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道德的自強意義
柏拉圖在《理想國》中認為一個擁有諸如智慧、勇敢、節制及公正等德性的人,就是一個傑出的人,也必然獲得德性所帶來的快樂;當然,這種快樂不同於物質所帶來的快樂,姑且稱之為精神性的快樂。這種精神性快樂的最佳例子就是顏回,顏回是孔子的得意弟子,雖然他「一簞食、一瓢飲,住陋巷」,卻仍然快樂,很明顯,顏回的快樂不是來自物質上的滿足,而是來自其德性,德性能帶來心靈上的持久快樂,這種滿足感就是幸福。
為什麼德性能帶來這種快樂呢?因為德性能幫助提升自我,超越自我的現實限制,例如現實上我們常常會因欲望得不到滿足而產生不滿和痛苦,若能夠節制和知足,也會減少這方面的痛苦。由此可見,道德能強化自我,此乃道德的自強意義,在《作死不離三兄弟》這部電影中,主角Rancho就擁有熱心助人、勇氣、精進和幽默等品德,而這些品德都有助於他克服困難、追求卓越,最後獲得成功,在「教育」那一篇會討論這部電影。
對整體來說,道德有維持社會秩序的功能,好讓大家互相合作,實現各自的利益;但對個別的人來說,道德的真正目的不是自利,而是自強。將道德看成是自利,既不能解釋捨己為人的行為,又忽略了道德的重要價值。
對於「為什麼我們要道德?」這個問題,除了「自利」和「自強」這兩個答案之外,還有另一個,那就是康德的答案。從康德的角度看,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原因是道德義務乃是理性頒布給我們的命令,道德是自明的,或者可以這樣說:我們是為道德而道德。我認為康德能夠把握着道德的一個要點,就是人為道德立法,人才是道德的主體,但由於康德太強調理性的作用,未能解釋道德的動力,而這正是孔孟的儒家學說比康德優勝的地方。
康德的義務論
康德反對功利主義,他認為行為是否道德,取決於動機,不是後果。什麼動機?就是按義務而行的動機,所以一般會將康德的倫理學說歸類為義務論。康德認為人是理性的存在,而義務來自我們的理性,所以每個人都有相同的義務,並且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義務。
孔子學說的中心是「仁」,仁就是人之為人應具有的品質,具體內容有三方面,分別是愛、敬和恕。愛為道德提供動力、敬是待人的態度,恕即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實踐道德的方法。孔子的仁正講出道德的兩個要點,關懷(愛)和尊重(敬)。孟子則進一步將仁定性為人的本質,提出著名的性善論。
仁跟康德所講的義務一樣,是人的內在要求,它有自主性,正如孔子所說,「我欲仁,斯仁至矣」。我認為儒家和康德能講出道德的精要,就是自主性,只要由人自己主宰,才算是人的真正本性。例如我要追求名利財富,即使我很努力,但不是我完全可以主宰,因為有很多外在因素的影響,運氣就是其中之一;但道德就不同,當然也有很多困難,但這些困難都是內在,如人的欲望,並不是外在的,原則上人可以憑自己的努力去克服。
雖然儒家能彰顯道德的自主性和自強意義,但由孟子開始,就有點陳義過高,動不動就說要成聖成賢,對人做成很大的道德壓力,太過標榜道德會令人變得虛偽,因為成為了社會認可的標準,大家就爭着去模仿,外表符合了,內心卻不真實,這就是偽君子。但對另一些人來說,標準太高,反正很難達標,就乾脆不做,變成了真小人。
孟子的性善論
孟子說:「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意思是人跟其他動物不同之處其實很微小,這種獨有的性質就是人向善的能力、自覺到判別是非善惡的能力,亦即是「仁心」,故稱這種「性」為「善」。孟子用「孺子將入於井」這個例子來證明人性是善的。當我們看見小孩將墮入井之際,就會生起惻隱之心,不忍心這件事發生,這跟個人苦樂、利害無關。
另一方面,孟子過分強調人性本善,則容易變成道德上的樂觀主義,對防止人的惡行未給予充分的重視。其實西方也有某種道德樂觀主義,蘇格拉底認為沒有人會自願犯錯,人之所以作惡,只是出於無知,如果人擁有道德的知識,就不會做壞事,但《透明人魔》中的隱形科學家是缺乏善的知識嗎?這種過度樂觀的道德思想,不妨稱之為西方版的「性善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