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变天(一)
变天
这日,已经平静了几百年的遥晾山突然开始发出一阵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随后山石跳跃、山体摇晃之间,只见从那裂缝之中绽发出一片红色的光芒。最终只听到从山谷里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随后,山林动荡,鸟兽惊跃,从刚刚爆炸的那座山谷内传出一阵似邪恶、似放荡的狂笑声。
这股笑声十分的洪亮,在外人听来似乎还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站在几千米外的妖族境内,被群山环绕着的空地上,数十万妖兵整齐划一地站在那里,听到这股笑声的时候,就仿佛给了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他们内心当中照进了一缕希望一般。只见他们个个仰头欢呼雀跃了起来,他们有的相互拥抱,有的激动的泪流满面,只听到他们齐声高呼着:“二皇子万岁!妖族万岁!”
站在众兵之首的森伦,眼中更是充满了兴奋与希望。只见伴随着那阵狂妄的笑声,一阵黑色旋风刮落在山顶之上。随着黑风散去,只见妖族二皇子宏震站立在山顶上。他脸上挂满了对于重返世间的那种满足的微笑。尚紫看到他之后,不禁上前向他行礼道贺:“恭喜二皇子重获新生。”宏震回头,眼神中带了些许的色相看着眼前的尚紫,她虽然不及昔日的梦晴容貌倾城,却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只见宏震有些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只见他一边看着尚紫玲珑透彻的美瞳,一边放声大笑道:“女人,此番妖族复兴,你功不可没,日后你若是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许你。”只见尚紫先是低头装作一副害羞的样子,然后用那娇滴滴的语气对宏震开口道:“那大王可要说话算数,日后不管小女子要什么,大王可都会给?”见尚紫还在犹豫,以为她是不相信,只听宏震十分豪气地对她讲道:“本王一诺千金,决不食言!”只见尚紫先是低头若有所思地转了转她的眼珠子,然后只见她转身将两只纤细的手放在宏震的胸前,用温柔的语气对宏震说道:“只是小女子还未想好该和大王要些什么!不如等到小女子想起来的时候,再向大王索要,到那时,大王可不能反悔啊!”
看着躲在自己怀中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似的,宏震明知道这个女人是在勾引着自己,但他的脸上的目光反而更加宠溺了起来。倒是下面的森伦看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心里居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这几日,妖族在三界的活动越来越猖狂,不仅将先前尘畅在边界打下的那几座城池夺了回去,还接连占据了天族四五座城池。
妖族如此肆无忌惮,天族怎可坐视不管,苍莫没料到宏震居然还能逃出妖族的十八层地狱,早早地就在瑶池和天君商议,此次作战的战略还有点兵、点将之类的事情。
太晨宫内,天后站在寝宫的门口,吩咐宫娥打开了房门,她走到云床前,看着仍旧躺在云被中一动不动的尘畅,不禁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口中有些怒气地对他开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给我睡觉,赶紧给我起来。”只见天后一边说,一边一把将裹在尘畅身上的棉被给掀开了。只见尘畅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那被子给自己盖上之后,便要继续睡觉。天后见状似乎更加生气了,只见她气呼呼地对尘畅怒吼道:“快给我起来,再让你这样睡下去,明天你父神的帝位就要被别人夺取了。”天后成天在尘畅面前翻来覆去、絮絮叨叨的也就这么几句话,尘畅早就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只听他对天后说了一句:“谁爱夺您就让他夺去呗,大不了我以后将这太子之位也一并让出去好了,省得你在这整天殚心竭虑的。”尘畅此话一出,天后差点没被他气得断气了,只见她一怒之下打了尘畅一巴掌之后,气呼呼地对他说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你父皇这段时间已经对你心怀不满了,苍莫手底下的那些人恨不得你赶紧出点事情来,他们全在那里等着看你的笑话呢!明天你父皇能不能保得住你这个太子之位还不知道呢!”只见尘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边躲过被子继续睡觉,一边对天后说道:“母后你在这里瞎担心个什么?谁要是想要这个太子之位,我让给他就好了,反正如今我这个太子当的也不过就是个挂名。”
天后听到尘畅这样说,气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见她忍不住拍打了尘畅一下之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他开口道:“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不争气的,为了一个倾语上君,你看你都颓废成什么样子了。”只见天后起身,严肃地对他说道:“你给我听着,此次出兵,是你在天族立功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不抓住这次机会,在三界做出点什么来的话,那你以后就只能在下界做一个水君了。”天后说完,转身就带着一身的怒气离开了太晨宫。
想起那日倾语对帝神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又想起刚刚天后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尘畅突然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只瞧他一怒之下拿起床边的一盏茶杯,“啪嚓”一声将它扔到了地上,然后一个人坐在床上,有些不服气地怒骂了一声:“母后,为什么连你也看不起我。”
南天门外的云霄上,只见尘畅一身黄金盔甲,骑着一只紫骝绿麒麟,手里拿着一把赤红烈火枪,站在一排方阵之前。他最终还是听了天后娘娘的话,披甲上了战场。只见他垂眼看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天帝和天后,然后转身看着耸立在他身后的数十万的天兵天将。只见他骑着绿麒麟走到他们面前,举起手里的红烈火枪,转身朝着那十万天兵,高喊了一声:“出征!”随后由他驭云骑着坐骑走在前面,十万天兵紧随其后,众人一同驾驭着祥云,朝着天族的边界飞去了。
尘畅与苍莫在边界会合之后,苍莫除了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与普通的天兵们差不多大小的营帐之外,并没有因为他是太子的身份而给予他什么特殊的待遇。尘畅以前打过仗的时候,副将们所给予他的待遇也不过如此,他也知道战场上的吃喝用度不比在天宫里的要奢华,所以对此他并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提出什么不满的。
帐内的陈设也非常地简单,一张休息时所需的卧榻,一张案桌和一把木椅。尘畅只在营中休息了片刻之后,便被裴宗唤去与苍莫一同商量战事了。
此次宏震出动,妖族大受鼓舞,以前散落在妖族各处的妖族兵将,一听说妖族二皇子要复兴妖族的消息之后,纷纷从各处赶来投奔。据说如今从各处而来的妖兵,加上原本森伦本身就带领的那些妖兵们,加起来已经足足有数十万人了。
这日,尘畅与苍莫并排各自骑着一匹火麒麟,在营地开外的数百米远的地方,与森伦带领的数十万妖兵,展开了十万年来的第一次交锋。
只见苍莫先派出樊争,让他先带领七八个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几个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天兵与森伦手下所带领的十几个妖兵展开了正面的交锋。苍莫之所以只派出他们这些人,是想试一试妖族这些年来的实力。看似以少胜多的战局,但常年征战的樊争却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把那几个妖兵就全给打退了。樊争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妖族士兵们,不禁朝着他们哈哈大笑了起来:“想和你樊爷爷较量,去告诉宏震让他再练上个十年八年吧!”在上面观战的苍莫见此情况,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果然还未等樊争喘口气的功夫,就看到森伦手持一把长枪,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妖兵,正驭云正面朝着樊争袭来。
站在云端上观战的苍莫见情况不妙,身边的顾宁正要摩拳擦掌地往下面冲的时候,却瞧见一旁的尘畅已经带着天君派给他的十几位天兵天将,率先下去支援了。顾宁见状,回头看了眼按兵不动的苍莫,只见苍莫平静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不要冲动,顾宁看着一下去就开始与妖族大军正面冲锋的尘畅,心中虽然有些不服,却也只能咬咬牙,忍了下来。
眼看着援军已到,但为首的却是一个长相白净秀气的黄毛小子,森伦自然没把尘畅放在眼里。只见尘畅从手中化出一把长约两仗的盘龙枪,将单手的灵力全都集中在枪上,然后使出浑身力气,朝着面前的那些妖兵们挥去,结果刚刚还在两人面前的那些鼓舞士气妖兵们,几下就被尘畅打的溃不成军了。
眼看着冲上来的妖兵已经倒在了他们面前。二人齐齐抬头看向森伦,想看看接下来他又会派谁出战。话不及反应,只看见森伦和尚紫二人只带了三四个护卫,信心满面地驾驭着祥云来到了尘畅与樊争面前。从刚刚派出的几个妖兵与他们作战的几个回合中森伦早已看出来了——樊争虽然灵力强大,却还是如十万年前那般莽撞粗鲁,不足为惧;至于尘畅,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他虽为天族太子,但灵力与昔日的苍莫比起来,却连他的一成功力都比不上。
樊争以前与森伦是交过手的,知道他灵力不低,他心里也担心这万一这森伦将尘畅给打伤的话,天帝那里恐怕会不好交战。所以樊争二话不说,就提起大刀,咿咿呀呀地冲到了森伦面前,二话没说就与他对峙起来。眼看着只剩下尘畅与他对面的尚紫了,起先尘畅因为樊争让自己去对付一个女人,心中多少有些不服,但真正与尚紫交手之时,才发现她的灵力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四人之间的战斗力不相上下,眼看着这场战绩双方持久不下。就在此时,远处忽然快速地袭来一阵黑云,而樊争与尘畅却只顾得眼前的战局,并没有注意那股黑云。苍莫看到那股黑云,脸上露出了些微妙的表情,似乎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妙,立即起身提起手里的破魂刀,朝着那股黑云飞去。
苍莫还未出击,只见从那黑云中破出了两道闪电般的灵光,这两道灵光跟有灵性似的直直地向樊争与尘畅二人的胸前袭去。二人一下倒在了云端上。苍莫来到黑云之下,眼看着地三道闪电已经朝着他们二人袭来,苍莫立即从手心处使出灵力,只见那黑云处所发出的灵力与苍莫的灵力相对交接,在这苍穹之间散发出一道强大而又明亮的光芒。
在外人看来,苍莫似乎与那黑云之间的灵力不相上下,但苍莫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忧虑——这股灵力虽然看似深厚,但在苍莫看来,却仍旧不及昔年妖王宏冥的一半。只见苍莫突然又在原有的灵力上,单手又加上了一成之后,那股灵力瞬间消失在了云霄之中。随后,只见苍莫朝天朗声笑道:“你的灵力虽说已经远胜昔年的宏羽,但如今在本神面前,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
苍莫话音一落,只见那云霄之内,既无人说话,也无再向他发动任何的攻击。
苍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藏在在云霄之内,始终没有露面的宏震似乎也在等待着苍莫主动向他发起进攻。
眼看着双方僵持在了那里,站在下面观战的尘畅似乎有些看不明白,他凑到樊争身边,心中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樊将军,帝神为何停在原处不进攻了呢?”只见樊争呵呵一笑地说道:“这个宏震虽说是妖族的二皇子,但与昔年的大皇子宏羽和妖皇宏冥比起来,还差得远呢!他如今在暗处与帝神躲躲藏藏,帝神是不想和他再做任何周旋了!想要瞅准时机,一举击中宏震的要害。”苍莫不愧为天族的战神,他既知道如何排兵布阵,也知道如何与敌军周旋,也好从中获得利益,不会做出一些无畏的杀戮来浪费自己的精力。
随后只见苍莫身边的应阳走上前来,大喊了一声:“全军回营。”眼看着妖族已经全军大败,苍莫此时却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鸣金收兵。常年跟在苍莫身边的天兵天将自然是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尘畅与跟在尘畅身边的人,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内心当中多少还有着一些怨气。
天兵的阵地内,苍莫刚落云来到大帐之前,就看到尘畅跑到了自己面前,忍不住冲着他大喊道:“帝神,为什么?刚刚如果我们全面围剿的话,说不定宏震如今早就被我们给除掉了。”苍莫看着一脸着急,又带了些孩子气的尘畅,没有吭声,而是踏步走进了帐内。尘畅有些不服气,正要上前继续追问,只见他紧跟在苍莫身后,来到了苍莫的营帐之前,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极为显眼的深蓝色香囊。尘畅捡起那块香囊,用鼻子嗅了嗅,发现竟是倾语平日里喜欢的桃花香。看着香囊上的刺绣总觉得有些眼熟,还未等他想起这上面的刺绣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应阳的声音,尘畅立即慌乱地将香囊藏了起来。只见应阳来到尘畅面前,看着他似乎仍旧有些疑惑的眼神,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莫不是还在为了今日鸣金收兵一事,心中有所怨气?”尘畅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只听应阳对他劝言道:“太子殿下莫要有怨气,也不要怪罪帝神,您心中若有什么顾虑的话,可否与小神谈谈,或许,小神能帮您解决您心中的疑虑呢!”“刚刚~~~”此时,有些年轻气盛的尘畅,似乎有些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刚刚我们明明~~~~~”“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消灭宏震所带领的妖兵大军,是吗?”应阳的话正是尘畅此时想要问他的,见应阳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尘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地像个委屈的小孩子。
应阳见状对尘畅微微一笑,只见他与尘畅来到了一处火堆旁。二人坐下来以后,应阳开口对尘畅问道:“太子殿下,小神来问你,妖族与天族交战至今有多少年了?”只见尘畅坐在火堆旁,托着下巴回答道:“尘畅出生尚晚,但从历年来的战记和史书上查阅,少说也有三四十万年了。”
“是啊!三四十万年,早些年先帝在的时候,帝神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奶娃娃,那个时候他身为天族的长皇子,就已经跟在身后铲除异己,降妖除魔。”只听应阳与尘畅耐心地解释着:“帝神在天族一向战功赫赫,是个名副其实的战神,倘若今日就能如此简单地将妖族产出干净,恐怕这三界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尘畅似乎听明白了应阳话里的意思,只听他点头道:“我明白了,宏震虽然不足为惧,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帝神十万年前除去一个宏羽,十万年后又出现一个宏震,倘若今日除去一个宏震,明日出现的不一定是谁,就算我们将妖族全部歼灭,但妖族忍辱负重,程婴救孤的戏码,说不定又会在几万年之后又会再次重演。”应阳对尘畅微微地点头,他虽然年轻,但本性还算正直,只不过自小被天后宠爱坏了,性格上有一些急躁罢了。
应阳离开之后,尘畅拿出刚刚自己藏起来的那个香囊,只见上面绣了一对鸳鸯,针法粗糙,歪七扭八的,似乎不像出自天宫里的那些出了名的绣娘绣的,倒像是出自倾语之手。而且这手帕洁白如新,莫不是早在他与倾语相识之前,倾语与苍莫二人私下就已经有了来往?
想起前些日子倾语对他的种种嫌弃与不满——是啊!他一个空有头衔的天族太子,怎么能和天族赫赫有名的战神相比,更何况苍莫还是天族万万人之上的太上皇。
想起自己与倾语这些年来的相识相知,却不想别人私底下早已背着他设想未来,尘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般,明知道要被所有人所耻笑,却仍旧对她付出着一颗真心。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尘畅一脸悲伤痛苦地跑到后山的山顶上,看着面前空无一人,被群山环绕着的云雾,他不禁痛苦地朝着对面的山谷呐喊道:“为什么?倾语!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明明最开始和你朝夕相处、带你漫游三界的人是我,为什么最终你爱的人还是他,是你嫌我太幼稚,还是你觉得做一个帝后比作一个太子妃要轻松?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尘畅心中纵使有怨气,但他也明白不能玩忽职守这个道理,如果这个时候他擅自离军,不禁会对父皇派给他,随他一同而来的将士们有所影响,还会让苍莫手底下的那些将领们耻笑。
终究还是自己太过年轻,对比他与苍莫对待女人的付出和忍让来看,别说倾语,三界之内,小到凡间女子,大到一族公主,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女人都会去选择苍莫,而不是跟着他这个天族太子去瞎胡闹。
就在尘畅盯着那个香囊悲痛万分的时候,那个香囊却像是有灵性似的,突然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从刚刚握着的时候,尘畅就已经发现,那个香囊上是有灵力的,就算苍莫把它弄丢了几百次、几万次,只要苍莫心中一想,它还是会回到苍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