑫炎，你想上学吗”？父亲来找她聊聊。她默不作声，父亲又说“你要去读，爸爸借钱也会给你上的”“可是，学费好贵，一学期要上千元”，鑫炎嘟嘟着嘴小声说。父亲沉思了一会儿，“你只要答应爸爸，以后赚钱了帮衬着点弟弟，行吗“好的，可是，好贵啊”！她心里不是滋味，想上又觉得学费太贵，父母会更辛苦。她于心不忍啊！
那天是录取通知最后的截止日期了，鑫炎没去报各。一个人跑到山上，在山石上坐了一天。天黑了才回家，连饭都没吃。那是因为她无意间听见母亲的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书读的再多，嫁人了也是给别人家赚钱”。
鑫炎哭了，很委屈。她讨厌自己生病，也讨厌母亲的偏执，更讨厌自己是个女孩。她开始变了，不再觉得家有多温暖了，她似乎更讨厌贫穷。她希望自己能很快赚钱。
可，没地方可以去工作。她每天要做饭，洗衣服，割草，喂猪等等。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开始承担起一个大家庭的所有家务。她感觉自己没用，再不又唱又跳了，变了个人似的，一直冷冷的，冷的连笑都是敷衍了。
欧阳华生很明白女儿的心事，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看着鑫炎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很心疼。绞尽脑汁地想她开心，他更明白，只有找份工作，一切才会好起来。他到处托人找关系，那时去社办厂好难，没有铁硬的关系根本想都别想。
时间依然毫不留情，过了半年了。除夕夜，鑫炎依然没有开心起来。姐姐弟弟和父母打扑克牌，欧阳永明喊着“二姐，你来打牌嘛，妈妈一会起身要做事，少了个人哪”。鑫炎淡淡地摇头，眼睛都不愿看她们。一会儿又钻进被窝，连守岁都没劲了。她真的在颓废。
“丫头，丫头”，父亲进门就一直喊，“喂……猪”，鑫炎依然冷冷的回答。父亲走进猪圏舍门，兴高彩烈地说：“鑫炎，明天爸爸带你去看看工作”，“啥”？工作，父亲给鑫炎找到活了。“真的吗？爸爸，你别骗我呀”，她半信半疑地问。“当然，爸爸怎么会骗你呢”，父亲十分郑重地说。“太好啦！太好啦”，鑫炎兴奋蹦起来，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活跃起来。
“女儿啊，都怪爸爸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父亲声音沙哑了，带着哭腔。“不，没有”，鑫炎急了，她后悔了，不该耍小孩子脾气，让父亲担心。毕竟她已经十七了，该长大了。
总之是好事，鑫炎开心极了。嘴都合不拢地笑，象傻了似的。一会又她扑到父亲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别哭，乖啦”！父亲百般不舍，她的眼泪让他揪心地疼。华生安抚着她，他懂自己的女儿。她多希望自己赚钱，真正地养活自己。虽然她有脾气，但她热爱生活，敬重父亲，更想替他分担。
欧阳鑫炎随父母亲来到了一个离家不远的小厂，那是一个叫“万众”的村庄，也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鑫炎被带到一个叫“阿姨”的女人面前。阿姨长得很漂亮，年纪大概三十刚出头的样子。衣服穿的很好，看质地就明白了。头发烫成大卷了，比自己的母亲时尚很多。鑫炎突然觉得自己不懂事，母亲十年间生养了三个孩子，白天做工，晚上织毛衣，扎鞋底。真的从不乱花一分钱。头发长了都是自己剪的，哪会去烫发呢。
走神一会，也不知道他们走到了隔壁房间去了。她顺着方向走过去，“二丫头这么瘦小，能干这儿的活吗？我这里活都不轻，姐姐，姐夫”，“没关系的，我家鑫炎什么都会做的，不怕吃苦。妹妹，你能给她口饭吃，我们夫妻俩已经很感激了，你姐夫他人老实，也没别的路子。姐姐在这谢谢您啦”，母亲和颜悦色地说着。哼，瞧不上我呀！鑫炎的小嘴嘟起来，进门说：“阿姨，您放心，我保证好好干，不让您为难”。她怎么愿意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已经期待已久，要份工作了呀！
一阵寒喧过后，鑫炎被录用了。明早七点半来上班，她的人生又开始了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