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经传集解第六
僖公中
经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石于宋五[1]。是月,六鹢退飞过宋都[2]。
三月壬申,公子季友卒[3]。
夏四月丙申,鄫季姬卒[4]。
秋七月甲子,公孙兹卒[5]。
冬十有二月,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邢侯、曹伯于淮[6]。
[1] 陨,落也。闻其陨,视之石,数之五,各随其闻见先后而记之。庄七年,星陨如雨,见星之陨而坠于四远若山若水,不见在地之验。此则见在地之验,而不见始陨之星。史各据事而书。〇 陨,于敏切。数,色主切。队,直类切。 [2] 是月,陨石之月。重言是月,嫌同日。鹢,水鸟,高飞遇风而退,宋人以为灾,告于诸侯,故书。〇 是月,本或作是日。鹢,五历切,本或作,音同。六其数也。过,古禾切。重,直用切,《传》同。 [3] 无《传》。称字者贵之。公与小敛,故书日。〇 与,音预。敛,力验切。公与小敛,本亦作公与敛。 [4] 无《传》。〇 鄫,似陵切。 [5] 无《传》。 [6] 临淮郡左右。〇 邢,音刑。淮,音怀。
传
十六年春,陨石于宋五,陨星也[1]。六鹢退飞过宋都,风也[2]。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3]?”对曰:“今兹鲁多大丧[4],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5]。”退而告人曰:“君失问。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在也[6]。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7]。”
夏,齐伐厉不克,救徐而还[1]。
[1] 十五年齐伐厉以救徐。
秋,狄侵晋,取狐厨、受铎,涉汾,及昆都,因晋败也[1]。
[1] 狐厨、受铎、昆都,晋三邑。平阳临汾县西北有狐穀亭。汾水出大原,南入河。〇 狐,音胡。厨,直诛切。铎,徒各切。汾,扶云切。大,音泰。
王以戎难告于齐,齐征诸侯而戍周[1]。
[1] 十一年戎伐京师以来,遂为王室难。〇 难,乃旦切,《注》同。
冬,十一月乙卯,郑杀子华[1]。
[1] 终管仲之言,事在七年。
十二月会于淮,谋鄫,且东略也[1]。城鄫,役人病。有夜登丘而呼曰:“齐有乱。”不果城而还[2]。
经
十有七年春,齐人、徐人伐英氏[1]。
夏,灭项[2]。
秋,夫人姜氏会齐侯于卞[3]。
九月,公至自会[4]。
冬十有二月乙亥,齐侯小白卒[5]。
传
十七年春,齐人为徐伐英氏,以报娄林之役也[1]。
[1] 英氏,楚与国。娄林役在十五年。〇 为,于伪切。
夏,晋大子圉为质于秦,秦归河东而妻之[1]。惠公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过期[2],卜招父与其子卜之[3]。其子曰:“将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故名男曰圉,女曰妾[4]。及子圉西质,妾为宦女焉[5]。
师灭项[1]。淮之会,公有诸侯之事未归,而取项[2]。齐人以为讨而止公[3]。
秋,声姜以公故,会齐侯于卞[1]。九月,公至。书曰:“至自会。”犹有诸侯之事焉,且讳之也[2]。
齐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无子。齐侯好内,多内宠,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武孟[1]。少卫姬生惠公[2],郑姬生孝公[3],葛嬴生昭公[4],密姬生懿公[5],宋华子生公子雍[6]。公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以为大子。
雍巫有宠于卫共姬,因寺人貂以荐羞于公[7],亦有宠,公许之立武孟[8]。
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亥,齐桓公卒[9]。易牙入,与寺人貂因内宠以杀群吏[10],而立公子无亏。孝公奔宋。十二月乙亥赴,辛巳夜殡[11]。
经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宋公、曹伯、卫人、邾人伐齐[1]。
夏,师救齐[2]。
五月戊寅,宋师及齐师战于甗,齐师败绩[3]。
狄救齐[4]。
秋八月丁亥,葬齐桓公[5]。
冬,邢人、狄人伐卫[6]。
传
十八年春,宋襄公以诸侯伐齐。三月,齐人杀无亏[1]。
[1] 以说宋。〇 说,音悦,又如字。
郑伯始朝于楚[1],楚子赐之金,既而悔之,与之盟曰:“无以铸兵[2]。”故以铸三钟[3]。
齐人将立孝公,不胜,四公子之徒遂与宋人战[1]。夏五月,宋败齐师于甗,立孝公而还。
[1] 无亏已死,故曰四公子。〇 胜,音升,又升证切。
秋八月,葬齐桓公[1]。
[1] 孝公立而后得葬。
冬,邢人、狄人伐卫,围菟圃。卫侯以国让父兄子弟及朝众曰:“苟能治之,燬请从焉[1]。”众不可[2],而后师于訾娄[3]。狄师还[4]。
梁伯益其国而不能实也[1],命曰新里,秦取之。
[1] 多筑城邑,而无民以实之。
经
十有九年春,王三月,宋人执滕子婴齐[1]。
夏六月,宋公、曹人、邾人盟于曹南[2]。鄫子会盟于邾[3]。己酉,邾人执鄫子,用之[4]。
秋,宋人围曹。
卫人伐邢[5]。
冬,会陈人、蔡人、楚人、郑人盟于齐[6]。
梁亡[7]。
[1] 称人以执,宋以罪及民告。例在成十五年。《传》例不以名为义,书名及不书名,皆从赴。〇 婴,於盈切。 [2] 无《传》。曹虽与盟而犹不服,不肯致饩,无地主之礼,故不以国地,而曰曹南,所以及秋而见围。〇 与,音预,下亦与同。饩,许气切。 [3] 不及曹南之盟。诸侯既罢,鄫乃会之于邾,故不言如会。 [4] 称人以执,宋以罪及民告也。鄫虽失大国会盟之信,然宋用之,为罚已虐,故直书用之,言若用畜产也。不书社,赴不及也。不书宋使邾而以邾自用为文,南面之君,善恶自专,不得托之于他命。〇 畜,许又切。 [5] 伐邢在围曹前。《经》书在后,从赴。 [6] 地于齐,齐亦与盟。 [7] 以自亡为文,非取者之罪,所以恶梁。〇 恶,乌路切。
传
十九年春,遂城而居之[1]。
[1] 承前年《传》取新里,故不复言秦也。为此冬梁亡《传》。〇 复,扶又切。
宋人执滕宣公。
夏,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1]。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2],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谁飨之?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3],义士犹曰薄德[4]。今一会而虐二国之君[5],又用诸淫昏之鬼[6],将以求霸,不亦难乎?得死为幸[7]!”
秋,卫人伐邢,以报菟圃之役[1]。于是卫大旱,卜有事于山川,不吉[2]。甯庄子曰:“昔周饥,克殷而年丰。今邢方无道,诸侯无伯[3],天其或者欲使卫讨邢乎?”从之,师兴而雨。
宋人围曹,讨不服也[1]。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2],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3]。《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4]。’今君德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德乎?无阙而后动[5]。”
陈穆公请修好于诸侯以无忘齐桓之德。冬,盟于齐,修桓公之好也[1]。
[1] 宋襄暴虐,故思齐桓。〇 好,呼报切,下同。
梁亡。不书其主,自取之也[1]。初,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处,民罢而弗堪,则曰:“某寇将至。”乃沟公宫[2],曰:“秦将袭我。”民惧而溃,秦遂取梁[3]。
经
二十年春,新作南门[1]。
夏,郜子来朝[2]。
五月乙巳,西宫灾[3]。
郑人入滑[4]。
秋,齐人、狄人盟于邢。
冬,楚人伐随。
传
滑人叛郑而服于卫。夏,郑公子士、洩堵寇帅师入滑[1]。
[1] 公子士,郑文公子。洩堵寇,郑大夫。〇 洩,息列切。堵,丁古切;王又音者。
秋,齐、狄盟于邢,为邢谋卫难也。于是卫方病邢[1]。
随以汉东诸侯叛楚。冬,楚鬥穀於菟帅师伐随,取成而还。君子曰:“随之见伐,不量力也。量力而动,其过鲜矣。善败由己,而由人乎哉?《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2]。’”
宋襄公欲合诸侯,臧文仲闻之,曰:“以欲从人则可[1],以人从欲鲜济[2]。”
经
二十有一年春,狄侵卫[1]。
宋人、齐人、楚人盟于鹿上[2]。
夏,大旱[3]。
秋,宋公、楚子、陈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会于盂[4]。
执宋公以伐宋[5]。
冬,公伐邾[6]。
楚人使宜申来献捷[7]。
十有二月癸丑,公会诸侯盟于薄,释宋公[8]。
[1] 无《传》。为邢故。〇 为,于伪切,下为邾同。 [2] 鹿上,宋地。汝阴有原鹿县。宋为盟主,故在齐人上。 [3] 雩不获雨,故书旱。自夏及秋,五稼皆不收。 [4] 盂,宋地。楚始与中国行会礼,故称爵。〇 盂,音于。 [5] 不言楚执宋公者,宋无德而争盟,为诸侯所疾,故总见众国共执之文。〇 见,贤遍切。 [6] 无《传》。为邾灭须句故。〇 句,其俱切,《传》同。 [7] 无《传》。献宋捷也。不言宋者,秋伐宋,冬来献捷,事不异年,从可知。不称楚子,使来不称君命行礼。〇 献,轩建切。捷,在接切。 [8] 诸侯既与楚共伐宋,宋服,故为薄盟以释之。公本无会期,闻盟而往,故书公会诸侯。〇 薄,如字。
传
二十一年春,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公子目夷曰:“小国争盟,祸也。宋其亡乎,幸而后败[1]。”
[1] 谓军败。
夏,大旱,公欲焚巫尪[1]。臧文仲曰:“非旱备也。修城郭,贬食省用,务穑劝分[2],此其务也。巫尪何为?天欲杀之,则如勿生,若能为旱,焚之滋甚。”公从之。是岁也,饥而不害[3]。
秋,诸侯会宋公于盂。子鱼曰:“祸其在此乎!君欲已甚,其何以堪之?”于是楚执宋公以伐宋。冬,会于薄以释之。子鱼曰:“祸犹未也,未足以惩君[1]。”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大皞与有济之祀[2],以服事诸夏[3]。邾人灭须句,须句子来奔,因成风也[4]。成风为之言于公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礼也[5]。蛮夷猾夏,周祸也[6]。若封须句是崇皞、济而修祀纾祸也[7]。”
[1] 为二十二年战泓《传》。〇 惩,直升切。泓,乌宏切。 [2] 司主也。大皞,伏羲。四国,伏羲之后,故主其祀。任,今任城县也。颛臾在泰山南武阳县东北。须句在东平须昌县西北。四国封近于济,故世祀之。〇 任,音壬,《注》同。颛,音专。臾,羊朱切。风姓也,本或作皆风姓。大,音泰。皞,胡老切。济,子礼切,《注》及下《注》同。羲,本或作戏,许宜切。近,附近之近。 [3] 与诸夏同服王事。〇 夏,户雅切,《注》及下同。 [4] 须句,成风家。 [5] 明祀,大皞、有济之祀。保,安也。〇 为,于伪切。 [6] 此邾灭须句而曰蛮夷。昭二十三年,叔孙豹曰:“邾又夷也。”然则邾虽曹姓之国,迫近诸戎,杂用夷礼,故极言之。猾夏,乱诸夏。〇 猾,于八切。豹,百教切。案杜《注》所引,是叔孙婼语,今传本多作豹,恐是传写误也,宜为婼。婼,音敕若切。 [7] 纾,解也,为明年伐邾《传》。〇 纾,音舒。
经
二十有二年春,公伐邾,取须句[1]。
夏,宋公、卫侯、许男、滕子伐郑。
秋八月丁未,及邾人战于升陉[2]。
冬十有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师败绩[3]。
传
二十二年春,伐邾,取须句,反其君焉,礼也[1]。
[1] 得恤寡小之礼。
三月、郑伯如楚。夏,宋公伐郑。子鱼曰:“所谓祸在此矣[1]。”
[1] 怒郑至楚,故伐之,为下泓战起。
初,平王之东迁也[1],辛有適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2],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3]。”
秋,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1]。
[1] 允姓之戎居陆浑,在秦、晋西北。二国诱而徙之伊川,遂从戎号,至今为陆浑县也。计此去辛有过百年,而云不及百年,《传》举其事验,不必其年信。〇 浑,户门切,一音胡困切。
晋大子圉为质于秦,将逃归,谓嬴氏曰:“与子归乎[1]?”对曰:“子,晋大子,而辱于秦,子之欲归,不亦宜乎?寡君之使婢子侍执巾栉[2],以固子也。从子而归,弃君命也。不敢从,亦不敢言。”遂逃归[3]。
富辰言于王曰:“请召大叔[1]。《诗》曰:‘协比其邻,昏姻孔云[2]。’吾兄弟之不协,焉能怨诸侯之不睦?”王说。王子带自齐夏归于京师,王召之也[3]。
邾人以须句故出师。公卑邾,不设备而御之[1]。臧文仲曰:“国无小,不可易也。无备,虽众不可恃也。《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2]。’又曰:‘敬之敬之,天惟显思[3],命不易哉[4]!’先王之明德,犹无不难也,无不惧也,况我小国乎!君其无谓邾小。蠭虿有毒,而况国乎?”弗听。八月丁未,公及邾师战于升陉,我师败绩。邾人获公胄,县诸鱼门[5]。
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1]。”弗听。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2]。司马曰[3]:“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4]。
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5]。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6]。寡人虽亡国之馀[7],不鼓不成列[8]。”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9]。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10]。且今之勍者,皆吾敌也,虽及胡耇,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11]?明耻教战,求杀敌也[12],伤未及死,如何勿重[13]?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14]。三军以利用也[15],金鼓以声气也[16],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17]。”
[1] 大司马固,庄公之孙公孙固也。言君兴天所弃,必不可,不如赦楚,勿与战。 [2] 未尽渡泓水。 [3] 子鱼也。 [4] 门官,守门者,师行则在君左右。歼,尽也。〇 陈,直觐切。歼,将廉切。 [5] 二毛,头白有二色。〇 咎,其久切。重,直用切,下同。 [6] 不因阻隘以求胜。〇 隘,於卖切。 [7] 宋,商纣之后。 [8] 耻以诈胜。 [9] 勍,强也。言楚在险隘,不得陈列,天所以佐宋。〇 勍,其京切。 [10] 虽因阻击之,犹恐不胜。 [11] 今之勍者,谓与吾竞者。胡耇,元老之称。〇 耇,音苟。 [12] 明设刑戮,以耻不果。 [13] 言尚能害己。 [14] 言苟不欲伤杀敌人,则本可不须斗。 [15] 为利兴。〇 为,于伪切。 [16] 鼓以佐士众之声气。 [17] 儳,岩,未整陈。〇 儳,仕衔、仕减二切。陈,直觐切,又如字。
丙子晨,郑文夫人芈氏、姜氏劳楚子于柯泽[1]。楚子使师缙示之俘馘[2]。君子曰:“非礼也。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踰阈[3],戎事不迩女器[4]。”
丁丑,楚子入享于郑[5],九献[6],庭实旅百[7],加笾豆六品[8]。享华,夜出文芈送于军,取郑二姬以归[9]。叔詹曰:“楚王其不没乎[10]! 为礼卒于无别,无别不可谓礼,将何以没?”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11]。
[1] 楚子还,过郑。郑文公夫人芈氏,楚女;姜氏,齐女也。柯泽,郑地。〇 芈,弥尔切,楚姓也。劳,力报切。柯,音哥。 [2] 师缙,楚乐师也。俘,所得囚。馘,所截耳。〇 缙,音晋。俘,芳扶切。馘,古获切。 [3] 阈,门限。〇 阈,音域,一音况域切。 [4] 迩,近也。器,物也。言俘馘非近妇人之物。〇 近,如字,又附近之近,下同。 [5] 为郑所飨。〇 为,于伪切。 [6] 用上公之礼,九献酒而礼毕。 [7] 庭中所陈,品数百也。 [8] 食物六品加于笾豆。笾豆,礼食器。 [9] 二姬,文芈女也。 [10] 不以寿终。〇 詹,章廉切。没,门忽切。 [11] 言楚子所以师败城濮,终为商臣所弑。〇 卒,子恤切。别,彼列切,下同。濮,音卜。弑,音试。
经
二十有三年春,齐侯伐宋,围缗[1]。
夏五月庚寅,宋公兹父卒[2]。
秋,楚人伐陈。
冬十有一月,杞子卒[3]。
传
二十三年春,齐侯伐宋,围缗,以讨其不与盟于齐也[1]。
[1] 十九年盟于齐,以无忘桓公之德,而宋独不会,复召齐人共盟鹿上,故今讨之。〇 与,音预。复,扶又切,下不复成嫁同。
夏五月,宋襄公卒,伤于泓故也[1]。
[1] 终子鱼之言,得死为幸。
秋,楚成得臣帅师伐陈,讨其贰于宋也[1]。遂取焦、夷,城顿而还[2]。子文以为之功,使为令尹。叔伯曰:“子若国何[3]?”对曰:“吾以靖国也。夫有大功而无贵仕[4],其人能靖者与,有几[5]?”
九月,晋惠公卒[1]。怀公命无从亡人[2]。期,期而不至,无赦。狐突之子毛及偃从重耳在秦,弗召[3]。冬,怀公执狐突曰:“子来则免[4]。”对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策名委质,贰乃辟也[5]。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数矣。若又召之,教之贰也。父教子贰,何以事君?刑之不滥,君之明也,臣之愿也。淫刑以逞,谁则无罪?臣闻命矣。”乃杀之。卜偃称疾不出,曰:“《周书》有之:‘乃大明服[6]。’己则不明而杀人以逞,不亦难乎?民不见德而唯戮是闻,其何后之有[7]?”
十一月,杞成公卒。书曰“子”。杞,夷也[1]。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死则赴以名,礼也[2]。赴以名则亦书之[3],不然则否[4],辟不敏也[5]。
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晋人伐诸蒲城[1]。蒲城人欲战,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2],于是乎得人[3]。有人而校,罪莫大焉[4]。吾其奔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5]、颠颉、魏武子[6]、司空季子[7]。狄人伐 咎如[8],获其二女:叔隗、季隗,纳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刘;以叔隗妻赵衰,生盾[9]。将適齐,谓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而后嫁。”对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则就木焉[10]。请待子。”处狄十二年而行[11]。
过卫,卫文公不礼焉。出于五鹿[12],乞食于野人,野人与之块,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赐也[13]。”稽首,受而载之。
及齐,齐桓公妻之,有马二十乘[14],公子安之。从者以为不可。将行,谋于桑下[15]。蚕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杀之[16],而谓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闻之者,吾杀之矣。”公子曰:“无之。”姜曰:“行也。怀与安,实败名。”公子不可,姜与子犯谋,醉而遣之。醒,以戈逐子犯[17]。
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胁,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18]。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19],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贰焉[20]。”乃馈盘飱,寘璧焉[21]。公子受飱反璧。
及宋,宋襄公赠之以马二十乘[22]。
及郑,郑文公亦不礼焉。叔詹谏曰:“臣闻天之所启,人弗及也[23]。晋公子有三焉,天其或者将建诸,君其礼焉。男女同姓,其生不蕃[24]。晋公子,姬出也,而至于今,一也[25]。离外之患[26],而天不靖晋国,殆将启之,二也。有三士足以上人,而从之,三也[27]。晋、郑同侪[28],其过子弟,固将礼焉,况天之所启乎?”弗听。
及楚,楚子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穀?”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馀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29],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鞬,以与君周旋[30]。”子玉请杀之[31]。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32],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33],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外内恶之[34]。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
秦伯纳女五人,怀嬴与焉[35],奉匜沃盥,既而挥之[36]。怒曰:“秦、晋匹也,何以卑我[37]!”公子惧,降服而囚[38]。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39]。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40],公赋《六月》[41]。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42]。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43]。”
[1] 事在五年。〇 难,乃旦切。 [2] 享,受也。保,犹恃也。 [3] 以禄致众。 [4] 校,报也。〇 校,音教。 [5] 衰,赵夙弟。〇 衰,初危切。 [6] 武子,魏犫。〇 颉,户结切。犫,尺由切。 [7] 胥臣臼季也。时狐毛、贾佗皆从,而独举此五人,贤而有大功。〇 臼,其久切。佗,徒何切。 [8] 咎如,赤狄之别种也,隗姓。〇 ,在良切。咎,古刀切。隗,五罪切,下文皆同。 [9] 盾,赵宣子。〇 鯈,直由切,本又作鯈,音同。妻,七计切,下同。盾,徒本切。 [10] 言将死入木,不复成嫁。 [11] 以五年奔狄,至十六年而去。〇 请待子,绝句。 [12] 五鹿,卫地。今卫县西北有地名五鹿,阳平元城县东亦有五鹿。 [13] 得土,有国之祥,故以为天赐。〇 块,苦对切,又苦怪切。 [14] 四马为乘,八十匹也。〇 乘,绳证切,《注》及下皆同。 [15] 齐桓既卒,知孝公不可恃故。 [16] 姜氏,重耳妻,恐孝公怒其去,故杀妾以灭口。 [17] 无去志,故怒。〇 败,必迈切。醒,星顶切。 [18] 薄,迫也。骈胁,合幹。〇 共,音恭。闻其骈胁,绝句。骈,薄贤切。胁,许业切。《说文》,骈胁,并也;《广雅》云,胁幹谓之肋;《通俗》云,腋下谓之胁。欲观,如字,绝句;一读至裸字绝句。裸,力果切,又户化切。浴,音欲。薄,如字。《国语》云,薄,帘也。幹,古旦切。 [19] 若遂以为傅相。〇 羁,纪宜切。相,息亮切。 [20] 自贰,自别异于曹。〇 盍,户臘切。蚤,音早。别,彼列切。 [21] 臣无竟外之交,故用盘,藏璧飱中,不欲令人见。〇 馈,其贵切,遗也。飱,音孙;《说文》云,餔也;《字林》云,水浇饭也。寘,之豉切。竟,音境。令,力呈切。 [22] 赠,送也。 [23] 启,开也。 [24] 蕃,息也。〇 蕃,音烦。《注》同。 [25] 大戎狐姬之子,故曰姬出。 [26] 出奔在外。 [27] 《国语》:狐偃、赵衰、贾佗三人,皆卿才。〇 从,如字,一音才用切。 [28] 侪,等也。〇 侪,仕皆切。 [29] 三退不得楚止命也。〇 过,古禾切。 [30] 弭,弓末无缘者。櫜以受箭,鞬以受弓。属,著也。周旋,相追逐也。〇 弭,莫尔切。属,音烛,《注》同。櫜,古刀切。鞬,九言切。缘,悦绢切。 [31] 畏其志大。 [32] 志广而体俭。 [33] 肃,敬也。 [34] 晋侯,惠公也。〇 恶,乌路切。 [35] 怀嬴,子圉妻。子圉谥怀公,故号为怀嬴。〇 咎,其九切。与,音预。 [36] 匜,沃盥器也。挥,湔也。〇 奉,芳勇切。匜,以支切,一音以纸切;《说文》云,似羹魁,柄中有道可注水。盥,古缓切。挥,许韦切。湔,音荐;王音赞,一音箭,又音笺。 [37] 匹,敌也。 [38] 去上服,自拘囚以谢之。〇 去,起吕切。拘,音俱。 [39] 有文辞也。〇 衰,初危切,下同。 [40] 《河水》,逸《诗》。义取河水朝宗于海,海喻秦。 [41] 《六月》,《诗·小雅》。道尹吉甫佐宣王征伐,喻公子还晋,必能匡王国。古者礼会,因古诗以见意,故言赋诗断章也。其全称《诗》篇者,多取首章之义,他皆放此。〇 见,贤遍切。断,端缓切。 [42] 下阶一级,辞公子稽首。〇 级,音急。 [43] 诗首章言匡王国,次章言佐天子,故赵衰因通言之,为明年秦伯纳之张本。
经
二十有四年春,王正月。
夏,狄伐郑。
秋七月。
冬,天王出居于郑[1]。
晋侯夷吾卒[2]。
传
二十四年春,王正月,秦伯纳之。不书,不告入也[1]。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从君巡于天下[2],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公子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3]。”投其璧于河[4]。济河,围令狐,入桑泉,取臼衰[5]。二月甲午,晋师军于庐柳[6]。秦伯使公子絷如晋师,师退,军于郇[7]。辛丑,狐偃及秦、晋之大夫盟于郇。壬寅,公子入于晋师。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8]。戊申,使杀怀公于高梁。不书,亦不告也[9]。
吕、郤畏偪[10],将焚公宫而弑晋侯。寺人披请见,公使让之,且辞焉[11]。曰:“蒲城之役[12],君命一宿,女即至[13]。其后余从狄君以田渭滨[14],女为惠公来求杀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虽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犹在[15],女其行乎。”对曰:“臣谓君之入也,其知之矣[16]。若犹未也,又将及难。君命无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恶,唯力是视,蒲人、狄人,余何有焉[17]。今君即位,其无蒲、狄乎?齐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18],君若易之,何辱命焉[19]?行者甚众,岂唯刑臣[20]。”公见之,以难告[21]。三月,晋侯潜会秦伯于王城。己丑晦,公宫火,瑕甥、郤芮不获公,乃如河上,秦伯诱而杀之。晋侯逆夫人嬴氏以归[22]。秦伯送卫于晋三千人,实纪纲之仆[23]。
初,晋侯之竖头须,守藏者也[24]。其出也,窃藏以逃[25],尽用以求纳之[26]。及入,求见,公辞焉以沐。谓仆人曰:“沐则心覆,心覆则图反,宜吾不得见也。居者为社稷之守,行者为羁之仆,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国君而仇匹夫,惧者甚众矣。”仆人以告,公遽见之[27]。
狄人归季隗于晋而请其二子[28]。文公妻赵衰,生原同、屏括、楼婴[29]。赵姬请逆盾与其母[30],子馀辞[31]。姬曰:“得宠而忘旧,何以使人?必逆之。”固请,许之,来,以盾为才,固请于公以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为内子而己下之[32]。
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33]。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34],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35]。”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36]?”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37]。”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38]。”
[1] 纳重耳也。 [2] 羁,马羁。絏,马缰。〇 羁,纪宜切;《说文》云,马络头也。絏,息列切;《说文》云,系也。从,才用切,又如字。缰,居良切。 [3] 子犯,重耳舅也,言与舅氏同心之明,如此白水,犹《诗》言“谓予不信,有如皦日”。〇 皦,古了切。 [4] 质信于河。〇 质,音致。 [5] 桑泉在河东解县西。解县东南有臼城。〇 令,力丁切。衰,初危切。解,户买切。 [6] 怀公遣军距重耳。〇 庐,力居切。柳,力久切。 [7] 解县西北有郇城。〇 絷,张立切。郇,音荀。 [8] 文公之祖武公庙。 [9] 怀公奔高梁。高梁在平阳杨县西南。再发不告者,言外诸侯入及见杀,亦皆须告乃书于策。 [10] 吕甥、郤芮,惠公旧臣,故畏为文公所偪害。〇 偪,彼力切。为,于伪切。 [11] 辞不见。〇 弑,音试,又作杀。寺,本又作侍。披,普皮切。见,贤遍切。 [12] 在五年。 [13] 即日至。〇 女,音汝,下皆同。 [14] 田,猎。〇 渭,音谓,水名。滨,音宾。 [15] 披所斩文公衣袂也。〇 为,于伪切。中,丁仲切,下及《注》同。女中宿至,或无至字。袪,起鱼切。袂,灭制切。 [16] 知君人之道。 [17] 当二君世,君为蒲、狄之人,于我有何义。〇 难,乃旦切,下及《注》皆同。 [18] 乾时之役,管仲射桓公,中带鉤。〇 射,食亦切,《注》同。相,息亮切。 [19] 言若反齐桓,己将自去,不须辱君命。 [20] 披,奄人,故称刑臣。〇 甚众,一本甚作其。 [21] 告吕、郤欲焚公宫。 [22] 秦穆公女文嬴也。 [23] 新有吕、郤之难,国未辑睦,故以兵卫文公。诸门户仆隶之事,皆秦卒共之,为之纪纲。〇 辑,音集,又七入切,本亦作集。卒,子忽切。共,音恭;本亦作供。 [24] 头须,一曰里凫须。竖,左右小吏。〇 竖,上注切。藏,才浪切,下同。凫,房孚切。《韩诗外传》云:晋文公亡,过曹,里凫须从,因盗重耳资而亡。重耳无粮,馁不能行,介子推割股以食重耳,然后能行。 [25] 文公出时。 [26] 求纳文公。 [27] 言弃小怨所以能安众。〇 见,贤遍切,下得见同。覆,芳服切,下同。守,手又切,又如字。甚或作其。 [28] 二子,伯鯈、叔刘。 [29] 原、屏、楼,三子之邑。〇 妻,七计切。屏,步丁切。括,古活切。 [30] 赵姬,文公女也。盾,狄女叔隗之子。 [31] 子馀,赵衰字。 [32] 卿之嫡妻为内子。皆非此年事,盖因狄人归季隗,遂终言叔隗。〇 嫡,亦作適,丁历切。下,遐嫁切,下同。 [33] 介推,文公微臣。之,语助。〇 从,才用切。 [34] 蒙,欺也。 [35] 怨言,谓上下相蒙,难与处。〇 盍,户臘切。怼,直类切。 [36] 既不求之,且欲令推达言于文公。 [37] 偕,俱也。〇 焉,於虔切。女,音汝。 [38] 旌,表也。西河界休县南有地名绵上。
郑之入滑也,滑人听命[1]。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洩、堵俞弥帅师伐滑[2]。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盟[3]。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4],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5],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大上以德抚民[6],其次亲亲以相及也[7]。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8]。管蔡郕霍,鲁卫毛耼,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9]。邘晋应韩,武之穆也[10]。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11]。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12]曰:‘常棣之华,鄂不 [13],凡今之人,莫如兄弟[14]。’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15]。’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16]。今天子不忍小忿以弃郑亲,其若之何?庸勋亲亲,暱近尊贤,德之大者也[17]。即聋从昧,与顽用嚚,奸之大者也。弃德崇奸,祸之大者也[18]。郑有平、惠之勋[19],又有厉、宣之亲[20],弃嬖宠而用三良[21],于诸姬为近[22]。四德具矣。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狄皆则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23]。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扞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24]。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无乃不可乎[25]?民未忘祸,王又兴之[26],其若文、武何[27]?”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28]。夏,狄伐郑,取栎。王德狄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曰:‘报者倦矣,施者未厌[29]。’狄固贪惏,王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30],狄必为患。”王又弗听。
初,甘昭公有宠于惠后[31],惠后将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齐[32],王复之[33]。又通于隗氏[34]。王替隗氏[35],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师攻王。王御士将御之[36]。王曰:“先后其谓我何[37]?宁使诸侯图之。”王遂出。及坎欿,国人纳之[38]。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39]。王出適郑,处于氾[40]。大叔以隗氏居于温。
[1] 入滑在二十年。 [2] 堵俞弥,郑大夫。 [3] 二子,周大夫。 [4] 事在庄二十一年。 [5] 怨王助卫为滑请。〇 为,于伪切。 [6] 无亲疏也。〇 听,吐定切。而执二子,本或作而执其二子,其,衍字也。大,音泰。 [7] 先亲以及疏,推恩以成义。 [8] 吊,伤也。咸,同也。周公伤夏、殷之叔世,疏其亲戚,以至灭亡、故广封其兄弟。〇 蕃,方元切。 [9] 十六国皆文王子也。管国在荧阳京县东北。雍国在河内山阳县西。毕国在长安县西北。酆国在始平鄠县东。〇 郕,音成。耼,乃甘切。雍,於用切,《注》同。 酆,音丰。郇,音荀。 [10] 四国皆武王子。应国在襄阳城父县西南。韩国在河东郡界。河内野王县西北有邘城。〇 邘,音于。 [11] 胤,嗣也。蒋在戈阳期思县。高平昌邑县西有茅乡。东郡燕县西南有胙亭。〇 蒋,将丈切。茅,亡交切。胙,才故切,下《注》祭胙同。祭,侧界切。 [12] 类,善也。纠,收也。召穆公,周卿士,名虎。召,采地,扶风雍县东南有召亭。周厉王之时,周德衰微,兄弟道缺,召穆公于东都收会宗族,特作此周公之乐,歌《常棣》。《诗》属《小雅》。〇 召,上照切,《注》同。纠,居黝切。棣,大计切;《字林》,大内切。 [13] 常棣,棣也。鄂鄂然,华外发。不 ,言 。以喻兄弟和睦,则强盛而有光辉 然。〇 鄂,五各切。不,方九切。,韦鬼切。 [14] 言致 之盛,莫如亲兄弟。 [15] 阋,讼争貌。言内虽不和,犹宜外扞异族之侵侮。〇 阋,呼历切;《毛诗》传云,很也。御,鱼吕切,下同。侮,亡甫切,《诗》作务。争,争斗之争;本又作诤。扞,户旦切。 [16] 懿,美也。 [17] 庸,用也。暱,亲也。〇 暱,女乙切。 [18] 崇 ,聚也。〇 聋,鹿工切。昧,音妹。嚚,鱼巾切。 [19] 平王东迁,晋、郑是依。惠王出奔,虢、郑纳之。是其勋也。 [20] 郑始封之祖桓公友,周厉王之子,宣王之母弟。 [21] 七年杀嬖臣申侯,十六年杀宠子子华也。三良,叔詹、堵叔、师叔,所谓尊贤。〇 堵,丁古切,又音者。 [22] 道近当暱之。 [23] 当周公时,故言周之有懿德。〇 别,彼列切。 [24] 周公作诗,召公歌之,故言亦云。 [25] 变周、召亲兄弟之道。〇 渝,羊朱切。 [26] 前有子颓之乱,中有叔带召狄,故曰民未忘祸。〇 颓,徒回切。 [27] 言将废文、武之功业。 [28] 二子,周大夫。〇 桃,如字;一本或作姚,亦宜音桃。 [29] 施,功劳也,有劳则望报过甚。〇 栎,力狄切。施,如字,《注》同。厌,於艳切,又於盐切。 [30] 妇女之志,近之则不知止足,远之则忿怨无已。终,犹已也。〇 惏,力南切;《方言》云,杀人而取其财曰惏。近,附近之近。远,于万切。 [31] 甘昭公,王子带也,食邑于甘。河南县西南有甘水。 [32] 奔齐在十二年。 [33] 在二十二年。 [34] 隗氏,王所立狄后。 [35] 替,废也。〇 替,他计切。 [36] 《周礼》:王之御士十二人。 [37] 先后,惠后也。诛大叔,恐违先后志。 [38] 坎欿,周地,在河南巩县东。〇 坎,苦感切。欿,大感切。巩,九勇切。 [39] 原、毛皆采邑。 [40] 郑南氾也,在襄城县南。〇 氾,音凡,后皆同。
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1],好聚鹬冠[2]。郑伯闻而恶之[3],使盗诱之。八月,盗杀之于陈、宋之间。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4]。《诗》曰:‘彼己之子,不称其服[5]。’子臧之服,不称也夫。《诗》曰,‘自诒伊慼’,其子臧之谓矣[6]。《夏书》曰,‘地平天成’,称也[7]。”
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还,入于郑。郑伯将享之,问礼于皇武子[1]。对曰:“宋,先代之后也,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2],有丧拜焉[3],丰厚可也。”郑伯从之,享宋公有加,礼也[4]。
冬,王使来告难曰:“不穀不德,得罪于母弟之宠子带,鄙在郑地氾[1],敢告叔父[2]。”臧文仲对曰:“天子蒙尘于外,敢不奔问官守[3]。”王使简师父告于晋,使左鄢父告于秦[4]。天子无出,书曰“天王出居于郑”,辟母弟之难也[5]。天子凶服降名,礼也[6]。郑伯与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省视官具于氾[7],而后听其私政,礼也[8]。
卫人将伐邢,礼至曰:“不得其守,国不可得也[1]。我请昆弟仕焉。”乃往,得仕[2]。
经
二十有五年春,王正月丙午,卫侯燬灭邢[1]。
夏四月癸酉,卫侯燬卒[2]。
宋荡伯姬来逆妇[3]。
宋杀其大夫[4]。
秋,楚人围陈,纳顿子于顿[5]。
葬卫文公[6]。
冬十有二月癸亥,公会卫子、莒庆,盟于洮[7]。
传
二十五年春,卫人伐邢,二礼从国子巡城,掖以赴外,杀之。正月丙午,卫侯燬灭邢。同姓也,故名。礼至为铭曰:“余掖杀国子,莫余敢止[1]。”
[1] 恶其不知耻,诈以灭同姓,而反铭功于器。〇 掖,音亦;《说文》,以手持人臂曰掖。恶,乌路切。
秦伯师于河上,将纳王。狐偃言于晋侯曰:“求诸侯,莫如勤王[1]。诸侯信之,且大义也。继文之业而信宣于诸侯,今为可矣[2]。”使卜偃卜之,曰:“吉,遇黄帝战于阪泉之兆[3]。”公曰:“吾不堪也[4]。”对曰:“周礼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5]。”公曰:“筮之。”筮之,遇《大有》[6]之《睽》[7],曰:“吉,遇‘公用享于天子’之卦[8]。战克而王享,吉孰大焉[9]。且是卦也[10],天为泽以当日,天子降心以逆公,不亦可乎[11]?《大有》去《睽》而复,亦其所也[12]。”晋侯辞秦师而下[13]。三月甲辰,次于阳樊。右师围温[14],左师逆王。夏四月丁巳,王入于王城,取大叔于温,杀之于隰城。
戊午,晋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15]。请隧,弗许[16],曰:“王章也[17]。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与之阳樊、温、原、 茅之田。晋于是始启南阳[18]。
阳樊不服,围之。苍葛呼曰[19]:“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宜吾不敢服也。此谁非王之亲姻,其俘之也?”乃出其民[20]。
[1] 勤,纳王也。 [2] 晋文侯仇为平王侯伯,匡辅周室。〇 仇,音求。 [3] 黄帝与神农之后姜氏战于阪泉之野,胜之。今得其兆,故以为吉。 [4] 文公自以为己当此兆,故曰不堪。 [5] 言周德虽衰,其命未改。今之周王自当帝兆,不谓晋。 [6] 《乾》下《离》上,《大有》。 [7] 《兑》下《离》上,《睽》。《大有》九三变而为《睽》。 [8] 《大有》九三《爻辞》也。三为三公而得位,变而为《兑》,《兑》为说,得位而说,故能为王所宴飨。 [9] 言卜筮协吉。 [10] 方更总言二卦之义,不系于一爻。 [11] 《乾》为天,《兑》为泽,《乾》变为《兑》而上当《离》,《离》为日。日之在天,垂曜在泽,天子在上,说心在下,是降心逆公之象。 [12] 言去《睽》卦还论《大有》,亦有天子降心之象。《乾》尊《离》卑,降尊下卑,亦其义也。〇 下,遐嫁切。 [13] 辞让秦师使还。顺流故曰下。 [14] 大叔在温故。 [15] 既行享礼而设醴酒,又加之以币帛,以助欢也。宥,助也。〇 隰,音习。醴,音礼。宥,音又。 [16] 阙地通路曰隧,王之葬礼也。诸侯皆县柩而下。〇 隧,音遂,今之延道。阙,其月切。县,音玄。柩,其又切。 [17] 章,显王者与诸侯异。 [18] 在晋山南河北,故曰南阳。〇 恶,乌路切。,才官切。 [19] 苍葛,阳樊人。〇 呼,唤故切。 [20] 取其土而已。〇 俘,芳扶切。
秋,秦、晋伐鄀[1]。楚鬥克、屈御寇以申、息之师戍商密[2]。秦人过析隈,入而系舆人以围商密,昏而傅焉[3]。宵,坎血加书,伪与子仪、子边盟者[4]。商密人惧曰:“秦取析矣,戍人反矣。”乃降秦师。秦师囚申公子仪、息公子边以归[5]。楚令尹子玉追秦师,弗及[6],遂围陈,纳顿子于顿[7]。
[1] 鄀本在商密,秦、楚界上小国,其后迁于南郡鄀县。〇 鄀,音若;《字林》云,楚邑,楮斫切。 [2] 鬥克,申公子仪。屈御寇,息公子边。商密,鄀别邑,今南乡丹水县。戍,守也。二子屯兵于析,以为商密援。〇 御,鱼吕切。屯,徒门切。援,于眷切。 [3] 析,楚邑,一名白羽,今南乡析县。隈,隐蔽之处。系缚舆人,诈为克析得其囚俘者。昏而傅城,不欲令商密知囚非析人。〇 过,古卧切;王音戈。析,星历切,俗作。隈,乌回切。系,音计。舆,音余。傅,音附,《注》同。处,昌虑切。令,力呈切。 [4] 掘地为坎,以埋盟之余血,加盟书其上。〇 掘,其勿切,又其月切;本又作阙,其月切。 [5] 商密既降,析戍亦败,故得囚二子。〇 降,户江切,后除《注》降名皆同。 [6] 不复言晋者,秦为兵主。〇 复,扶又切。 [7] 为顿围陈。〇 为,于伪切。
冬,晋侯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1],曰:“原将降矣。”军吏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迁原伯贯于冀[2]。赵衰为原大夫,狐溱为温大夫[3]。
卫人平莒于我。十二月,盟于洮,修卫文公之好,且及莒平也[1]。
[1] 莒以元年郦之役怨鲁,卫文公将平之,未及而卒。成公追成父志,降名以行事,故曰修文公之好。〇 好,呼报切,《注》同。郦,力知切。
晋侯问原守于寺人勃鞮[1]。对曰:“昔赵衰以壶飱从径,馁而弗食[2]。”故使处原[3]。
经
二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己未,公会莒子、卫甯速,盟于向[1]。
齐人侵我西鄙。公追齐师至酅,弗及[2]。
夏,齐人伐我北鄙[3]。
卫人伐齐。
公子遂如楚乞师[4]。
秋,楚人灭夔,以夔子归[5]。
冬,楚人伐宋,围缗。公以楚师伐齐,取穀[6]。公至自伐齐[7]。
传
二十六年春,王正月,公会莒兹公[1]、甯庄子,盟于向,寻洮之盟也[2]。齐师侵我西鄙,讨是二盟也。夏,齐孝公伐我北鄙。卫人伐齐,洮之盟故也。公使展喜犒师[3],使受命于展禽[4]。
齐侯未入竟,展喜从之,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使下臣犒执事[5]。”齐侯曰:“鲁人恐乎?”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曰:“室如县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6]?”对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在盟府[7],大师职之[8]。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协,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职也。及君即位,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9]。’我敝邑用不敢保聚[10],曰:‘岂其嗣世九年而弃命废职,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还。
东门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师[11],臧孙见子玉而道之伐齐、宋,以其不臣也[12]。
[1] 兹,时君之号,莒,夷,无谥,以号为称。〇 ,普悲切。称,尺证切。 [2] 洮盟在前年。 [3] 劳齐师。〇 犒,苦报切。劳,力报切,下文同。 [4] 柳下惠。 [5] 言执事,不敢斥尊。〇 趾,音止,足也。 [6] 如,而也。时夏四月,今之二月,野物未成,故言居室而资粮县尽,在野则无蔬食之物,所以当恐。〇 恐,曲勇切,下及《注》皆同。县,音玄,《注》同。罄,亦作磬。 [7] 载,载书也。〇 大,音泰,下及《注》同。夹,古洽切,旧音古协切。 [8] 职,主也。大公为大师,兼主司盟之官。 [9] 率,循也。〇 缝,扶容切。 [10] 用此旧盟,故不聚众保守。 [11] 襄仲居东门,故以为氏。臧文仲为襄仲副使,故不书。〇 使,所吏切。 [12] 言其不臣事周室,可以此罪责而伐之。〇 道,音导。
夔子不祀祝融与鬻熊[1],楚人让之,对曰:“我先王熊挚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于夔[2]。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3]?”秋,楚成得臣、鬥宜申帅师灭夔,以夔子归[4]。
宋以其善于晋侯也[1],叛楚即晋。冬,楚令尹子玉、司马子西帅师伐宋,圍缗。
[1] 重耳之出也,宋襄公赠马二十乘。〇 乘,绳证切。
公以楚师伐齐,取穀。凡师能左右之曰“以”[1]。寘桓公子雍于穀,易牙奉之以为鲁援[2]。楚申公叔侯戍之[3]。桓公之子七人,为七大夫于楚[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