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黄颂在马车边远远就看见了李府门口站着的李宛，他想了想马车内躺着的那个人，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到了李府门口，黄颂先跳了下来，他走到李宛面前先是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伤，才微微垂头低声说到：‘二小姐受了很重的伤。”
他声音有些低，似乎有些担心李宛。
李宛听出他的好意，冲他感激一笑：“多谢黄公公送小妹回家。”
她说完径直走向马车，黄颂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他想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默默叹了口气，他跟了上去。
李宛走到马车边，已经有人掀开了车帘，她一眼看到了里面躺着的血肉模糊的阿棠，眼眶一酸，泪差点滚落下来，飞快地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她温柔地冲着那身影轻声说：“阿棠，回家了。”
阿棠其实已经疼得昏迷了过去，可是她隐约听到了阿姐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阿姐熟悉的面容，她嘴角艰难得扯出一个微笑，瞬间又垮下去，看着李宛眼中盈满了泪水，这么多天她遭受了各种酷刑，毒打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却在回家见到李宛的第一眼便哭了出来，她说：“阿姐，对不起，是我无能，没保护好父亲。”
李宛在看到她流泪后从袖子中掏出手帕温柔地为她擦了眼泪，听完她的话只说到：“阿姐没怪你，咱们先回家。”
她转头命人将阿棠从马车上搬下来，特地提醒他们小心些，不要碰到她身上的伤口。
可是怎么可能不碰到呢，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了，方才在马车内还看得不甚清楚，如今从马车内搬出来，李宛再也忍不住了，趁着别人将阿棠抬上一早准备好的架子时转头擦了眼角的泪，一回头看到正看向自己的黄公公，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已经被抬进家中的阿棠，李宛走到黄颂面前，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只是这礼尚未行完便被黄颂拉了起来，只是他在扶着李宛的胳膊让她起身后又连忙慌张似得松开了自己的手，只说到：‘李小姐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奉皇上口谕行事。”
李宛虽被扶起，却依旧俯身行了半礼：“我是谢黄公公今日好心提醒我，再谢黄公公不辞劳苦将小妹送回家中。”
她确实感激黄颂，阿棠伤成那样，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而她掀开车帘时看到了她身上盖着的薄毯，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大理寺做的，只可能是前去接人的黄公公为她盖上的，再加上，黄公公去大理寺接她，按说应该与自己差不多时间赶到李府，但是自己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见到他们，说明黄公公特地命人慢点赶的马车，这份心意，黄公公不说，她不能假装没看到，尤其是在这种人人都对李家避之不及的时刻，他一个皇上面前的红人，肯为她们做这些，尤其难得，虽然李宛也并不明白眼前这位深得皇上信任，有着玲珑心思的黄公公为何会帮自己，帮李家。
她行礼时，黄颂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礼，只说到：“夜已深了，李小姐快回去吧，奴才也该回去复命了。”
李宛再俯身，黄颂退开半步行了一礼，最后看了李宛一眼，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李宛目送黄颂走了之后才回到李府，李棠已经被送回房间，之前已经有大夫在等着，李宛匆忙赶到房间，李棠已经又昏睡过去，大夫正在检查她的伤口。
李棠虽从小跟着在军营混，但好歹是名门贵女，按说是不能脱了衣服让外人看到的，但是她身上旧伤新伤叠加在一起，粘连着衣服，若是不小心将衣服脱下来，根本没法处理伤口，大夫正在一边检查伤口一边等李宛回来做决定。
此刻自然是阿棠的伤重要，大夫刚一表明意思，李宛便点头应了，只有一样，要他好好处理阿棠身上的伤，绝不能留下后遗症。
她只能看到表面上可怖的伤口，不知道这些伤有没有伤到筋骨，她是要上战场带兵打仗的人，绝不能成为残疾。
所以在大夫检查伤口的时候，李宛的目光在阿棠身上和大夫的脸色之间来回转动，紧张地手心已经出了汗，终于等到他检查完，在他转过身来回自己话时，李宛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屏住呼吸听着面前的人说：“这位姑娘伤的很重，已经伤到了筋骨。”他说到这里时，李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那会不会对她之后的行动有影响？她是练武之人，若是影响她的行动。”李宛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红缨看着她的脸色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棠，她也觉得二小姐若是就此残了实在可怜，她自小练武，凭本事挣了一身军功，战场上受的伤没让她趴下，却在大理寺内被打残了，说来多么讽刺。
更重要的是，李家如今只剩下两姐妹，若是李棠能上战场，好歹还有个支撑，若是她残废了，李家便只有大小姐一个人苦苦支撑，大小姐这样柔弱的人，怎么能撑起李家？
红缨只知道李宛入了宫，却还不知道她入宫做了什么，不知道她的大小姐已经将自己卖给了皇室，不日就将代替明阳公主嫁入宣国，给那个行将就木的老皇帝做妃子。
大夫一看李宛的神色便明白了，只是她伤的那么重，他实在不敢保证不会留下后遗症，看李宛这神色也只能尽力安慰她：‘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虽说伤的重了些，但还不确定会不会影响日后行动和练武，我一定尽力医治，请姑娘放心。”
李宛听了虽知道这不过是大夫安慰自己的话，但好歹有了这话能让她尚存一丝希望，若是大夫此刻告诉她，阿棠以后都不能正常行动，李宛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有了大夫的话，红缨也安慰她：“小姐先别太着急，大夫说了会尽力医治，二小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今夜她要守着阿棠。
大理寺的酷刑李宛早有耳闻，如今看到阿棠身上皮肉绽开的伤口，流出的脓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大理寺这些人，难不成不知道阿棠不可能是奸细？他们只是见风使舵罢了，知道李家要完了，所以对阿棠下这样重的手，只怪她没有早点将阿棠就出来。
只是她要救阿棠出来实非易事，便是知道此刻李家对京城权贵来说犹如洪水猛兽，李宛也不得不厚着脸皮一家家去拜访曾经与李家还算有交情的人家，却每每吃闭门羹，他们连门也不肯让她进，曾经拉着她的手说要自己做她的孙媳妇的潘家老太太是唯一一个见了她的人，却是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最后也是无奈将她送出了潘府。
李宛不怪他们，京城之中，情势一向如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只是真的见识到了，难免觉得心凉。
这些人不帮她，皇上又在气头上，没人帮她说话，她知道自己就算跪死在皇宫，也不见得皇上会心软放了阿棠。
帝王心一向如此，便是父亲为宣国立下过汗马功劳，这江山的稳固有一半是父亲的功劳，也绝不敢携功以谋，臣下永远是臣下，立功是皇上给的机会，犯错便要承担皇帝的怒火。
李宛救人心切，却最是心思玲珑，情之一字，用得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她得将皇上对李府仅存的一点愧疚用在最有用的地方，她只有一次机会，一举将阿棠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