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香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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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报考空军

参加了台儿庄战役的徐世椿,当亲眼看到战友抡起大刀砍杀日本鬼子的壮烈场面时,脑海里立即闪现出宋哲元率领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大刀队”,在长城喜峰口与日军展开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白刃格斗,顿时勇气倍增。他含泪从倒下的战友手里取下大刀,狠狠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宋哲元的“大刀队”,把装备齐全、不可一世的日军杀得尸横遍野,让敌人第一次尝到了大刀的厉害。卢沟桥事变爆发,守桥的二十九军仍以大刀又显神威。而台儿庄战役,大刀也同样令鬼子闻风丧胆。身临其境的徐世椿这才深切体会到:作曲家麦新为歌颂长城附近二十九军“大刀队”英勇杀敌创作的《大刀进行曲》,是无数先烈用燃烧的热血凝结成的。歌词是那样通俗,近似口号的怒吼、激越澎湃的旋律,给人以巨大的震撼力量。

《大刀进行曲》是不朽的战歌。麦新亲自指挥在上海浦东大厦首演时,听众群情激愤,很快在全国传唱开来,而宋哲元“大刀队”的英雄事迹,也迅速传遍全国。至今,世椿老仍能一字不差慷慨激昂地唱起当时的那首歌: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二十九军的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二十九军不是孤军,

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

把他消灭!冲啊!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

这首抗日救亡歌曲穿越了战斗的岁月,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入选当今全国人民喜爱的“十大抗战歌曲”之一。其后只是对几处歌词做了适当的改动。

当徐世椿挥舞大刀砍杀小鬼子杀出一条血路后,他揩干身上的血迹,跟随从宿县突围出的几百人到达河南固始,部队在那里进行休整。政治部主任梁镜对徐世椿等仅存的4个安徽小青年说:“你们到后方武汉去读书吧,这里离武汉附近的麻城不远,我给你们写个证明。”另外还给了他们几十块钱。

当时消息闭塞得很,从前线下来,武汉情况怎么样?大家都不清楚。

南京失陷后,中国指挥中心转移到武汉,这里也是中国空军重要基地之一。为了夺取这一地区的制空权,日本空军部队以近400架飞机连续轰炸武汉、南昌等地。这里的居民在1938年2至5月,进行了长达130多天英勇的武汉保卫战。

徐世椿他们赶到武汉,大吃一惊,原来正当6月武汉会战前夜,武汉处于一片混乱之中,人们都在慌忙进行疏散。于是几个人急忙掉转头,夹杂在逃难的人流里拥向万头攒动的火车站。好不容易挤上火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攀爬上已有不少人占据的火车顶上。火车汽笛长鸣一声之后,呼哧呼哧地开动了,一股股热浪夹杂着凉风迎面扑来,刮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上是又冷又热。4个小青年死死挽牢手臂,在紧张和饥肠辘辘中终于到达了还算稳定的西安。

此时,距中国共产党1937年8月的洛川会议已一年左右,洛川会议制定的全面抗战路线和《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在全国已经产生了很大影响。徐世椿脑海里闪过去延安的念头,他便和几个小青年商量,一道奔往延安。然而国民党把守、控制严得不得了,无奈他们联系不上共产党,也一下没找到途径。到了西安后恰逢抗战第四团(军委战地服务团)招考中央战地服务团,这几个年轻人一听说是上前线,喜出望外,二话不说,立即展示出171师介绍信,当场就被录用了。于是,徐世椿又加入了前线战地服务,在渭南、潼关、运城一带的军营、战地医院做宣传工作。

可是,求战心切的徐世椿在年底又赶去了西安,因为传闻空军正在那里招考飞行员。

抗战初期,中国空军力量十分薄弱,处于绝对劣势。1928年,国民政府才开始设立航空署,当时只有24个航空队24架飞机。1931年才在杭州笕桥机场创办了中央航空学校,逐步收编各省军阀的航空部队,建立了统一的空军。直至1937年8月淞沪作战前,中国空军总计约600架飞机,能够参加作战的仅有223架,数量只是日本的1/7。

全面抗战开始,“我空军首脑部因鉴于空防以及空军对于陆地攻守战略之重要,乃于云南空军官校之外,更谋所以扩张之道。因飞行干部之培养与扩充,势非广设训练机构不可,于是本校建立之议乃成,而将来建设庞大空军之基础亦于是奠定。”(见《空军军士学校第三期毕业纪念册》中的《校史》)

这样,便有了“远在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冬,空军开始了第一次的普遍招生,大批的招生干事、航空医官,由成都辐射式地出发到全国各大城市”(见《纪念册》中的《期史》),甚至深入县城中学招募航校的学生。

当时,全国各地,从城市到乡村,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的青年,满怀“航空救国”的一腔热血,对报考空军趋之若鹜。仅西安考区,报名就有一两万之众。由于多次被日机的轰炸打断,报名工作断断续续,历经一个多月。令徐世椿惊喜万分的是,在经过严格体检和笔试后,他被光荣地录取了。最后西安考区只录取了18名,那是千里挑一啊!

徐世椿欣喜若狂地挥舞着双臂说:“空军最危险,我就做空军。我们是为保卫祖国而战,为民族存亡而战!”

徐世椿成了命运的宠儿,他和这一批全国各地录取的250余个青年,终于加入了无数热血男儿梦寐以求的中国空军队伍,进入隶属黄埔系、由蒋介石亲任校长的中国空军军士学校。

250余名入伍生来自全国各地不同家庭,绝大部分来自沦陷区,其中山东的宋肇兴、李怀芝、刘春城等,是家乡沦陷随校南迁的学生。以后,又陆续有来自空军各部队和其他情况的二十几人加入。这样,这期入伍生总数便有280余人了。

河北保定师范英文专业即将毕业的优秀生郭烽明,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和舅父一道流亡,过黄河时日机轰炸,满天飞扬的尘土瓦砾、树木、石块往下砸,郭烽明心想:“我命休矣!”后来,他发现砸在身上的竟是一条血淋淋的死人断肢!而机身上红膏药标志的日本飞机却扬长而去……怒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一年后,当上空军机械士的郭烽明和当上空军照相士的徐品行,又考进了空军士校。他们有着共同的强烈心愿:只有“插上双翼,与小鬼子血战长空”,才解心头之恨。

温州胡景廉,生长在一个“以天下事为己任”的家庭,外祖父是早年留学日本的同盟会会员,母亲在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大哥是学生爱国运动的领袖。当“八一三”上海失守时,正在上海读中学的16岁的胡景廉,便考入上海的黄埔军校分校,毕业后留校任教,身为少尉军官,却又报考了空军军士学校。他对考试官的响亮回答是:“我要当飞行员,在空中打击日寇,报效国家!”

家世显赫的向子昶,父亲向楚是民国政要,1906年入同盟会,历任蜀军政府秘书院院长、广州孙中山大元帅府秘书,后被孙中山任命为四川省政务厅厅长等职。还在读中学的16岁的向子昶,却义不容辞考入最危险的空军,后来毕业成绩名列榜首,是三期的状元。

在重庆读川东师范的樊培益,当小鬼子打到汉口时,他义愤地对老师说:“国将不国,读书何用?我要从军!”老师说:“你们要救国到陕北去!”他那时对共产党领导的部队一无所知,只一心想救国,既然到陕北能救国,那就决定去陕北。此时,空军大张旗鼓地招生,“上天和小鬼子一拼”的口号强烈吸引了他,于是便毅然决然走上献身空军之路。

正在四川绵阳一所教会中学读高中的吴俊(后改名吴子丹),和300多名同学一起听了两位到校招生的空军军官讲述日本飞机如何屠杀中国百姓的罪行后,义愤填膺,当即和几名同学报名参加空军。在他和刘立忠被录取的欢送会上,几位女生送他一条有全班同学签名的毛巾,上面用红丝线绣了两行诗:“血洒长空驱倭寇,舍身报国志可嘉。”几十年后,吴俊仍然记忆犹新。

年仅15岁、初中还没毕业、出身福建富裕之家的邹作健,为效法岳飞精忠报国而改名邹忠,报考空军。在得知被空军士校录取时,他竟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此外,还有已成家的张树奇、任焕文,他们深明大义:“强虏不灭何以为家?”于是张树奇挥泪告别新婚的妻子,任焕文牙一咬,忍泪撇下妻子和襁褓中的婴儿。

三期的280余名入伍生,怀抱家仇国恨,个个怒火中烧,向同一个目的地集中。

在来年树梢悄悄吐绿的一个明媚春日,怀揣家书的徐世椿和从西安录取的18名同学,同乘一辆卡车入川。尽管大家素不相识,但“拼将一腔血,抗倭救中华”的信念,把这些年轻人的心紧紧连接在一起。

他们夜宿晓行,风餐露宿,一个多月后,终于到达四川铜梁县旧市坝的空军入伍生总队。

空军军士学校第三期《期史》欢欣鼓舞地记载了这一空前盛况:

这二百五十余个青年,从全国各城镇村落,操着不同的方言,携着不同的生活习惯,但却抱着一个相同的信仰,纷纷地,向着一个相同的地点集中。

这就是我们——空军入伍生总队第一批的入伍生,也是空军军士学校第三期飞行生的前身。

附:空军军士学校即空军飞行军士学校,亦简称空军士校。由郭烽明负责编辑撰写,殷钟崃、许华锟参与的《空军军士学校第三期毕业纪念册》,简称《纪念册》,其中有《校史》《期史》部分,在突出校长、介绍建校的历史、官长、教官和空军训条、信条等同时,还介绍了第三期飞行员,从招生到入伍训练和飞行训练的全过程,以及他们的生活和喜爱的《校歌》《期歌》,并将训练中壮烈殉职、牺牲的教官、同学附纪念的诗文,一一缅怀于后,《纪念册》中有三期学员的标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