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陈瑸经过深入调查访问之后，写出了他的施政纲领，这就是著名的《古田县条陈八事》：

闻之为治者，必先定其规模而后从事，治天下有天下之规模，治一国有一国之规模，治一邑亦有一邑之规模，不先定则事无统纪，条绪纷纭，心中惶惑，莫知所措，其何能令一邑之事各得其理胥？一邑之人相安于治？然所为规模者又非可悬空设想，偏立意见必按视一邑之山川地形厄塞险易之数，田土肥瘠户口盈耗与夫人情土俗之所，宜有便于昔，亦便于今者，因之不为雷同，有便于官不便于民者革之，不为矮异参酌变通，总以要诸至正之模无弊之规而止，则虽条分款列近于琐屑无非因其劳而……

整治了吏治，轻松自如收取了赋税钱粮，抓住了最关键的两件事情，陈瑸取得了治理古田最重要的突破。然而，这还远远不够，陈瑸在古田执政两年有余，一心想着的是如何为百姓造福。

当知县是要经常断案的，全县不时有各类案子发生，有刑事的，也有民事的纠纷。那时县一级还没有专门的办案机构，全靠知县一人裁定。陈瑸到古田后理清了以往积淀的各类案件，由于勤于处理政务，秉公办理案件，民间的案子比过去大为减少。

除了在县衙断案，陈瑸更多的时间是在县里的乡间地头。他极少穿官服，常常穿着粗布衣服，和最底层的民众朝夕相处。更确切地说，在古田这个地方，陈瑸就是个七品“农民”。

开春的时候，陈瑸便会跑到乡下，看看农民是否耕田播种。有谁家没有春耕他便要问个究竟，没有种子他会帮着弄来种子，没有耕牛他会帮着借来耕牛，没有农具他也会帮着借来农具，无论如何不能让一户农民耽误了耕种季节。

四月的农忙插秧时节，差役跑到乡下催缴摊派，正赶上在田里帮农民插秧的布衣县令陈瑸，被陈瑸一顿臭骂：“我民此时插秧正忙，何暇及此？若急于催办，只我一人可当民工！”

盛夏骄阳似火，陈瑸和县里的工匠一起挥汗如雨修城墙，建学宫，或者和村里的农民挖水渠，兴水利，砌砖挑土，添砖加瓦，干得如火如荼……

七月淫雨大作，溪水暴涨，农田里的禾苗被水冲了，被沙压了，农民的房子被水冲了，陈瑸总会在第一时间奔走在乡间，堵水修堤，往来踏勘，查明灾情，赈灾救灾。凡田园绝收之户，每口给粟五斗；凡有田园半收之户，每口给粟三斗；其单丁、寡妇，每口给粟一石；房舍倒塌者，每一屋给钱二百文。每每救济之举从不假借他人之手，事必亲力亲为，以防救济钱粮途中流失……

过去的官府设立盐仓，垄断盐价，严禁私盐，与民争利。陈瑸来了之后经过反复调查，发现此举多有弊端，这样尽管对官府大有好处，却不利百姓，陈瑸力排众议，允许私盐自由买卖，从而盘活经济。从此，古田的平民百姓再也不用喝淡汤，口袋的银子也多了起来……

要使百姓真正过好日子，还得在教育上狠下功夫，兴办义学就成了陈瑸最重要的工作之一。过去的私塾学堂是要收费的，而寒门子弟是上不起学的。陈瑸对此最有体会，当年自己就因为家里贫穷上不起私塾只得趴在窗外偷听，幸亏遇上了恩师吴马期免费收其为弟子，后来又遇上明末进士洪泮洙悉心教导，他才有了功名学业。现在他当官了，有这个能力了，是到了该给那些寒门学子做点实事的时候了。“欲教子弟，苦于无力措办束修供给师长，而为官府者为之，设馆延师代为教之。”一定要让穷苦孩子上得起学，读得起书。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如果一开始就大兴土木盖校舍，县衙还没这个能力，基本不可能实现。经过调查，陈瑸发现县城内有一处房子地处僻静，便于习读，又访到本县有学问通明理行谊端方者，便请为师长。有校舍有老师，又挑选了一批卓异儿童为学生，学校就办起来了。

学校租房要钱，请老师要钱，孩子吃喝用度都要花钱，这些教育经费从哪儿来？县衙收取的赋税除了上缴朝廷还可自留部分，陈瑸挪出点滴用作教育。可这还远远不够，杯水车薪，陈瑸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招：捐！“职愿捐薄俸量为周给。”

陈瑸此时为七品官，岁俸银45两，米45斛，另有养廉银600多两，除了留下主仆三人的小菜咸蛋伙食费用，陈瑸剩余的钱全都捐了出来。

每每听到朗朗的读书声，陈瑸心中无不陶醉，“弦诵之声与宫墙并振”是他心中的理想，现在总算实现了。

在解开古田县多年积弊的两个死结之后，其他一系列疑难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经过一番苦心经营，陈瑸盘活了整个古田政局，建立了人民安居乐业的良性发展的秩序。陈瑸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就把一个积弊丛生的古田治理得井井有条，史书记载：陈瑸执政古田，“邑中五彩云现”！

陈瑸曾慷慨赋诗：

古貌古心令古田，

取人以貌岂其然。

相逢唯有心堪问，

云出深山月印川。

此时台湾知府任期已满，被调往京城任职，原来台湾的知县升任知府，台湾知县空缺，急需有人接替，福建巡抚梅鋗受命在全省范围内考察寻找优秀的官员治台。福建巡抚梅鋗认为陈瑸清操绝俗、慈惠及民，为接任台湾知县的最佳人选，特上奏皇上予以推荐。臬使（按察使）范时崇亦极力保举陈瑸，所以才有后来陈瑸调往台湾任职一事。

康熙皇帝接到梅鋗的上奏后对陈瑸给予了很高评价，称陈瑸治理古田为“最绩”。这个“最绩”实乃对陈瑸的最高褒奖。康熙以前对陈瑸这个古田知县还一无所知，没有半点印象，因为陈瑸的“最绩”，陈瑸这个名字才在康熙皇帝的脑海中开始留下了印象。

皇上准奏，特调陈瑸接任台湾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