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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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明

老子说:大道可以弱、可以强、可以柔、可以刚、可以阴、可以阳、可以曲、可以明,可以包裹天地,可以应事而变,显化无方。知道的浅显,不知道的深奥;知道外面的,不知道其内核;知道的粗俗,不知道的精微;知道的才是不知道,不知道的才是知道。谁说知道那个知道就是不知道,说不知道的那个知道就是知道啊!道是不可以说听的,听到的就不是道了;道是不可以看到的,看到的就不是道了;道是不可以言传的,言传的就不是道了。谁知道有形的东西是生于无形之中吗?所以天下之人都知道善的观念而去为善,然而其中就有不善的因素存在了。知道的不会去言谈,言谈的并不知道。

微明就是道啊!看东西不用眼睛,听声音不用耳朵,得之于自然而且昭著于内心,所以能够包裹于天地之间,应变显化适用于各个方面。不可以用智慧去研究,不可以用蛮力去寻找,只可以知道说不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言有所不言,就是已经获得了。

文子问:人可以说隐微不显的语言吗?老子回答说:为什么不可以?谁知道隐微不显的语言的名称和含义呢?知道隐微不显语言的人,是不能用语言来谈论的。争鱼的人衣服必然会被水浸湿,追逐野兽的人必然要跑步行走,并不是他们以此为乐。所以隐微不显的语言不需要言说,达到作为就是要去掉作为而不为,才疏学浅的人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他们所争逐的结果其实是舍本而求末。说话有宗旨,做事有目的,正是因为大家不了解道,所以也不了解我。道不可言传,可言传的即是事物,言谈的固然不是道,但是不言谈又不能把隐微不显的问题弄明白。

文子问:人可以谈论隐微不显的语言吗?老子回答说:唯有明白隐微不显的话就可以了,就是说是这个隐微不显的语言而且不用说出来,即不要说隐微不显的话,只是心照不宣就是了。争着捕鱼和追逐野兽,是不明白隐微不显的言论的人坚持说出来的,而且专注于事物,他们所争逐的都是枝末的东西,怎么才能得以去掉不说隐微不显的语言呢?去做这件事的人怎样才能给他说明白呢?

文子问:治理国家也有法规吗?老子回答说:现在拉车的人,走在前面的高喊“嗨哟”的口号,后面拉车的也同样呼应他,这是拉车的人互相鼓劲的歌声,即使是郑卫胡楚等天下诸侯所惯用的音声,也不如拉车的号子声对人的鼓励作用之大啊!治国要有礼仪,并不在华丽的辞藻和言论,法律政令越是繁多显明,盗贼奸邪也越多有。

一个国家就好比是天地一样,天并不发表言论,然而四时八节自然运行;大地并不用说话,然而万物自然生长。文子问治国的办法,老子回答以拉车人的号子声相比喻,前呼后应,也好比圣人“先天弗违,后天奉时”的意思。治国是凭的礼仪,起初并不在于文章华美、能言善辩。不知道治理国家的体制,而一味地滋助彰显其法令的人,恰恰是助长扩大了盗用法令、资助贼寇,给为非作歹的人以可乘之机。

老子说:道无固定的形体,然而却可以因物而异有一个形体。譬如说山林树木可以成为木材,木材并不是山林,而山林却可以成为木材。木材的形体大过山林,山林却大不过云雨,云雨大不过阴阳,阴阳大不过和气,和气大不过道。关于道的理念它是没有像具体事物的形状的那样形状,没有具体事物外象的变化莫测捉摸不透那样的象啊!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它的,天地之间虽然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说不明,且又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天地万物自然,唯有道才可以陶冶变化万物。

道没有一定之形体,事物随着形体而有形体,观察山林之变而至于云雨、阴阳和气,就知道大概是天地之间无形无象的,全都可以陶冶变化。道就是我们说的神吧!

老子说:圣人树立教化,施行政令,必然要观察其始终,显示出其中的功过得失。所以人民知道了书写随即道德废弛,知道了礼仪而仁爱废弛,知道了契约而诚信废弛,知道了机智取巧而朴实废弛。瑟本身不响,而是二十五根琴弦各自响应才发声。车轴本身并不做功,而是三十根辐条各以其力量围绕轴来旋转。琴弦各有缓急高低粗细的声音,然后才能合成一首美妙的乐曲,车轴有劳逸远近迟速,然后才能达到久远。使它发出声响的原本是无声的,使它有转动的原本是没有转动。上下使用治理的方略不同,君臣若不能一致,稍有变化天下就会动乱。位高而且道行大的人,无人顺从他,事大而道行小的人就有凶险。小的恩德伤害义,小的善行伤害道,些小的诡辩伤害治,苛刻忧愁伤害德。良好的政治策略没有风险,所以民众容易被教导;完善的管理是使人民悠闲快乐,所以老百姓没有损失;极其的忠诚是朴实无华,所以百姓没有隐恶诡诈欺骗的行为。

圣人立教施政,并不是让自己得到如何的满足,一定要观察政令落实的始终效果,让政令进行得完满而且没有不当之事而已。知道了书写、礼仪、契约、机巧,是有心有为地去行事。有为则德政仁义、诚信、朴实就自然衰落了。君主指使臣下去治理,就好像是瑟弦能发出声音,车轴辐条能够行驶很远一样,掌握要须使用大方向,就可以达到没有不治的社会了。

老子说:连坐的法令下达,百姓就会怨恨,削减俸禄的条文张布,功臣就会背叛,所以说研究法律条文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理乱治世的办法。熟悉于行军布阵的人,根本不知道朝廷的战略意图。圣人预见的福报是在重重蔽障之内,忧虑患难于遥远的未来,愚昧的人被小恩小惠所迷惑而且却忘掉了隐藏着大的灾害,所以事情有时利于小的方面而伤害了大的环境,得到了这个却失去了那个。所以“仁”没有比仁爱更博大的了,智慧没有比了解人更伟大的了,爱人就没有被冤枉的刑事,了解了人就不会有混乱的政治。

治理不可以设立太多的事故,法令不可以经常更改。事故多,法令常变,则百姓怨恨,功臣背叛。政治理乱的根本,朝廷对战争的权衡,圣人深思熟虑省察明白于无形无象之时,这是必然有先见之明的缘由。

老子说:江河虽然大,当它满溢的时候也不能超过三天就减少了,暴风骤雨半天不到很快就能终止。没有积累仁德而又不以此而忧虑的人,马上就会丢失了。所以说人常有忧患意识就会昌盛,快乐欢喜没有长远计划就是灭亡的缘由,所以善于把握机遇的,以柔弱作为刚强的资本,可以扭转祸患而为幸福。大道虽然空虚无物,但是使用起来却能无穷无尽。

国家的苛刻政治横空出世,就好比江河泛滥,疾风暴雨大作,难道还不会很快灭亡吗?只有忧虑没有仁德,而且明白改变方略的,尚且可以转祸为福,从柔弱变为刚强,就是不能骄傲自满。

老子说:清静恬淡和谐是人的本性,仪表规矩是事理的定制。知道了人的本性就可以自我修养而且与事理不相违背,知道了事理的定制则其举动措施就不会混乱。发出一声号令,则流传广布于无边之镜,抓着一点就能找到他的中心,看到根本而已知末梢,手执一端就能应对千变万化,这是做事的方法。闲居的时候知道事情的缘由,施行的时候就知道应该向哪个方向发展,行事的时候就知道凭借什么,行动时知道到什么时候要停止,这就是道理。使得他人尊高贤能,并且反过来称誉自己的,这是心的力量;使他人卑下,并且因此诽谤自己的,这是心的过失。语言出自嘴巴,不可以禁止人们评论;行为发生在身边,不可以禁止其流传到远方。事情难以成功,但是失败却很快;名誉难于建立,但是毁坏却很容易。人们都轻视小的祸害,容易忽略不计,以为都是小事,以至于最终酿成大患。祸患的到来,是人自己造成的,幸福的到来,也是人自己成就的。祸患与幸福同门,有利与有害为邻,自己若不是极其精明的人是不能够分辨的,所以说智慧和忧虑就是祸患和幸福的门户,动和静就是有利与有害的关键,不可以不谨慎地审察它们啊!

天理与人欲同在一个内心,君子与小人缘由自己的行为,两者都是共同出自一个内心,最终却有两个不同的结果。手执一端就能应对千变万化,这叫作术;见到行动而且知道该止息的时候,这就是道。言语出自口,行为发自内心。福祸利害犹如影随形、如响应声,自己若不是极其精明的人,怎么能够分辨呢?怎能不审查自己的行为,而且谨慎内心的变化呢?

老子说:人们都知道治政理乱的关键,却不知道保全生命的办法,因此圣人根据时代的不同而理政议事,推断事物的是非得失而作为行事的谋略。圣人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弱能强,随事动静,根据资质的不同而建立功业,看到事物的走向就知道其返回的时机,从一件事物中就可以审察其他事物的变化,事物开始就潜隐着其中的形象,开始运动就有应对的办法,因此终身行使它也不为事物所困。所以说:事物有的可以言语却不可以施行,有的可行而不可以言语,有的开始容易去做最终却难易成功,有的难以完成而且还容易失败。所谓可以去做而不可以言语的,是取舍的缘故;可以言语却不可以行动的,是虚伪奸诈的缘故;开始容易做而最终却难以成功的,是事业;难以成功却容易失败的,是名誉。这四个方面是圣人之所以留心的原因,聪明之人能够独自觉悟其中的道理。

时代有治有乱,政治存在于人的内心,知道治政理乱的关键而不知道保全生命办法,失误在于人本身,并不在那个时代,圣人随着时代的动静观察其中的变化,终身行之而不为事物所困。那个时期秉政的人,怎能自甘堕落,却不知道保全生命的办法呢?

老子说:行道的人见微知著,他们的行为不失时机,怀虚沉静,祸患不生,积累的福惠却有不足,思虑的祸患都可以避过。同一天遇霜能提前遮盖的不受伤害,愚者有所准备与智者有同等的功效,积累仁爱成就福报,积累憎恨成就福患,人们都知道挽救灾患却不知道使灾患不生的方法。使灾患不产生容易,施行救解灾患却艰难,现在的人不去做使灾患不生的事情,而是专心施救于患难,不能防患于未然之前,而只是救疗于患难之后,虽然是神一样的人也不能为他们去谋划。祸患产生的途径一点也没有踪迹可寻,所以圣人深居简事以躲避祸患,虚静沉默以等待时运。小人不知道福祸产生的门径,一旦行动就陷于刑罚之中,虽然多方设法勉力为之,但是仍然不足以保全其身。因此上土先躲避祸患而后才去寻求利益,先远离屈辱而后才去求名声,所以圣人常常从事物没有形迹表现于外的时候去审视,而不留心于已经形成之内的事物,因此祸患没有缘由到来,非誉诽谤不能使自身玷污。

行道的人能够觉察微小,动而不失时机,谨慎开始和源头的事物,愚者有防备与智者同功,人生的祸患不能消除于滋生之前,而只能是求救于祸患之后,即使是神仙中人也不能为他们谋划。因此所谓的上士,以躲避灾患、远离屈辱为先务,而且所谓的名誉和利益放置在避患的最后,至于祸患从什么地方发生,非誉诽谤又是怎样来玷污我们的,就不必去求解了。

老子说:大凡人事之道,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能欲多,事欲少。所谓的心小,是忧虑祸患尚未发生所采取的防患于未然的办法,警戒谨小慎微,不敢随心所欲,放任自流;所谓的志大,是兼容囊括万国,使不同的习俗整齐划一,把是非恩怨放在一起来解决;所谓的智圆,始终如循环而没有开端,运转于四方上下,像泉源一样永远没有竭尽之时;所谓的行方,树立正心正行而不屈不弯,清沌洁白而没有污染,困难穷苦也不改变节操,荣华富贵也不肆意用志;所谓的能多,就是文武兼备,动静适宜,举止得当,言行都恰到好处;所谓的事少,就是掌握要领以偶合大众,用简单少许的约定以便于推广,处于虚静以戒躁动。因此心小的人,有细微的禁戒也就够了;志大的人,没有不胸怀远大、抱负宽广的;智圆的人,没有他不考虑不明白的;行方的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能多的人,没有他治理不好的地方;事少的人,约束欲望,持守关键。所以说:圣人对于善行的态度是,莫以小善而不为;对于过错的态度是,莫以小恶而不改。有过必改,行为不用巫婆神汉去护持而鬼神也不敢加害,可以说是极其珍贵了。然而他们却如此小心谨慎、战战兢兢,一天比一天地慎重,因此这就是直到无为而且专一精诚的结果啊!愚人的智慧本来就不多,而且他们所为的事又那么多,因此他们有行动就必然困顿。所以说以正来教化,它的态势容易而且必然成功;以邪来教化,它的态势困难而且必然失败。舍弃容易而且必然成功的,却依从于困难而且必然失败的,这是愚蠢和迷惑所招致的结果。

志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能欲多而事欲小,这六个方面,每个人都不可以不加以勉励。志向大的人则事物没有他容不下的;心小的人则心思缜密,些小的失误都不能有;智圆的人则百事无不通达;行方的人则正直无偏、不屈不挠;能多的人则做事没有不成功的;事少的人则遵守盟约而有操守。圣人的行为不需要巫婆神汉来护持,然而鬼神也无从妨碍他们,是因为守一至诚罢了。

老子说:福起的时候是连绵不断的,祸产生的时候是纷乱无章的,祸福产生的缘由是细微而不可发现的,圣人发现了它的始终所以说不可不去审察。英明的君主,奖赏和惩罚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适合自己而对于国家却是没有益处的,不施行奖赏;对自己不利却便于治理国家的, 加以惩罚。所以措施得当就是君子,舍弃得当的措施就是小人。明智而体道的人无为而治,不用勤劳,其次是虽然有劳苦不至于疲惫,其下是筋疲力尽,病患缠身,而且更加辛苦。古代的人体会事理是不会舍弃的,现在的人不但要舍弃,还不去体会事理。殷纣王使用象牙筷子,箕子因为纣王的奢侈而啼哭;鲁国因为用木刻的偶像陪葬,孔子为此而哀叹。看到他的开始,就知道他有什么结果。

祸福的征兆,有它的开始,必然事先不易觉察,赏善罚恶是人君的权柄,并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国家。君子小人在有义举和利益之间徘徊,国家得以治理而又不至疲劳,是理政的最高境界;疲劳而不至于病患,是理政之次;患病而又越发劳苦,是理政最下层次了。箕子因为使用象牙筷子而哭泣,孔子因为用木偶人陪葬而叹息,已经明白国家不能寿终正寝就会过早地灭亡了。

老子说:仁爱的人,人们都仰慕他;正义的人,人们都尊敬他。被人所仰慕和被人所尊敬,有的身死而国亡的,是不合于时运呢,所以说知道仁义而不知道时势的人,是不通晓道的人。五帝以德为贵,三皇施用仁义,五霸凭借武力。如今用三皇五帝的治政方略使用在五霸的时代,这显然不是当今的治国之道了,所以善与不善相同,诽谤和称誉在于社会人心,跑步和行走相等,悖逆和顺应在于时势的变化。知道上天的所为,知道人世的所行,就可以依照这个理念来治理天下了。知道天道而不知道人道,就不知道怎样与社会人心相交接,知道人道而不知道天道,就没有办法与天道同游。顺应意志,任性适情,必然被坚强所伤害,以身来循物,就必然被阴阳所吞没。

道不能施行,我们知道了,是因为时代不同的缘故啊。五帝贵重的是德,三王用义,五霸凭借势力。正当五霸的时代而施行五帝三王时代的治政之道,是不知道时势,不知道时势就是不知道天道,不知道人道啊!用什么办法去经理天道、治理社会呢?

得道之人,外有变化而内心不变化。外在的变化是知道人事,内不变化是要保全身体,因此内心有一定的操守,对外就能与事物屈伸,与时代迁移变化,万变不离其宗旨。以道为贵的人,就贵在他能应物而变化,坚持一定的节操,推行一定的行为准则。虽然有所收获较为满意,尚且还不能拘于轻易得到的小的成就,为此而阻塞了道的旅程。道是寂静淡寞,以虚无为本,并非对万物有所作为,也不以有为对照自己。所以举措谋划顺应道的人,并非是行道者的作为,是道本身在起作用,是道本来就有的变化。

龙虎变化,是大人之道。得道之人,与时迁移,应物变化,处万事而不失其宗旨,因此老子有犹龙的称呼。体道的人虚怀若谷,外在没有事物,内心没有自己,道没有不施与的,天下都是道的教化。

天地之所以覆载,日月之所以照临,阴阳之所以和煦,雨露之所以润泽,道德之所以扶持,都是因为一个和字啊!所以能头戴天空的就能脚立大地,能照见太空的人就能见识广阔,站立于大地之上的就能身处于天地之间,能遨游于高远幽深的大道之中的,就可与日月同光,无形而生育了有形。因此,有道的人把自己的愿望寄托于心灵之中,而且回归到万物培育尚未形成的当初,审视他却什么也看不到,聆听它却又无声无息,冥冥之中尚有亮光,寂寞之中尚有形象。要用它的时候却是不用,不用之后才有可用,它说的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而后才能够知道它。

和是天下通行不变之道,天覆地载,同是一个和字而已。称王的人顶天立地,处于天地之间而立于大地之上的人能失去和之道吗?有道的真人,回归于万物养育未成形的当初,必然有独到的见解。所以用有时不用而后能用,知道有时不知道而后才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大和。

道是万物的来源,德是万物所扶持蓄养的,仁是积累恩惠的验证,义是对照自心而适合于常情。道灭亡而德兴起,德衰退而仁义生,所以上古时代以自然规律之道治世而不以德来化民,中古时代厮守着德而内心不怀有德;近世小心谨慎地唯恐丧失仁义。所以君子不讲义就无以为君子,失去了义也就丧失君子的名分了。小人没有利益就无从生活,失去了利益就失去了他们之所以能生活的条件。因此君子惧怕失去仁义,小人惧怕失去利益,观察他们所惧怕担忧的,就可以知道他们的祸福为何不同了。

道德仁义分开断裂,致使发生三皇五帝五霸的不同时代,这是时势变化的结果。道是指引导、带领、导向,德是蓄养、成熟、长育、生覆;仁是仁爱、恩养、扶持、慈悲,义是帮助、护理、增益、应当。上古时期四个时代的治政虽然有本质的不同,而他们的君臣有分别是一样的。只以自然之道的理念治国而不以德教化百姓的是三皇,以德的理念教化百姓而内心却不怀德的是五帝,担心失掉仁义的是五霸。义若失去了应当帮助和增益,那么智巧奸诈虚伪就兴盛起来了。

老子说:或者想做对他有利的事情,恰巧却反而是伤害了他;或者想对他不利结果却反而对他有利。得了温病的人,勉强让他进食,因热病口渴却又勉强让他喝冷饮,这个情况众人以为是养病的办法,然而良医却认为是对病人不利的事。眼睛看到又使内心喜悦的事情,愚笨的人以为是有利的事了,有道的人以为是应该躲避的事。圣明的人先相抵触而后才合同,善通的人是先相合而后又抵触,所以祸福产生的门径、利害的相互转化,是不可以不察的。

老子说:有功而远离仁义的人就被怀疑,有罪而有仁义的就会被信任,所以说仁义是事物常顺的道理,是天下尊贵的爵位,只有谋划得当,忧虑患难解除,事业方能保存。其中有远离仁义的,他的功业必然不能遂愿,虽然言语谋略不符合于筹策,他的计划无益于大业,然而用心却适合于君主,行为合乎仁义,他的身家性命必然可以保全。所以说百言百计常常不适当的人,不如舍弃趋避而审视使用仁义。

仁义是道的孙子辈,是德的儿子吧!仁义道德四字若不相关联,却又未曾分离,所以说仁义是天下尊贵的爵位,把天下看得比自己的身体更珍贵的人,还不舍弃追逐所谓有利无利的事物而专心审视仁义吗?

老子说:教化本于君子,小人享受到教化的恩惠;利益本于小人,君子享受了小人的成果。让君子小人各发挥其长处,各有其事业,那么社会就可以互通有无,生活安逸,而且国政就畅达了。人多欲望就伤义,多忧虑即害心智,所以说太平之国欢乐就可以长存,暴虐之国欢乐就很快灭亡。水向低处流就会越来越广大,君主谦下,做臣子的就能发挥聪明才智,人君不与臣下相争,君明臣贤而治国安邦的道理就能通达。所以说:君主是国家的根本,臣民是国家的枝叶,根本不好而枝叶茂盛的,从来就没有啊!

君子小人都是人,做君子的施行教化,不离开小人,否则有何德接受小人的劳动资养呢?太平之国欢乐而国必存,暴虐之国欢乐而国必亡,君主善于谦下而不与臣子相争则群臣必然进忠,国基坚固,根深叶茂而国泰民安。

老子说:慈父对子女的关爱,并不是求他们有回报,内心是无法解释这种天然本性的。圣明的君主养育他的子民,并不是为了自己有所利用,本性就是这样的情不自禁啊。至于要依仗他的势力,凭借他的功勋,则必然适得其反,而陷于穷困之中。希望子女和百姓能报恩,那么父子、君民的恩情也就自然丧失了。所以说施行众人所喜欢的办法,就会得到众人的力量,提倡众人的爱好,就可以得到众人的心。因此看见事物开始的行为,就知道最终的结果怎么样了。

父子之心是一种天性,父亲爱子女,国君养育百姓,一旦有了期望报恩的心思,原有的恩德就自然丧失了。所以说因势利导,可以得到众人之力,推行众人爱好的就会得到众人之心。如此一来,子女岂能有不孝的,臣民岂能有不忠的?

老子说:人因为义而生爱,党以群体而强大。所以恩德施行得广博,威信所行的地方就遥远;正义加持得薄弱,而武力所控制的地方就会较小。

君主以天下为心,人因正义仁爱而忠孝之风兴起,党因群体强大而奸雄逐鹿开始。这是国家安危所关系的问题,怎能不审察而分辨它们呢?

老子说:取得不义之物,又不去布施于人,祸患到自身,不能为他人又不能为自己。他们愚蠢得如同枭鸟热爱它们的孩子,结果反被其子所害一样,因此说:执着地追求自身更加圆满,还不如看时机谦让而停下来,拿着尖锐的利器使锋芒外露,其结果必然不长久。恩德之中有道义,道义之中有恩德,它的变化不可以极尽,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万事万物都是如此,不可以全都明白。福到的时候,吉祥的征兆就已存在,祸害到的时候,其中的征兆已先昭示。看到吉祥的征兆才去积善,福惠就不会到来;看到不祥的先兆而行善不止,祸患就不会加害。利益与祸患是同一个门径,祸患与福惠同是邻居,除非是神智和圣明就不能区分。所以说,看似灾祸啊,其中或许是福惠的依存之地;看似福惠啊,其中或许是祸患的藏身之处,谁又能清楚它们的结果呢?福中有祸,祸中有福,祸福相互依存变化无常,如影之随形,如响之应声,财货成倍地进入,也必然加倍地支出。善于积累却不善于使用,就如同枭鸟爱子反被子所害。利益与祸害的关系,天道阴阳循环往复,除非是神明先圣,没有能弄明白的。

人将要生病的时候,必然首先以鱼肉的滋味为甘美,国家将要灭亡的时候,必然首先厌恶忠臣的言语。所以说:患了不治之症的人,良医也不能救治,国家将要灭亡的时候,也不可以尽忠谋划。修养自己的身体,然后才可以治理人民;治理好自己的家庭,然后才可以升迁做官。所以说,修养自己的身躯,他的仁德才是纯真的;修养教育到他的家属,他的仁德是有余的,修养教化至一个国家,他的仁德已经丰满了。人民的日常生活就在于衣服和食物,使人民丰衣足食就有功果,不能使人民丰衣足食就没有功果。做事没有功德就不会有久长的果报。时代有兴废,事物就有成败。随着时运而不成的,不要改变刑罚制度;服从时代而不能成功的,不要变更人们的处事理念。这样一来时运即将复又兴起,这就是行道的纲纪。

国家没有人民不能建立,人民没有食物不能生存,这是亘古不易的道理。所以说:人民衣食丰足才能安定生活,人民衣食不足就没有功果,不能建立功勋则仁德就不能长久。

帝王使他的人民富裕,霸王使他的国土广大,危险之国重敛而使官吏暴富,治理完善的国家表面上看似有所不足,将要灭亡的国家仓库空虚。所以说,人君无所事事,则人民自然富足;人君无所作为,人民自然被顺化。起兵十万,每天费用需要千金,战争之后必然就有凶灾之年,因此说:兵器是不吉祥的东西,并不是君子所行使的法宝。和解大的怨恨,必然还有和解不了的剩余怨恨,怎奈他的行为会有不良善的地方呢!

古代亲近不用语言表达,让远方的人来归附也不发号施令,邻近的人喜悦,远方的人归来诚服。与人民同心则国家祥和,与人民共同持守则国家巩固,与人民同理念的就智慧,得到民力的就富裕,得到人民称赞的就显达。行为可以招致盗寇,言语就能带来祸患,不要先于别人讲话,一定要后于人而言。即使是附耳的秘密之语,也会流传于千里之外,这是语言的祸患。舌就是语言的机关,出言不当,驷马也不能追回来。

古代现在或治或乱,没有一定不变的道理,古今不变的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些土房子,古今治乱唯有一样的是君与民。帝王使人民富裕,霸王使土地广阔,危险的国家使官吏富裕,治理完善的国家表面看去似有不足,危亡的国家仓库空虚,人民饥寒,因此唐虞时代天下祥和,战国之世没有富民。

过去中黄子说:天有五方东、南、西、北、中,地有五行木、火、金、水、土,声有五音宫、商、角、徵、羽,物有五味酸、苦、辛、咸、甘,色有五章青、红、白、黑、黄,人有五位侯、大夫、卿、公、群。所以天地之间有二十五人,上五种有神人、真人、道人、至人、圣人,次五种有德人、贤人、智人、善人、辨人,中五种有公人、忠人、信人、义人、礼人,次五种有士人、工人、虞人、农人、商人,下五种有众人、奴人、愚人、肉人、小人。最上五种与最下五种人做一比较,就好像是人与牛马一样,上下的差别很大。圣人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口来言说,用足来行走;真人不看就明白,不听就聪慧,不行动就遵从,不说话就公正。因此圣人能格物致知、德配天地,真人的德能还不曾遇到;贤人仁爱而矫正世俗,圣人也未曾和他观看。由此而看贤人不及圣人,圣人不及真人,虽有品级差别,则只不过是因行道体道的方法不同而已。所谓有道的人,不去分辨前后左右,万物默然不言而与道同,无是无非都暗合于道。

中黄子是古代的真人吧,他如此地把人分为五种类别,每类又有五种等级差别,合起来有二十五种人群,最上的是神人,最下的是小人,所说的上五又与下五相比较犹如人和牛马的不同,就是说小人违逆而悖德,如同是马牛穿着人的衣服。圣人不及真人,贤人不及圣人,只是他们修道体道行道的浅深不同,所以说品级也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