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荷属东印度群岛失守

美、英、荷、澳战区短暂的生命——韦维尔面临的风暴——韦维尔建议将澳大利亚部队调往缅甸——日军于2月28日对爪哇发起进攻——我打算重新任命韦维尔为印度总司令——韦维尔前往锡兰的危险飞行——海军的悲剧——海军上将杜尔曼孤军奋战——盟军舰队的毁灭——“埃克塞特”号沉没——爪哇最后的抵抗——日军完全占领荷属东印度群岛

英国、美国、荷兰、澳大利亚、新西兰、印度和中国各政府之间用最安全的密码发送了好几万字的电报，他们准备在最高统帅的指挥下成立美、英、荷、澳司令部。该司令部严格按照各国要求的比例配备人员，且要包含海陆空三军人员在内。各国就许多问题进行了详尽讨论，如关于可否任命一位荷兰海军上将统率海军作为折中办法、如何与美国和英国共同做出所有安排以及澳大利亚在何处发挥作用等等。五大国刚就一切达成共识，整个相关区域就被日军占领，且盟国联合舰队也在爪哇海上一场孤立无援的战斗中被击沉。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与蒋介石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虽然它们没有影响到事情的发展，但却牵涉政治高层。在华盛顿时，我发现在美国人、甚至是在高层领导人心中，中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我意识到他们有这样一种评判标准，即中国的作战能力几乎与英国不相上下，而中国军队则可与苏联军队相提并论。我向罗斯福总统表示，我认为美国舆论夸大了中国在这场全面战争中所能做出的贡献。可总统却非常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认为，中国是一个有着五亿人口的大国。假如这五亿人口能像19世纪的日本那样蓬勃发展，并拥有现代化武器，那将会怎样？我回答道，我只是针对当前这场战争，就目前形势而言，我们要打下去已经相当吃力了。同时，我还说道，我当然乐意帮助中国，也会待之以礼，因为我喜爱并钦佩这个民族，只是对中国政府长期以来的管理不当感到遗憾，但千万不要指望我会接受一个在我看来完全不切实际的评判标准。

韦维尔将军在担任印度总司令的时候，曾飞过喜马拉雅山与蒋介石在重庆会晤。虽然这一做法符合美国人民的意愿，但会晤结果却令人失望。蒋介石还向罗斯福总统抱怨道，英国这位司令官显然不太相信中国为解决自身问题所能做出的贡献。我也争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1．我仍然无法理解你为何拒绝中国军队帮助我们防守缅甸和滇缅公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接受了中国第四十九和第九十三两个师的增援，可中国第五军和第六军的剩余兵力就在边境地区随时待命。而缅甸极有可能沦陷。你想一想，中国军队在孤立无援、装备落后的情况下已经抗日多久了，而我们在日军的攻击下又是如何艰难生存的，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不能接受中国的援助。

2．我必须告诉你美国人的想法。在许多美国人心目中，中国和英国同等重要。总统向来十分欣赏你，但还是对蒋介石在同你会晤后心情沮丧一事感到吃惊。美国三军参谋长坚持将缅甸交由你指挥的唯一原因是他们认为你会接受中国的援助，并打通滇缅公路，这对取得世界大战的胜利至关重要。千万不要忘记，在这一切的背后还隐藏着亚洲人民的团结一致，它可能会在我们克服艰难险阻的道路上变得更具有威胁性。

3．如果要我用一个词来概括我在美国吸取的教训，那就是“中国”。

1942年1月23日

韦维尔回答道：“我并没有拒绝中国的帮助。您说我‘现在’才接受第四十九师和第九十三师的支援，可事实上我12月23日在重庆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纯粹是因为中国迟迟未将军队移交给我。据我所知，除了另一个质量受到怀疑的师以外，这两个师组成了中国第五军。我只是要求他们不要把第六军派遣到缅甸边境，因为这将会导致供应困难……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且在交通运输所能承受的范围内尽可能多地将英国军队从印度和非洲运往缅甸，那么兵力应该是足够的。我知道美国对中国的看法，但民主国家总是容易感情用事，而不经过理性思考。一个将军的责任是，或者应该是通过理性思考制订计划。我认为在接受中国军队的援助（第五军的两个师）和要求第六军留在昆明地区做后备军一事上，我做出的判断是正确的，很遗憾我的行动竟然引起这么大的误会。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您能帮我改变总统对此事的印象。我承认英国人在中国的声望很低，而且在我们尚未取得成就以前，很难有所改变，就算承认我们没有中国的支援就不能守住缅甸，也不会提高我们的声望。”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感谢你的来电。很高兴我们的意见达成一致，而且我不会错过任何向总统解释的机会。

1942年1月28日

* * *

1月10日，韦维尔将军抵达巴达维亚，并将其总部设在荷军司令部的中心万隆附近。但总部核心官员人数不多，且距增援来源地较远；而在那条长达五千英里的战线上又分布着许多据点，且我军在这些据点正与敌军展开激烈战斗，在这种情况下，韦维尔将军仍致力于处理关于建立第一个战时盟军司令部这件复杂而紧急的事务。

日军的几次军事征服已经对马来亚南边的一连串岛屿构成威胁，而这些岛屿是马来亚天然的屏障，其中最大的是苏门答腊岛和爪哇岛。在东面，麦克阿瑟将军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仍坚持在菲律宾的巴丹半岛英勇抗敌。在西面，英属马来亚的绝大部分地区已经沦陷。新加坡也岌岌可危。而在东西两翼之间的中间地带，盟军的抵抗也受到了威胁，因为其他日军正穿过迷宫似的荷属诸岛向南推进。荷兰在婆罗洲和西里伯斯的两个油港—沙捞越和文莱，也已失守。日军正步步逼近，他们每占领一处就会在该地建立空军基地以巩固战果，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利用这些空军基地袭击下一个既定目标。日军的活动从来没有超出他们以海岸为基地的空军的掩护范围，也没有超出他们的航空母舰的掩护范围。一个军国主义国家蓄谋已久的深远计划在这次战略奇袭中全部得以实现。

至于韦维尔方面，一切都取决于增援部队的到来。关于援救守卫在中部群岛重要据点的少数荷军一事，我们已无能为力，而且我们也已得知在新加坡发生的一切事情。由于本国受敌军控制，荷兰方面已无更多兵力可供调用。他们从一开始就将所有兵力全部投入战斗，到现在兵力已在逐渐减少。从中东调来的两个澳大利亚师和一个装甲旅已在途中；三个高射炮团被匆忙调往爪哇空荡荡的机场；四十八架“旋风”式飞机已从“无畏”号甲板上起飞；另外两个轰炸机中队也从埃及经由印度飞往苏门答腊，最终共有八架飞机抵达爪哇。由此可见，我们把一切能调用的力量都已派去。而从菲律宾群岛撤出的美国亚洲舰队，也早已派去加入英国和荷兰的海军部队。美国也已竭尽全力，他们还通过空运和海运将飞机调给盟军司令部，可是距离太远，且日本战机也正高效精准地展开活动。

1月底，西里伯斯岛的肯达里和东婆罗洲的大油港巴厘巴板相继沦陷。此外，敌人还以绝对优势占领了安汶岛和它的重要飞机场。他们越过英、美、荷、澳战区，占领了更东边的新不列颠岛的拉包尔和所罗门群岛的布干维尔岛。这是他们真正开始试图切断澳大利亚与美国相连的生命线的第一步。2月初，日本第一批部队在新几内亚的芬什哈芬登陆，但受其他地区战事规模的影响，他们暂时还无法控制这些边远地区。在另一端，敌军正在入侵缅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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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当时德国人的想法很感兴趣。2月13日，海军上将雷德尔向德国元首汇报：

仰光、新加坡很有可能还有达尔文港，在数周内都将落入日本人手中。他们料想苏门答腊的抵抗力量会很薄弱，而爪哇则能坚持得更久。日本打算通过夺取锡兰这一重要据点来保卫印度洋上的这一阵地，同时，它还打算凭借海军力量的绝对优势获得该地区的制海权。

目前，有十五艘日本潜艇在孟加拉湾、锡兰附近的海面以及苏门答腊和爪哇两侧的海峡展开活动。

一旦攻下仰光、苏门答腊和爪哇，波斯湾和美洲大陆之间的最后一批油井将会丧失。这样一来，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石油供给将只能从波斯湾或美洲方面获得。一旦日本战列舰、航空母舰、潜艇以及日本海军航空队以锡兰为基地，英国要想保持往来于印度和近东的交通顺畅就不得不依靠戒备森严的护航队。这样一来，那一地区将只剩下亚历山大港、德班和西蒙斯敦能作英国海军大型舰船的修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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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维尔已竭尽全力去应对这场风暴。他在巨港成立了一支空袭部队。在海上，美国和荷兰的潜艇对从婆罗洲东西两侧进攻的敌军不断发起猛攻，战果颇丰。日军对巴厘巴板的进攻遭到我军顽强抵抗，美国四艘驱逐舰击沉了日本四艘运输船，另外一艘日本运输船则被一架荷兰飞机击沉。但空军的补给只能勉强供应作战消耗。2月4日，我方海军派出一支航空中队试图干扰来自望加锡海峡的敌军运输船队，但因遭受空袭而被迫折回。随后，开始有报道称亚南巴斯群岛盘踞着一支强大的日本军队。我们在巨港的空军主要是由澳大利亚的航空中队组成，他们拥有六十架轰炸机和五十架“旋风”式飞机，但因弹药匮乏，高射炮不能充分发挥作用，也无法有效进行防御。2月13日，日本一支由不少于二十五艘船只组成的运输船队从亚南巴斯群岛驶来，我军出动了所有轰炸机对其进行攻击。我军损失了七架飞机，却未取得任何决定性战果。第二天上午，七百名日本伞兵突袭巨港，这场激烈的机场争夺战持续了一整天。如果这些伞兵没有获得任何支援，我军本能及时将他们歼灭，但在15日，敌军一支强大的进犯部队的先头部队抵达战场，他们乘坐登陆艇抵达河口。当时，我军派出了所有飞机对敌人的船只和登陆艇发起反攻，使他们蒙受了重大损失，从而遏制了他们的进攻—但由于我方空中力量不断减弱，敌军迟早会再次发起进攻。现在，我军在巨港只剩下二十架“旋风”式飞机和四十架轰炸机，其中还有许多无法作战，它们都以一个尚未被敌军发现的飞机场为基地。到了晚上，显然，我们所剩无几的军队必须撤退，而整个苏门答腊岛南部都将落入日本人之手。新加坡也在那一天沦陷。

在这场灾难发生的前一晚，韦维尔将军就事态可能的走势给我们发来了一份详尽的电报以示警告，我把这封电报的内容传达给了两位与此事直接相关的自治领总理。

韦维尔将军致首相：

……敌军在新加坡的进攻速度惊人，他们还派出一支护航队向南苏门答腊挺进。而南苏门答腊在荷属东印度群岛防御计划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我们不得不重新审查这一计划。再过一段时间，从澳大利亚开往南苏门答腊的第七师便能抵达，到时我们就能建立起强大的防御体系。但防御阵地还没有准备就绪。

澳大利亚第七师的先行步兵旅要到3月8日左右才能作战，而整个师则要到3月21日。

如果南苏门答腊失守，我们就不可能长期保卫爪哇。就爪哇的面积而言，该岛的驻军力量显得十分薄弱。目前，澳大利亚第六师打算增援爪哇，但要到3月底以后才能作战。如果我们能从南苏门答腊抽调出澳大利亚第七师，那么他们就能增援爪哇。

从空军方面来看，保卫爪哇非常困难；一旦南苏门答腊失守，形势会更为严峻。即使空军有望增援爪哇，增援时间也不会太久，因为空军的消耗速度太快，补给可能跟不上。

我方有限的空军力量不仅要与敌方空军正面对峙，还得破坏他们的航运。这样一来，我方空军便无法保护我们自己的航运了。

显然，守住南苏门答腊对成功保卫爪哇至关重要。目前的形势虽无需我们改变作战计划，但可能会迫使我们这样做。这样一来，我们将首先考虑澳大利亚军的去向，因为该军的绝大多数军队不但训练有素，而且装备完善。

我们必须全力增援苏门答腊，直至我们无能为力。但对爪哇的后续增援已无多大用处。

1942年2月13日

* * *

新加坡沦陷的第二天，最高统帅对其指挥下的战区的形势再次进行了研究，而他那份条理分明的报告清晰全面地描绘了当时的情景。

韦维尔将军致首相：

1．想必您也知道，最近在新加坡和南苏门答腊发生的事件，使我们面临着极为严重与紧急的战略方针问题。

2．从地理位置来看，爪哇长达五百英里，相当于从伦敦到因沃内斯的距离，且几乎整个北海岸都便于登陆。

3．从敌军进攻规模和可能采取的作战行动来看，如果有运输舰和护航舰，敌人可能会在接下来的十至十四天内派遣四个师团进攻爪哇，并在一个月之内增派两个或更多的师团前来支援。敌军最大的空袭规模可能会派出四百至五百架战斗机（包括航空母舰）以及三百至四百架轰炸机参战。

为应对敌军在爪哇的进攻，我们的兵力情况如下：

（1）海军：我们最多能派出三艘至四艘巡洋舰以及十艘左右驱逐舰成立作战部队。如果将这支部队分派到爪哇岛受到威胁的两端，那么这两端的兵力都会很薄弱；如果将它集中在一处，又会因为距离关系难以及时赶到关键据点。因此，无论这支部队被派往何地，都容易遭到敌方空军的沉重打击。

（2）陆军：目前荷兰方面有三个力量薄弱的师；英帝国部队有配备着轻型坦克的第三轻骑兵旅的一个营和分散在各部队的澳大利亚士兵约三千名。此外，还有数千名皇家空军地勤人员，但有一部分没有武装；美国方面则有一个野战炮团，只是装备不齐全。

（3）空军：目前我方约有五十架战斗机，六十五架中型轰炸机以及二十架重型轰炸机。

因此，只有在爪哇当地的海空军力量占优势的情况下，我们才能阻止敌军不久后的登陆。但上述事实表明，我们根本无法获得这种优势。一旦敌军成功登陆，我方当前已无兵力可以阻止他们迅速占领岛上主要的海军和空军基地。

空运的第一批澳大利亚军队大概要到月底才能抵达爪哇，且要到3月8日才能投入战斗，而整个师要到3月21日才能运达并投入战斗。该军的另一个师要到4月中旬才能运达。

总之，缅甸和澳大利亚在抗日战争中至关重要。尽管爪哇的沦陷从各方面都对我们造成了严重打击，但这还不是致命的。因此，我们不应该再继续增援爪哇，因为这会削弱我们在缅甸和澳大利亚的防御力量。

当务之急是澳大利亚军队的去向问题。如果有希望在岛上驻军，使我方在有利条件下抗击日军，那我将会毫不犹豫地建议采取冒险行动，就如我一年前在援助希腊一事上所采取的行动一样。当时，我认为我们有很大机会可以遏制德国入侵，因此不管结果如何，采取冒险行动都是合乎情理的。可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必须指出，无论是从战术角度还是从战略角度，冒险行动都不合理。当然，我还充分认识到与此事有关的政治因素。……

1942年2月16日

我还就此事向伊斯梅将军发送了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我可以肯定，我们不可能采取与韦维尔将军观点相悖的行动，而且我个人是同意他的观点的。当前最好的方案可能是：

1．如果澳大利亚政府同意，就将这个澳大利亚师先行调往缅甸。

2．接下来，利用现在的澳大利亚第二师的船只经由孟买将第七十师运往缅甸，经过锡兰时在该地留下一个旅。

3．一有船只可用就尽快把其余的两个澳大利亚师运往澳大利亚。

4．派W.S．第十七号运输船队将高射炮增援部队运往亭可马里，以确保该地万无一失，同时，将该运输船队的其余船只派去仰光。

我不清楚韦维尔将军打算如何利用爪哇的现有兵力。他是打算让他们同荷兰人抗战到底，以推迟沦陷时间？还是另有打算，要将他们调往别处？我觉得这个问题反而比前一个问题更值得讨论。

1942年2月17日

我对罗斯福总统说：

1．关于因新加坡沦陷以及日军在苏门答腊强势登陆而出现的新形势，想必您已经从韦维尔将军的电报中得知了。我们将于今晚和明天分别在国防委员会和太平洋作战委员会上讨论我方的处境问题，之后会将我们的意见发送给您。除非我方有希望在苏门答腊和爪哇进行有效的抵抗，否则就会出现这样一个问题：我们是否应该将所有增援力量都调往仰光和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政府似乎也想将他们的两个师调回本国，但我不能一直拒绝他们的这一要求，而且他们接下来可能还会将在巴勒斯坦的第三师调回国内。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地方是仰光，只有它能确保同中国联系。您也知道，韦维尔早已将我们的装甲旅调往仰光，他们预计会在这个月的20日抵达该地，他的这一做法非常正确。明天，三军参谋长将会通过军事途径将我们的讨论结果发送给您。

2．利比亚即将爆发一场战争，隆美尔可能会在这场战争中采取攻势。希望我军能有好的表现，在昨天打响的空战中，我军表现得相当好。

韦维尔将军早就料到我们最后一个根据地—爪哇，在2月底前就会遭到进攻；而且他也知道，仅靠现有兵力或是可能获得的增援力量，我们几乎没有获胜的希望。因此，他建议将正在途中的澳大利亚军队全部派往缅甸。18日，位于爪哇以东的美丽的巴厘岛沦陷；几天后，我们唯一能与澳大利亚进行空中通讯的基地帝汶岛也被占领。这时，海军上将南云那支在珍珠港事件中闻名于世的快速航空母舰舰队，在战列舰和巡洋舰的支援下来到了帝汶海，它如今由四艘大型航空母舰组成。19日，这支舰队对聚集在达尔文港的船只发动了毁灭性的轰炸，造成大量伤亡。在这次短暂的战役后，达尔文港不能再作为基地了。

我们现在知道，日本进攻爪哇的日期是2月28日。18日，由五十六艘运输舰和一艘强大的护航舰组成的西方战斗分队离开了法属印度支那金兰湾。而由四十一艘运输舰组成的东方战斗分队则于19日驶离苏禄海的和乐岛，前往巴厘巴板，并于23日抵达。

21日，我们的联合参谋部通知韦维尔将军：岛上已有部队应誓死保卫爪哇，但我们不再增派援军。同时，联合参谋部还命令他将司令部撤离爪哇。韦维尔回复道，他认为应该将美、英、荷、澳司令部解散而不是撤离。他的这一建议得到了参谋部的同意。

* * *

随着战争形势的不断发展，我清楚，一切都将进入尾声。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1．显然，保卫英、美、荷、澳战区的全盘计划受到敌军全方位迅速进攻的影响。我们已经决定，利用现有兵力和正赶来增援的部队竭力保卫爪哇，并将主要增援力量调往缅甸和印度。总统现决定让美国负责保卫澳大利亚的侧翼，而我们则集中全力防守或收复缅甸和滇缅公路，当然，前提是我们已竭尽全力延长在爪哇的抗战时间。此外，总统还意识到锡兰至关重要，因为它是我方海军卷土重来的唯一途径。

2．我想，如果麦克阿瑟将军从科里几多尔脱身，还是有可能前来防卫澳大利亚的。不过你还没告诉我，如果被迫撤离爪哇，你会将总部迁往何处。

3．我个人认为，应由你重新担任印度总司令，让哈特利将军回到北方司令部。这样一来，你就能鼓舞我军全面抗日的士气。

1942年2月20日

2月21日，我收到韦维尔将军发来的电报，形势不容乐观。

恐怕美、英、荷、澳战区的防御已经瓦解，爪哇的防御也无法维持很久。防御一向取决于空战。……现在我方投入任何兵力都无法延长爪哇的作战时间，更重要的是您决定挽救什么。……我觉得这个总部也派不上用场了……

最后，我想说说我自己的事情。与过去一样，不管您派我去哪里，我都会尽我所能。在此次作战中，我辜负了您和总统的期望，换作是一个更优秀的人可能早就取得胜利了……如果您认为把我调回印度最为合适，我当然愿意听从您的命令。不过您最好还是先询问一下总督，看经过此次失败后我是否还有威信与影响力，因为这两点在东方极其重要；再看看哈特利及其继任者在北方司令部有何困难。

一想到要离开这些英勇刚强的荷兰人，我就感到非常难过，我真想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抗战到底，当然前提是您觉得这能对战事有所帮助。

向您致以美好的祝福。想必您现在也很不好过，但我知道您一定有勇气战胜这一切。

就我而言，我一直遵循这样一个原则：判断一个军事指挥官优秀与否不能只看结果，而应该看他的努力程度。我从未对美、英、荷、澳战区抱有幻想，而且我现在只打算挽救缅甸和印度。我们郑重谨慎地将这项艰难的任务交给韦维尔将军，在面对这场大灾难时，他镇定自若、立场坚定，这让我非常钦佩。有些人在接受艰巨和渺无希望的任务前，总是会找一些理由来拒绝或是提出各种不可能满足的条件，因为任务失败只会让他们在公众面前名誉扫地。而韦维尔的行为则符合陆军最优良的传统。因此，我回复道：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当你不再指挥美、英、荷、澳战区时，就立即前往印度。我们要求你在印度重新担任总司令，并在这个主要基地上继续抗日。

你也许会需要一位副司令替你分担日常工作，这可以等你到达德里以后再行解决。而其他一切考虑都是次要的。

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在英国的我和你所有的朋友，还是在华盛顿的总统和联合参谋部，都对你在如此恶劣艰难的条件下出色地指挥美、英、荷、澳战区作战给予了高度评价。

1942年2月22日

韦维尔回电：

我们暂定2月25日出发。非常感谢您在电报中给予我高度评价，也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愿意再度把印度战区交给我。如果哈特利将军能留任副司令，那将会对我有莫大的帮助。

25日，他又来电：

今晚，我将与皮尔斯一同前往科伦坡。而且我将听从哈特利在复电中给出的建议，从科伦坡飞往仰光或德里。

韦维尔和皮尔斯乘飞机离开万隆。在飞机上，为他驾驶飞机的美国驾驶员对一位进入座舱的人说：“嘿，我只有这张铁路线地图，但没关系，他们告诉我要去的地方叫‘塞龙'，地图上标出来了。”他们飞了近两千英里才到“塞龙”。韦维尔有过许多离奇的飞行经历。他至少经历过六七起足以致命的危险事故，但却没有受伤，因此，人们说他是飞机上的约拿，因为约拿总能生还，而韦维尔乘坐的飞机也总能平安归来。这一次，飞机在空中起火，机组工作人员经过一番努力将火扑灭，但并未惊醒总司令。

韦维尔在锡兰接到我的电报，内容如下：

首相致韦维尔将军：

请你考虑锡兰这个重要地方是否需要一位一流的军官来统率当地的三军，包括民政；并考虑波纳尔是否为合适人选。我们不想再出现第二个新加坡。

1942年2月26日

波纳尔将军于3月6日担任驻军司令。

* * *

我给那些留在爪哇同荷兰人一起奋战到底的士兵发送了以下电报：

首相致空军少将莫尔特比：

我向你和留守爪哇的各级英国官兵致以最美好的祝愿，希望你们能在当前这场大战中获得胜利和荣誉。你们争取到的每一天都非常宝贵，我知道你们定会竭尽所能地延长作战时间。

1942年2月26日

盟国海军部队日益衰弱，目前由荷兰海军上将赫尔弗里克任指挥官。这位荷兰军官刚强果断，永不言弃，他不惜一切代价，也不顾敌军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不断向敌人发起猛攻。他不愧是荷兰历史上著名海员的继承人。为应对敌军大批运输船队在海面上对爪哇发起的进攻，赫尔弗里克成立了两支主攻部队，东线主攻部队在苏腊巴亚，由杜尔曼海军上将指挥；西线主攻部队在巴达维亚的海港丹戎不碌，由英国舰队组成。西线主攻部队由“霍巴特”号（澳大利亚）、“丹内”号、“龙”号等巡洋舰和“侦察”号、“坦尼多斯”号等驱逐舰组成，它们曾多次搜寻敌军；28日，该舰队奉命通过巽他海峡撤到科伦坡，并于数日后平安抵达。由于丹戎不碌燃料短缺，且不断遭受空袭，赫尔弗里克才在这一紧要关头令西线主攻部队撤退。在那种情况下，就算让该部队加入杜尔曼海军上将的东线主攻部队，也只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在此期间，杜尔曼在26日下午6点半乘着挂有旗子的“德雷特尔”号驶离苏腊巴亚，随行的舰只有“埃克塞特”号（英国）、后炮失灵的“豪斯顿”号（美国）等重型巡洋舰；“爪哇”号（荷兰）、“珀斯”号（澳大利亚）等轻型巡洋舰；以及九艘驱逐舰，其中英国三艘，美国四艘，荷兰两艘。赫尔弗里克海军上将命令杜尔曼：“你必须不断进攻，直至瓦解敌军。”这是一项合理的指示，而且日军来犯的运输船队也是一份巨大的战利品。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指示忽视了敌军的压倒性优势、绝对的制空权以及我方西线主攻部队已经调离的这一事实。同时，杜尔曼将军还缺少一套传送战术信号的公用电讯密码。因此，他的命令在传送之前需要一位美国联络员在“德雷特尔”号舰桥上译出。而他要求留在苏腊巴亚的几架战斗机前来增援的紧急请求也没有得到回应。26日晚上，杜尔曼到处搜寻敌军，但一无所获，到了早上，他返回苏腊巴亚给驱逐舰添加燃料。可是他刚驶入港口，就接到赫尔弗里克海军上将的紧急命令，要他去攻打巴韦安岛以西的敌军。

于是，杜尔曼不得不调转方向，再次率领他那支疲惫的舰队出海，一小时后，也就是下午刚过四点钟的时候，他加入了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算势均力敌。远距离的炮战没有给任何一方造成损失，且日本驱逐舰的一系列鱼雷进攻也没有对我方产生影响。经过半小时的激战，一艘敌舰被我方击中并起火。但没过多久，敌军便击中“埃克塞特”号的一个锅炉房，导致该舰速度减慢，最后掉头驶回港口。它后面的舰船也采取同样的行动。大约在同一时间，荷兰的驱逐舰“科顿纳”号被鱼雷击沉。于是，杜尔曼海军上将便向东南撤退，整场战斗就此中止，只可惜驱逐舰“伊列克特拉”号企图透过烟幕向日军发射鱼雷，但遭到三艘日本驱逐舰截击，不幸沉没。

“埃克塞特”号在被迫停止了一段时间以后，能够以十五海里的速度行驶。后来，它奉命在仅存的荷兰驱逐舰的保护下驶回苏腊巴亚。

杜尔曼海军上将的舰队数量缩减、分布零散，于是他重组了他的舰队，并率领他们绕到敌军的侧翼，希望重创敌军的运输船队。双方的混战仍在断断续续地进行着。敌军此时已得到增援，而且还从空中获悉了杜尔曼的一切行动。美国驱逐舰在发射完所有鱼雷后被调回苏腊巴亚。英国驱逐舰“丘比特”号撞上荷兰军舰当天布设的水雷后即刻沉没，造成大量伤亡。十点半后，杜尔曼海军上将在率领舰队向前行驶时，遇到了两艘日本巡洋舰，经过一番激战，两艘荷兰巡洋舰都被鱼雷击沉。而这位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奋勇作战的荷兰猛将也一并牺牲。在这场战役中成功脱身的“珀斯”号和“豪斯顿”号直驶巴达维亚，并于次日下午抵达。

* * *

虽然整个故事结局悲惨，但我们还是必须听完。当天晚上，美国和澳大利亚两国的巡洋舰在补充燃料后，又离开了巴达维亚。它们设法穿过巽他海峡，却意外驶入了日本西线攻击部队的主力之中，当时这支部队的运输船只正在爪哇最西端的班膝湾让部队登陆。我方巡洋舰在被击毁前先对敌军展开报复行动，它们趁着日本运输舰上的军队上岸之际，击沉了两艘运输舰。“珀斯”号上的三百零七名官兵和“豪斯顿”号上的三百六十八名官兵幸免于难，但全被关进日本战俘营。而澳大利亚船长和美国船长都随船沉没。

在此期间，遭受重创的“埃克塞特”号和唯一幸免于难的英国驱逐舰“迎战”号都返回了苏腊巴亚，但苏腊巴亚就快要守不住了。虽然敌军派重兵把守了每一条退路，但这两艘战舰都成功出海。前一天参加战斗的四艘美国驱逐舰已经用尽了它们所有的鱼雷。尽管如此，它们还是于2月28日晚上启航，并悄悄穿过了狭窄的巴厘海峡。虽然途中遇到一艘敌军巡逻舰，但它们没有理会。到了白天，它们脱离了危险，一路南行，最后抵达澳大利亚。但这条航线对体型更大的“埃克塞特”号来说并不适用。28日晚上，“埃克塞特”号与“迎战”号和美国驱逐舰“波普”号一起出航，它们打算穿过巽他海峡抵达锡兰。第二天早上，这支小型舰队被敌军发现，四艘游弋的日本巡洋舰在驱逐舰和飞机的保护下，将这支舰队包围。在敌军势不可当的炮火之下，这艘在1939年拉普拉特河口战役中闻名的“埃克塞特”号很快便难以动弹，并在中午前遭到敌军鱼雷致命的打击。

“迎战”号和“波普”号都被敌军击沉。这两艘英舰上的五十名军官和七十名海军士兵连同“波普”号上的幸存者都成了日军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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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就这样摧毁了我们的海军力量，并从三面紧密包围爪哇。为补充迅速消耗的空军力量，两艘美国战舰已做出了最后的努力，它们运载了五十九架飞机前来增援。其中一艘旧的飞机供应舰“兰利”号在快要到达的时候遭到空袭被击沉；另一艘则安全抵达，但当时甚至已无法将装箱的飞机运上岸。自最高司令部解散以后，盟军部队全部交由荷兰人指挥，以保卫爪哇。蒲尔顿将军统帅着由两万五千名正规军组成的荷兰守备队，后来西特韦尔少将指挥下的英军分遣队也加入了这支守备军。英国分遣队由三个澳大利亚营、第三骑兵旅的一个轻型坦克营以及由英国皇家空军后勤单位四百五十人和美国炮兵部队后勤单位若干人组成。荷兰方面大概有十个空军中队，但是他们的许多飞机目前都无法使用。英国皇家空军在撤出苏门答腊后组成了五个中队，其中只有约四十架飞机是完好的，另外美军还剩下二十架轰炸机和战斗机。

保卫爪哇的任务就落在这支力量薄弱的队伍头上。爪哇的北海岸线长八百英里，有无数可以登陆的滩头。日本的运输船队从东西两面运来了四五个师团，我们无法再继续拖延爪哇的沦陷时间了。3月8日，荷兰决定让上万名英国士兵和美国士兵（包括五千名空军、优秀的指挥官莫尔特比以及八千多名英军和澳军士兵）向日本投降。

我们曾决定在爪哇与荷兰人一起抗战到底。虽然没有获胜的希望，但我们至少多次推迟了敌人攻击新目标的行动。现在，日军已完全占领荷属东印度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