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下的国家金融风险及其种类(7)
在布雷顿森林国际金融系统解体之后,以“牙买加协议”为基础的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已经运行了近30年,但它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国际金融系统,给国家带来的金融风险也是十分明显的。
(一)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
“牙买加协议”涉及汇率制度、黄金、扩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发展中国家的资金融通,以及增加会员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份额等问题,主要包括以下四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实行浮动汇率制。固定汇率制与浮动汇率制暂时并存,但会员国的汇率政策必须接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监督,以防各国采取损人利己的货币贬值政策。在世界经济恢复稳定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过85%的总投票权同意,可以再恢复“稳定的但可调整的平价制度”。二是黄金非货币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员国央行按市价从事黄金交易,取消会员国之间、会员国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之间以黄金清偿债权债务的义务,降低黄金的货币作用,逐步处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持有的黄金,按市价出售其黄金总额的1/6(约2500万盎司),另有1/6按官价归还各会员国,剩余部分(约1亿盎司)根据总投票权85%的多数做出具体处理决定。三是确定特别提款权作为主要储备资产(耐人寻味的是,这似乎是对“凯恩斯计划”的回归)。确定在今后的货币系统中,以特别提款权作为主要储备资产,将美元本位改为特别提款权本位。为了增强特别提款权的地位,一方面增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会员国缴纳的基金份额,由原来的292亿特别提款权单位增加到390亿特别提款权单位,增加33.6%。通过扩大特别提款权的发行量来提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清偿能力;另一方面,做出规定,允许参加特别提款权账户的国家用特别提款权来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款,使用特别提款权作为偿还债务的担保,各参加国也可以用特别提款权进行借贷。以此来扩大特别提款权的作用,最终使特别提款权成为主要的国际储备资产。与此同时,还要加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国际清偿能力的监督。四是扩大对发展中国家的资金融通。用出售黄金所得建立信托基金,以优惠条件向最穷困的发展中国家提供贷款,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信贷部分的贷款额度由会员国份额的100%提高到145%,并提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出口波动补偿贷款”在份额中的比重,由占份额的50%增加到占份额的75%。
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具有以下四个特点:一是继承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固有国际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二是国际储备多样化。牙买加会议虽然确认特别提款权为主要国际储备资产,但特别提款权难以取代美元、黄金地位成为主要国际储备资产。所以,国际储备开始出现了分散化的趋势。一方面,美元发行量过大,在国际结算领域的地位已经极其稳固,可谓积重难返,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的确立并没有改变这种局面,美元仍是最主要的国际货币。但美国实体经济地位的相对下降致使美元地位在不断下降,而西德马克、日元、欧洲货币单位等货币的地位则不断增强,并日益成为重要的国际储备资产。另一方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虽然继续推行“黄金非货币化”的政策,但黄金的货币作用并没有完全消失,黄金仍然是重要的国际储备资产。三是汇率制度多样化。1976年1月,牙买加会议正式认可各国可以自由做出汇率方面的安排,同意固定汇率制与浮动汇率制暂时并存,至此,国际货币系统进入了一个以浮动汇率为主的多种汇率体制时期。目前,全球有三类基本的汇率安排:①独立浮动汇率安排,实行国家包括美国、欧盟、日本和部分新兴市场经济体;②固定汇率安排,包括实行货币局制度和传统钉住汇率制度的国家,以及已取消法定货币国家(如欧盟内部和实行美元化的国家);③“中间道路”安排,即各种介于浮动汇率和固定汇率之间的安排,如爬行钉住制、区间浮动制和管理浮动制等,主要包括一些外向型程度较高或国内通货膨胀比较严重的发展中经济体。据统计,2002年,在IMF的186个成员经济体中,实行上述三类汇率安排的国家分别占22%、48%和30%。(8)各个主要工业国家全都实行了浮动汇率制。在这种浮动汇率制下,有单独浮动,也有共同浮动。比如,美国、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货币实行单独浮动,欧盟国家的货币采取固定汇率,新兴工业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货币或是实行管理浮动汇率,或是单独浮动,或是钉住美元、英镑、法郎及其他货币或特别提款权或自选的“一篮子”货币,或是按照一组经济指标(如官方外汇储备、进出口贸易、与主要贸易伙伴国的通货膨胀率差异、国际收支等)进行浮动,等等。可见,这种以浮动汇率制度为主的多种汇率体制可谓五花八门,混乱不堪。不过,比起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下的单一固定汇率制来说,它也显得更加复杂和灵活。四是国际收支的调节机制多样化。在牙买加货币体系下,国际收支的调节可以通过汇率机制、利率机制、基金组织的干预和贷款、国际金融市场的媒介作用和商业银行的活动,以及有关国家外汇储备的变动、债务、投资等多种因素结合起来进行。比如,利用汇率机制调节国际收支失衡,主要是依靠汇率的浮动。当一国对外收支经常项目发生逆差时,对外汇的需求往往大于外汇的供给,因此该国货币的对外汇率便会下浮,该国的出口商品便会增加,进口商品便会减少,从而贸易收支、对外经常项目收支状况便会得到改善。反之,当一国对外收支经常项目发生顺差时,外汇供求关系的变动会使该国货币的对外汇率向上浮动,使该国的贸易收支、对外经常项目收支顺差减少,或者恢复收支平衡,甚至出现逆差。但是,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汇率机制对国际收支的调节作用并不都是灵敏的。利用利率机制调节国际收支失衡,是通过利率变动进行的,即通过一国实际利率与其他国家实际利率的差异来引导资金流入流出,从而调节国际收支。一般情况下,高利率可以导致资金流入,低利率则使资金流出。当然,依靠利率机制调节国际收支有时也会产生副作用。比如,高利率会促使对外汇率上浮,其结果不利于本国商品出口,导致贸易收支逆差的出现。利用基金组织的干预和贷款调节国际收支,主要是向逆差国提供贷款,帮助逆差国克服国际收支困难,并指导和监督逆差国与顺差国双方调节国际收支,使双方“对称地”承担调节国际收支的任务,以消除全球性国际收支失衡现象。由于基金组织的实力有限,这一调节机制作用的发挥也是不充分的。应该指出,国际金融市场中国际商业银行的存贷活动对调节各国的国际收支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除了动用上述调节机制外,逆差国还可动用外汇储备,或依靠借外债或吸引投资来应付国际收支逆差;顺差国也可利用增加外汇储备,或用顺差余额增加对外贷款或对外投资进行调节,等等。
(二)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下的金融风险
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对维持国际经济正常运转、推动世界经济持续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也给国家金融系统带来了巨大的系统性金融风险。也就是说,在布雷顿森林国际金融系统下,国家除了面临微观金融风险及由此引发的系统性金融风险之外,还面临国际金融系统带来的债务风险、跨境资金流动风险、汇率风险等外源性系统金融风险。
首先,虽然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特里芬难题”,实现了国际储备多元化,但也使国际货币格局错综复杂,缺乏统一性和稳定性,威胁国家储备资产的安全,带来了巨大的金融资产风险。在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下,美元地位不断下降,而其他国家货币地位不断增强,逐渐形成了一个以美元为中心的多元化国际储备体系。这种多元化国际储备体系,固然有利于一国的外汇管理和减少汇率变动带来的风险,降低美元贬值对世界储备体系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国际清偿能力问题,但它也的确存在严重的内在不稳定性,即多元国际货币缺乏统一、稳定的货币标准,使国际货币格局错综复杂,跨境资金流动频繁,导致外汇市场动荡不安。这种情况对发展中国家特别不利。由于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基础薄弱,缺乏应对金融动荡的经验和物质准备,所以,它们在国际贸易和储备资产方面困难重重。同样,这种情况也给整个国际贸易与信用的正常运行与世界经济的顺利发展带来不利的影响,使国家系统性金融风险明显增加。
其次,虽然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基本摆脱了基准通货国家与依附国家相互牵连的弊端,但汇率波动频繁而剧烈,跨境资金流动频繁,加剧了国际金融系统的动荡,给国家带来了新的金融风险——跨境资金流动性金融风险。牙买加金融系统下的以浮动汇率为主的多种汇率体制,隐藏着诸多风险。一是汇率波动过于频繁、过于猛烈,国际贸易和金融市场受到严重冲击,导致金融危机频发。二是浮动汇率易加剧世界性通货膨胀,因为汇率下浮经过一定时期后,商品出口将会增加,商品进口将会减少,国内物价将会上涨。所以,总体来说,汇率下浮提高了各国的物价。再加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国际储备的控制力弱化,一些国家可以无限地继续实行膨胀政策,而不考虑国际支付问题,最终导致世界性通货膨胀。因而,增加了各国宏观调控的成本。三是汇率的变动不定势必影响国际信用的发展。因为汇率波动,在国际借贷关系上不是债权方蒙受损失,便是债务方负担加重,甚至引发债务危机。为规避汇率波动风险,各国投入的人力物力增加,国际贸易成本增加。四是汇率的急剧波动助长了外汇市场的投机活动,加剧了国际金融市场的动荡与混乱。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下的多种浮动汇率体制,使国际金融货币关系更加扑朔迷离,跨境资金流动引发的系统性国家金融风险急剧增加。
再次,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调节机制失灵的困境,但国际清算问题严重化。在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下,国际收支调节机制的多样化,固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布雷顿森林国际金融系统调节机制失灵的困难,但由于它本身调节机制存在的诸多局限性,仍然没能从根本上解决国际收支的失衡问题。比如,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下的汇率机制,虽然灵活,但也存在诸多弊端;利率机制虽能调节资金的流进流出,但也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虽增加了信贷能力,但却无力指导并监督顺差国与逆差国双方对称地调节国际收支等,致使逆差国储备锐减,债台高筑,顺差国储备猛增,有的成为重要的资本输出国,甚至是最大债权国,而有的则沦为资本净输入国,乃至最大债务国,使全球性国际收支失衡问题日益严重。可见,布雷顿森林国际金融系统使国家债务型金融风险急剧增加。
综上所述,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的形成,一方面促进了世界经济的发展,对世界金融货币关系产生了积极作用,另一方面,由于系统本身存在诸多弊端,对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也产生了一些不利的影响。特别是近年来,牙买加国际金融系统的弊端日益显露出来,不利影响逐渐增强。面对这一局势,国际社会正在加紧合作,进一步改革国际货币制度,力求建立一个健全的、公平合理的国际金融系统。但是,由于不同的货币制度对各个国家的利害关系不同,所以在今后的货币改革中必然存在巨大的利益冲突,这就决定了它必然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和曲折的过程。
人类货币体系的百年变迁史,是货币本质渐渐凸显和信用秩序逐次扩展的进程。(9)当前,有两个动向值得注意。一是美元地位的变化。如前所述,以美元为中心的世界货币体系崩溃后,美元的实力地位虽下降了但没有完全丧失,多种国际储备体系中仍以美元为主,目前还有不少国家的货币与它相联系。因此,美元地位的变化仍会对今后世界货币体系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由于美元摆脱了按照官价兑换黄金的限制,去除了生产全球公共金融产品的义务,美国的机会主义倾向增加,随时通过增发钞票,操纵美元币值,剪世界各国的“羊毛”,剥夺其他国家的劳动成果,使世界各国面临巨大的金融风险。而来自美国的金融风险可能直接冲击国际金融市场,形成世界性金融危机。二是地区性的多中心货币集团的出现和发展。比如,英镑区和法郎区都在加强自己的活动和联系;日元的国际化趋势也日益加强,最引人注目的是“欧盟金融系统”的发展。作为应对美国机会主义倾向引发的金融风险的措施,国际货币的区域化极有可能催生欧元、亚元和美元三足鼎立的国际货币格局,通过提供区域性国际金融公共产品,增强国际金融系统的稳定性,但要走的路恐怕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