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目击者
王寅要在府衙公开审理上官宇清被杀一案，告示已经贴满了街道两旁，当然咯，想去旁听的人员是需要买票的，一两银子一张票，估计府衙大堂和门外的院子可以站下二三百人，也是笔小财富，这主意是王寅自己想出来的。
即使这样，告示贴出两天，门票已经被抢完了，镇上凡是有点闲钱闲心的人都希望能亲眼目睹，看王大人是怎么审理这个案件的。
这里虽然地处偏远，但毕竟还是越国，因此按越国律法，无故杀人必须偿命，所以对于此案的最后判决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王大人到时判了只待刑部过来验证，此事就算了了。
大家想看的无非是杀死上官宇清这样大名人的凶手，居然是个平时在镇子上无所事事的混混，这种反差太过强烈。
卓玉堂和缘心没有心思去参与旁听，他们还沉浸在上官宇清死亡的痛苦中，虽然仅仅有几面师生之缘，他们关系还没那么紧密，但对事情的共同看法使得他们成为同一路人，如果不是师生这层关系，他们也会是很好的忘年交。
关于官府审案，他们觉得事实都很清楚，无非就是一个过场而已，而死一个左五这样的小人物，只会为官府王大人加上一个秉公执法的名头。
上官宇清在死前，给他们介绍了桐儿姑娘，她委托他们调查龙海生的死因以及那块土地，即使作为对上官宇清最后的交待，他们也需要将这个事情弄出个名堂。
小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和他们见过几面，但不算熟悉，现在她回到镇子上，没有上官宇清和楚天红，她只有来找他们。
她的眼睛这些天留了不少泪，已经有些红肿，她站在他们店门口，不知进退。
“小意，”缘心先看见她，将她请了进来。
小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怒容，她对他俩说：“他死的时候，你们在镇子上？”
卓玉堂知道她心中对他们有误会，解释：“是的，我们是在镇上，但我们没在一起。”
“你们也算是他的朋友？如果我在的话，他不可能死。”
卓玉堂和缘心被她呛得无话可说，他们和她本来不一样，她是上官宇清的关门弟子，关系确实比他们更近一层，而她本来也是陪伴和服伺上官宇清的人。
缘心还想解释：“小意，你听我说。”
小意伸出手掌做了一个不要说的手势，然后点点头：“不要说了，现在他人也没了。”然后转了个身，看了他们店里外一下，“我要在镇上，你们也好自为之。”
缘心还想劝阻一下，被卓玉堂拉住，两人看着小意转身走出，眼睛里都有些沉重。
小意离开卓玉堂他们，她走在镇上，周围的人还同往常一样来来去去，谁都没有注意她。
她已经不流泪了，但她的心还在哭，上官宇清之于她也是师傅也是父亲，她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还能干吗？但心里有个声音要她留下来，另外，在这里她还能希望等到楚天红，因为当时上官宇清安排他们俩分别出去打探的消息，她还要和楚天红再交流一下。
那家叫中门町的店旁边有扇小门，平时可不常打开，今天却破天荒地停了一两骡车，小意看见街尾棺材铺的谢老板帮着中门町的几个下人，将一个人匆匆抬了上去。
骡车没走几步，就被那个红毛彼得神父拦下，两个人站在那里发生了争执，小意感到好奇，她也走过去听他们说些什么。
“神父，这人是拉到镇外山上去的。”谢老板说。
彼得连连在胸前划着十字：“我们在天之父啊，拯救一人就是拯救全世界，这个人，现在还没死吧。”
“你看他身上都是水泡，人也在说胡话，估计快了。”
“无人有权力掌管生命，也无人有权力掌管死期，既然还没死，就不应该拉出去。”
谢老板压低声音：“这病要传染，染上后大家都得死。”
彼得拿起圣经摇了摇，“不，不，与一切活人相连的，那人还有指望，因为活着的狗比死狮子更强大。”
“你在说什么？”
“阿嚏，”彼得打了个喷嚏，醒醒鼻子，“我是说，先不要拉出去，我在教堂后街这里设置了临时隔离点，拉到我那里吧。”
谢老板看着板车里还在哼唧的人，“我无所谓，你不怕就行。”
彼得指引着谢老板调转方向，向他教堂后街拉去，小意觉得这个神父有点意思，让她想起那个躺在山坡上的云中子，于是便跟了过去。
教堂的后面，彼得已经搭起两个简陋的帐篷，帷幔用的是他不知道哪里收集来的一些破布和纱布，里面是砖头和木板搭起的几个简易床铺，已经两张床上躺着浑身水泡的人。
谢老板带着手套，和彼得两人拉住包裹板车上那人的被巾，将那人抬上一张空床。
小意见谢老板走远，便走进帐篷，看见彼得正在给一个病人敷毛巾，便说：“这个没用，要给他们喝水。”
彼得抬起头看着小意，似乎有点脸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你懂这个？”
小意摇摇头：“我不懂，不过山上有个人，也是这种病，我给他喝了很多水，后来我走了，我见他还在那里没死。”
彼得笑了，“这是天花，要传染的，不过你既然已经接触过，但看上去没事呀。”
“嗯，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明你身体里有抗体，很多人害怕，你愿意不愿意来帮我？”彼得问。
“帮你？咋帮？”
“就是给这些人喝水和敷毛巾，然后我去弄点药，帮着让他们喝下去。”
小意正愁在镇子里一时间无地方去，听彼得发出这样的邀请，她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看见吴衡和王寅两人直直闯进自己店里时候，竹胁心里一个咯噔，这王寅不是说就要公开审案了吗，此时到自己店里来干吗？不过心中疑问，人还是带着笑迎了上去。
“啊呀，两位贵客，怎么同时光临敝店啊，弄得我一手准备也没有。”
王寅脸上责怪神色很明显，“竹胁先生，大家在这里做生意，有些事情不能瞒着别人。”
竹胁无辜地摊开手，意思不明白他说什么。
吴衡补充：“你们店里发现天花，为什么不及早向官府汇报？”
竹胁知道此事已经隐瞒不住了，便小声道：“我们不至于将这事嚷嚷得让大家都知道吧，来来，两位，我们后院说话。”
吴衡直接打断他：“现在我店里也发现病例了，我们不用再绕圈子，我听说你派了你一个手下去岭南那边找治疗的方法。”
竹胁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他和松阪之间的事情，怎么吴衡也知道，但随即又恢复震惊，他觉得既然他们已经找上门，再隐瞒也没必要，“松阪是回来了，不过他也感染了，我们去后院看看他。”
王寅摆手，“算了，我才不去后院呢，这事情关系重大，一旦瘟疫爆发，我们全镇人的安危都受波及，我提议镇上有头脸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开次会，接下来怎么办，这会就在你店里吧，他这里人太多太乱。”
吴衡略一躬身，“好的，王大人，就听您吩咐。”
“我安排好后，届时请竹胁先生过来参与，这事毕竟是你们东洋国人来后引起的，你们有最大关系。”吴衡和王寅临走前扔下这么一句。
见他们两人背影远去，竹胁忍不住在后面狠狠地嘟囔了一句，随后他转身看着大厅里嘈杂的人群，想着去开会时候怎么见机行事才好。
一张轮盘赌桌前，他看见美智子正陪着一个穿着脏旧的人在那掷骰子玩，发出一阵阵的哄笑，那人看上去就像另一个左五，也是不知道哪里发了财后，跑到高档场所来开荤的。
“好啊，又是一对七。”当荷官将一小堆筹码推到那人面前时，美智子发出欢呼的声音，那人也呵呵笑着，张开缺牙的大嘴，配上他满脸的胡须，垂涎地看着美智子。
“狗蛋，你的运气真好，怎么投怎么赢呢？”美智子将半边身子斜靠在狗蛋身上。
狗蛋呵呵笑着，他从来都没享受过像美智子这样的女人贴在身边的感觉，“呵呵呵，呵呵，”他傻笑着，“我时来运转呢。”
美智子开始撒娇：“说来人家听听嘛。”
狗蛋将脸凑在美智子耳边，一个塌鼻子贪婪嗅着美智子身上的芬芳，“你知道我，在镇外的山上，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嘛？”
“嘿嘿嘿，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推下去。”
美智子面前，多少男人都喜欢吹牛，可现在她只想将这男人身上的钱都赢出来，其它的她都不在意，因此也笑道：“这算什么事嘛。”
“嘿嘿嘿，”狗蛋笑着：“美人，你，你不懂，我以后就靠这个，吃香的喝辣的。”一边伸出粗糙大手在美智子腰眼上摸着。
他讲话时候，长三正站在他们身后，用一个小手指挑了点圆盒里的药膏，放在鼻子里猛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