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交易
同一时间，李府，李宛一身白衣素缟，正打算出门，身后跟着自小跟随她的红缨。
“小姐，您不能去啊，万一惹怒了皇上。”红缨欲言又止，如今的李家是众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若是小姐再惹怒了皇上，更无任会为李家说话。
李宛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一眼：“你若是不愿意去便算了，我自己去。”
“小姐。”红缨急地快要哭出来，她并不是贪生怕死，她只是担心小姐，如今李家只剩下她跟二小姐，而二小姐被押送回京之后被送到了大理寺，除了那日回京时远远看了一眼，再也不曾见过，她甚至怀疑二小姐是不是已经死在大牢里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小姐再去冒险。
李宛听到红缨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柔和了一些。
“红缨，你还是留下吧，李家总得有一个能管事的人，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帮我处理好李家这些人。”李宛说着便上了已经等在门口的马车。
红缨要跟上去，李宛掀开帘子看了她一眼：“回去吧。”
她放手，帘子落下，马儿瞬间跑起来，红缨追上去，却怎么能跑得过马车，只能哭着走回来。
今夜皇宫内也是灯火通明，明阳公主听闻今日之事，生怕自己的父皇真的将自己送给一个老头子做妃子，来皇上面前哭闹不肯罢休，皇上心中烦躁，他同样不舍自己的宝贝女儿，却也知道此事最后也只能如他们所愿，看到女儿在自己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更是烦躁。
就在此时，有人通报，李宛求见。
皇上直接摆手：“不见。”
李宛一身白衣站在宫门外，在听到传旨太监说不见之后，并没有走，对来人道了谢，便跪了下来，口中高喊：“臣女李宛求见皇上，臣女李宛，求见皇上。”
李宛虽出身将门，却与李棠不同，她自小在京城长大，因李夫人早逝，她处理李府家务，心思玲珑，性格温婉，在京城颇有贤名，此刻却跪在宫门外，一声声高喊求见皇上，连来传旨的太监也被吓到了。
连忙回身提醒她：“李小姐，皇宫之内不得喧闹，皇上这会儿确实没空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李宛抬头对他道了谢：“多谢黄公公提醒，只是今日我必须见到皇上。”
黄颂猜到她是为自己的妹妹而来，叹了口气劝她：“李小姐，这事重大，皇上一早说了在查出奸细之前，虎啸谷归来的众人都要留在大理寺，你求情也没用。”
“黄公公，我不是来求情，我只是想见皇上一面。”李宛抬头对他说到。
黄公公看着她叹气：“李小姐这又是何苦？”
李宛笑笑不说话。
何苦？
她的爹爹为奸细所害，不明不白死在战场，她的妹妹被怀疑，回京便送进了大牢，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李家只有她了，她不来，还能去求谁。
她在宫外高喊，黄公公劝不动她，只能回去，皇上此刻心情不好，本不想禀报皇上，却不想那李小姐搞出的动静太大，皇上已经听见了，他一回来皇上就问他：“外面在吵什么？”
他只能如实禀报：“是李小姐，奴才劝不走她，如今正在宫门外跪着求见皇上。”
“她来做什么？”皇上十分不耐烦。
“奴才想，大概是来求情的。”黄颂猜测道。
只是他心中摇头，这李小姐在京城中颇有贤名，怎么这件事做的这么不聪明，今日宣国使臣刚上朝说了要求，她便赶来求见，皇上正在气头上，便是见了她，也是迁怒，怎么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明阳公主正伏在皇上腿上啜泣，显得十分可怜，如今听到李宛来求情，想起两人往日也算有些交情，她喜欢李宛不争不抢的性子，便决定为她说句话。
“父皇，不如叫她进来吧。”
此刻明阳公主说的话比任何人都管用，皇上知道自己终将要把她送走，正觉得对她十分亏欠，她说什么皇上都会答应的。
果然，皇上本来不耐烦的神色在听到明阳公主的话后缓和了些，抬眼示意黄颂把人带进来。
“明儿怎么帮她说话了？”皇上觉得有些奇怪，没听说明儿与李家还有交情。
明阳生在皇室，知道父皇虽然疼爱自己，但自己终究比不过这江山。
她也得为自己寻找出路。李宛早不来晚不来，今日宣国使臣觐见之后便来求情，以她对李宛的了解，她可不是这么傻的人。
不愿在外人面前丢了一朝公主的面子，明阳起身擦了泪痕站在皇上身后。
李宛本以为自己今夜就要在宫外跪着了，虽然不过这一会儿膝盖上已经传来刺骨的凉意，让她差点忍不住站起来，但她知道今夜就算跪残了，在皇上召见自己之前她也绝不能起身，至少要等到朝臣们上朝，让他们所有人都看看，李家如今已经被逼到了什么地步。
黄颂来请她进去的时候，李宛心有疑虑，起身的时候因为跪了太久膝盖一痛差点跪倒在地上，身边的黄颂公公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李小姐，当心。”他趁扶她的功夫压低了声音提醒她，李宛抬头看他一眼，他面色平静，与她对视时浮现出一个轻轻的笑容。
李宛连忙站稳了道谢：‘多谢黄公公。”他的一语双关她听明白了，只是她今日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有些事即便知道大胆也不能不做。
黄颂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白衣，终究没有说什么。
李宛随他进了宫，见到了皇上，一抬眼她便看到了明阳公主哭红的双眼，李宛跪下请罪：’臣女李宛，扰了皇上清净，请皇上降罪。”
皇上瞥了她一眼，没说降罪却也没让她起身，只问：“你来做什么？”
李宛叩头之后抬头看着皇上：“臣女来跟皇上商量一件事。”
“哦？”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她是来求情的。“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商量？”
“此时关系重大，臣女想跟皇上单独说。”李宛直视着皇上，不卑不亢地说到。
皇上皱眉，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招，想了想对黄颂摆了摆手。
黄颂带着宫里的众人下去之前看了李宛一眼，她却只直视着皇上，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他只能叹了口气默默走了出去。
宫中侍从离开后，明阳公主看着李宛问：“本宫可是也要离开?”
“此事亦与公主相关，公主不如留下。”
明阳公主垂眼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垂着眸子站在皇上身后。
李宛看到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了，一头叩在地上，口中说着：‘臣女今日前来是要与皇上做一笔交易。臣女愿代公主嫁入宣国。”
明阳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李宛抬头，额上已经是一片通红，她看着明阳公主说到：“公主大好年华，千金之躯，怎可嫁受此屈辱？”
“你冒充公主嫁入宣国，此事一旦被揭发，你可知道后果？”明阳公主看着她淡淡问道。
“公主放心，只要在大周境内没有露出破绽，臣女保证，到了宣国境内也不会露出破绽。”
明阳公主不再说话，她在等皇上表态。
果然，皇上沉默良久之后看着她问：“朕凭什么信你？”
“阿棠绝不是奸细，这一点皇上心知肚明。”李宛抬头看着皇上，不卑不亢。
“而阿棠不仅不是奸细，还颇有将才，虎啸谷一役，皇上想必已经看出了她的才能。如今爹爹已死，大周无可用之才，若是皇上肯将阿棠放出，我保证皇上会得到一个不会比父亲差的将军。而皇上与公主父女情深，自然不舍得公主远嫁他国，臣女愿代公主出嫁。”说到这里，李宛看了皇上一眼继续说到：“并愿在入宣国之后助皇上和大周一臂之力。”
明阳公主听她说完收回了目光，看向皇上，她在等父皇的态度。
皇上沉吟良久看着李宛：“你要知道，本朝开朝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女将军。”
“然阿棠不一样，她有将才，皇上是明君，若是能用阿棠，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话。”李宛看着皇上坚定道。她对阿棠有信心，她的妹妹什么样，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明阳公主看着她，几次抬眼，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不得不说，她心动了，然而此刻她尚不能开口，她要等父皇的态度。
皇上面上不显，李宛看不出他的态度，但是来之前她已经将今日要说的话再三在脑中盘算过，无论如何，她给出的筹码都足够吸引人，此刻她要沉住气。
皇上沉默着转动手上的扳指他沉吟良久看着李宛皇上静静听她说完，明阳公主也看着她，不得不说，虽然她不愿毁了另一个女子的一生，但如果在自己和别人之间选一个，她当然选别人。
他们不表态，李宛也不说话，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皇上，等着他的反应。
许久，终于他出声了。
“你要知道，若是此事泄露，只能是李家的自作主张。”
李宛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她叩头：“皇上放心，此事皆是李宛一人所为，与皇上和公主绝无半分关系。”
“朕还是希望你不被发现的好。”皇上意味深长地说到。
李宛再叩头：“臣女明白。”
李宛给出的条件确实让他心动了，倒不是那个不确定能不能成为将军的李棠，而是一个深埋在宣国皇室的奸细。
皇上看了李宛许久，扬声叫了人进来。
黄颂进来时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宛，洁白的额头上已经通红一片，他瞥开眼，乖乖行礼，等着皇上吩咐。
皇上看着李宛对黄颂吩咐：“去大理寺，把李棠带出来。”
李宛再次叩头，清脆的声音听得出来她丝毫没有敷衍，黄颂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领了圣谕从李宛身边退了出去。
“回家去吧，等你回去，李棠也该到家了。”皇上看着下面跪着的李宛说到。
李宛行礼：“臣女叩谢皇上。”
她从地上起来时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明阳公主看着她蹒跚地走出去才收回目光。
李宛出了皇宫看着漆黑的夜色叹了口气。
爹爹，我终于将阿棠救出来了，您放心吧。李宛心中默默说完才继续往前走。
皇宫外一片寂静，李府的马车隐藏在黑夜中，李宛拖着伸不直的膝盖挪到马车边，车上的人才看到她，连忙从马车上跳下来，黑夜中看不清她额头上的伤口，只看到她身影蹒跚，连忙伸手扶住她，李宛递出胳膊，借力上了马车。
“快一些。”李宛在车内说道。
“哎。”赶车的人答应一声，马车开始在空寂的大街上狂奔。
很快她回到了李府，李府今夜灯火通明，在等他们入宫的大小姐回家。
红缨看到马车的时候松了口气，却又不敢彻底放心，在看到李宛掀开车帘露出脸来时才惊喜地上前去要扶她下车，却清楚地看到了她额头上的伤痕。
“小姐，你受伤了？”她伸手扶住李宛问道。
李宛抬起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额头，火辣辣地疼，但是她笑了笑道：‘无妨，快派人去请大夫，阿棠要回家了。“
红缨惊讶地看着她，又瞬间喜极而泣：“二小姐要回来了？”她似乎是不敢确认。
李宛看着她笑了笑，点头：“是，马上就回来了，快去准备吧。”
红缨扶着她下了马车高兴地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去准备。”
李宛摆摆手示意她先去，自己就站在门口等着。
红缨想劝她外头风大，回屋里等也不迟，却在看到李宛努力站直的身影后将话咽了回去，只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命人准备好热水等等，二小姐在大理寺走一遭，只怕伤得不轻。
李宛忍着膝盖和额头传来的阵阵刺痛站在门口等着，她要亲自将自己的妹妹接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