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讨好你——一泡老茶的态度

有一泡茶，从诞生就很从容，你喝或者不喝，它从不焦躁，也不抱怨，甚至都没有期待。它可以等很多年，也许对它来说，这根本不叫等待。

初次遇到它的时候，感觉对它熟悉又陌生。后来有机会又喝到几次，然后就得知，只余手头上仅有的几克了。其时真实的是彷徨，甚至是难过。我无法相信，甚至不愿去相信，就剩最后的几克茶了。

它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之前的传统工艺六堡茶，这个模样的六堡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现在喝到的六堡茶已经不是原来的这个模样了。它有正宗的槟榔香，也有直抵心窝的细腻和透亮。岁月了无痕迹，然而，你不着意的时候，发觉它在安抚你的每一分焦躁，不疾不徐！

对这款茶，我满满的是牵挂。虽然明明知道不可以挂碍，却又忍不住挂碍。

虽然可以接触种种好茶，每逢茶会，一道一道的茶都各有千秋，然而，却依然忍不住问：“有没有办法把那个被买走的茶找回来？”

经不住磨，好一番努力，终于又找回来了点儿。

从得知最后一泡到追回来点儿，短短的四天，所经历的牵挂和悲喜几乎穿过了它等待的岁月。

今晚，就是这样一泡茶，手中就是它了。

每一次取茶，它毫不造作地躺在那里，乌黑油亮，甚至是横七竖八的，绝不做作，绝不谄媚。然而，每一次看着它，都让人心生欢喜。

轻轻地取出几克茶，闻闻香，完全异于别的茶。对于很多人来说它散发出来的是槟榔香，对于我来说，是熟悉的家乡厨房灶头的味道。因着这味道，我对六堡的传统工艺怀念不已。

茶叶遇到热水开始变得柔软，香气从壶中不慌不忙地溢出。简单、直接，这香气简直可以从你的鼻腔里直接穿过囟门，直通九天。

注水，当汤色逐渐晕红了整个杯底，观者的心也跟着渐渐温暖，妥当而熨帖。

沉浸于刚刚的情思中，端茶入口，蓦地发现：错了！

为什么？一入口才发现，这一杯茶竟然不是优柔的，然而，也不是坚硬的。茶汤从容地滑过舌面，抚慰两腮，飘过了喉咙，当你以为它消失不见了，口腔里开始出现丝丝甘甜。

这茶不风情，不柔弱，不坚硬……仿佛是告诉你：我不想讨好你，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你的感觉也只是你的感觉而已，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被颠覆的是谁呢？是我对茶的理解，还是我对人生的理解？

我忽然对这仅有的几泡茶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