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要挟
头七了，龙海生已经死了一周了。
这一周里，镇子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本应该作为大事的龙海生之死，也逐渐被后来不停发生的事情湮灭了，只有桐儿还挂记着。
她在想龙海生的死讯应该已经传到龙家，过些时日龙家就会派得力的人手来到此处，龙家的人并不待见她，或者还会将龙海生之死怪罪于她，因此她在考虑是不是自己这里的事情委托给后街侦探社后，她需要先回避，离开这里。
缘心在镇上租了辆二轮马车，一早就在同福客栈等候，卓玉堂不在，桐儿这里的事情他很上心，所以当蔷薇传话桐儿准备上龙海生坟上做头七，他早早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这段时间里，蔷薇和缘心接触较多，缘心见到蔷薇已经不再手足无措慌慌张张了，甚至有些时候他还会讲些笑话故意逗蔷薇发笑，这一切都一丝不差地被桐儿看在眼睛里。
趁两人还在讲悄悄话当口，桐儿整理好自己容妆，帮着杨家三闺女衣服整理好，一起走了出来，几人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上，缘心跳到前面车夫的边上，马车慢慢离开向镇外而去。
他们几个人从同福客栈走出来，一举一动全部在吴衡视线里，他此时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前，一手拿着岭南红泥茶壶，同福客栈的石老头坐在吴衡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吴衡见缘心他们马车消失在镇大街的尾巴处，才慢慢转过身来，看了眼坐在那里的石老头，说道：“我交待你的事，你还是没做到呀。”
石老头知道他是在说桐儿的事情，“我已经将你要我转达她的话带给她了，她当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呢。”
“你知道她到底用没用过福寿膏？我刚刚看到她走出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一个用过那东西的人。”
“也许，也许，她今天没用。”石老头努力辩解。
“你能想象一个上瘾的人，会自动断绝不吸食鸦片吗？”吴衡盯住石老头躲躲闪闪的眼睛，“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嗯，你说的有理。”石老头被盯得躲无可躲，只能弱弱地回答。
吴衡点点头，拿起茶壶喝了一口，“也就是说，我派蔷薇过去，她说她能让桐儿更上瘾，这完全是在欺骗我，然后，我要你去，你说看见那个女人在用，但是也欺骗了我。”
“我是天天过去看的。”
“住嘴！你他妈的还在和我扯淡。”吴衡狠狠骂了一句。
石老头似乎被吴衡的咒骂激怒了，他猛然不再躲闪吴衡的眼睛，也直勾勾地回盯住他，说：“好吧，我也许是被桐儿姑娘骗了，但如果真是这样，也是我愿意的。”
轮到吴衡吃惊了，“你愿意？”
石老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最近镇上发生这么多事，我也看懂了些，所以，我不情愿再被别人当做利用工具。”
“你说什么？”
“我已经想明白了，”石老头这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一刹那爆发了：“龙海生死了，你要我想办法出五十锭金子将桐儿手上这块地卖回来。”
“我想吴老板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这次买下龙海生这块地到底有什么用，五十锭金子，是龙海生当初买下的一半，但依然是巨款。”
吴衡有点讶异地看着石老头，只见他继续说下去：“而且你很着急，所以会要我和蔷薇赶快让桐儿上瘾，让她在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促使买卖做成。”
吴衡脸上咬合肌下意识地抽动两下，石老头说到这里也刹不住车，硬着头皮：“我后来猜想，这块地上说不定真有什么东西，难道确实有金子？”
石老头抬起头，看见吴衡脸色铁青，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心里不禁也害怕，但水已经泼出去也收不回了，他心一横：“如果确实有金子，那龙海生的死，嘿嘿，”石老头咽了一口唾沫，“龙海生的死也不一定是意外了。”
吴衡一下站直，眼神从石老头身上挪开，原来他一直在策划的事情，并没有逃脱开眼前这个看上去木讷的中年老板的推理，吴衡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挫败感和狠意。
“看不出啊，看不出啊，石老头，有一手。”吴衡由衷夸奖。
石老头站了起来，在吴衡的夸奖面前，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和紧张，“吴老板，吴老大，你不用吓我，我这个想明白后，我其它事情也明白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我去找过谢老板，问了茶肆顾风的事情，知道顾风其实死了。”
吴衡将茶壶放下，双手在胸前一交叉，“那你猜，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石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出乎意料地坦然说：“吴老大，你莫要吓我，前几天，前几天，我已经将自己想，想明白的事情，记录下来，放在一个可靠的人身上，我和他说……”
“说了什么！？”
“我和他说，如果我有一天消失不见了，他可以将我的本子送到衙门去。”
“衙门？”
“当然，我不会让他送到王大人那里去的呃，我，我和他说，送到越国或者中州王朝去。”石老头好不容易说完了想说的话，喉咙不停吞咽着，仿佛一个孩子在大人面前交待完自己的错误，然后等待大人一巴掌扇过来的样子。
吴衡当然现在不会一巴掌扇过去，确实他心里有过这样的冲动，他思虑了很久的事情，没想到被一个从来不起眼的，在自己保护下讨饭吃的老头这么轻易地洞穿了。
石老头将想明白的事情记录在册，然后用送到衙门来要挟自己，这个对吴衡来说毫无意义，但是这本东西万一落在龙家派出的人手手里，就会比较麻烦。
吴衡略微点点头，露出对石老头的赞赏，“是我小瞧你了，你有什么要求？”
轮到石老头咧开嘴笑了，他知道至少目前他已经安全了。于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瞧，吴老大，其实我一直忠诚于你的。”
吴衡讽刺道：“啊，忠诚，是啊，我好像是记得当时有人赌咒发誓要我给块地方开店的。”
“我记得，我还记得，”石老头显出了谄媚，“我们之间一直相互信任。”
“你还说过，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放心让你去办。”吴衡提醒他。
“可是，可是，吴老大，你不能把我当傻子用啊。”
“喔~”吴衡拖长了尾音，“这个大概才是你今天的关键吧？不当傻子最好的办法是不是要增加酬劳呢？”
石老头被说中了心思，一下子变得扭捏起来。
吴衡继续说道：“说吧，想要增加多少？”然后石老头一直不说话，轮到吴衡惊讶：“天哪，你不是想着要分成吧？”
吴衡睁圆了眼睛，盯住石老头的脸上看，最后无奈叹气：“谁叫我是这么一个好说话的人呢，看在你为我做事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分成吧，百分之一的佣金，不要再和我讨价还价。”
吴衡现在的心里，赶紧让桐儿将这块地的开采权卖出，不要再夜长梦多，等到开采权到了自己手里，给不给石老头的佣金还两说呢，不如现在先答应下来，让石老头妥帖地为自己做事。
在吴衡和石老头两人谈判时候，贺姝一个人来到了中门町，她哥哥已经暂时在凤仪客栈找到了一份杂工的活，因此他们可以在这个镇子上多呆几天，花点心思寻找他们的父亲。
中门町依然人来人往，贺姝拿出画像纸，一个个给人看，所有的人都摇头，她走到竹胁面前，依然开口问：“您好，您见过这样一个人么？”
竹胁早就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孩走进他的店里，他从怀中掏出一枝雪茄，就这样咬在嘴里，这是他的新爱好，这几天靠港的船给他带来的，说南方有钱人现在兴这个。
雪茄被他叼在嘴里，口腔里滚满了厚厚的烟草味，他瞄了眼这个小姑娘手里的画皮，摇摇头：“很遗憾啊，我没见过此人，你怎么会想到到这里找呢？”
“他是我爸，几个月前托人带口信给我们，说是要到这里山里找矿。”贺姝有点胆怯。
“你就一个人跑这来找你爸？”
“不，还有我哥，他现在在对面的客栈里干活。”
竹胁明白了，“嗯，那还可以，”这时，身体已经康复的松阪和美智子走了过来，“找她爸爸的，”竹胁示意了下，“可我没见过这人。”
松阪和美智子也看了下纸片，“我也没见过，”松阪说道。
美智子看后只是摇摇头，不过她对小女孩本人似乎挺感兴趣，她笑着问：“你哥哥干活时候，你就这样四处瞎找吗？”
“不。”贺姝看了他们一眼，否认说：“我们刚来这，我也想找个工作，可以安顿下来，然后再慢慢找。”
“你会干什么？”
贺姝见竹胁问她，连忙回答：“我什么都可以干，扫地、洗衣、做饭、打杂……，”她一边说，一边一个手数起指头。
美智子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肩膀，笑吟吟地说：“很好，要不留在我们这里吧。”
贺姝的反应有些吃惊，她略带惊恐地看看身边三个中门町的老板们，竹胁也笑着向他点头，然后将雪茄在嘴里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