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是夜。
古格皇宫。
丹泽理着领口,轻声冲一旁吩咐到,“今日,便去元妃的寝宫吧,你且吩咐下去。”
松玛低头,领命去了。
他便走,心中也确实有些感慨。
自从阿隐消失后,虽说传回的情报,表明她在北元,但却始终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按他们现在派去的兵力,无法成功把她劫出来,可丹泽王对此却拿捏得很稳,从来没有下令让他们再派兵力去支援。
而后终于得到了消息,阿隐已经从北元脱困,但却消失了。
景秋也一去不复返,不知去了何处。
更别提那离宫,去追寻景秋的洛桑。
松玛本以为丹泽王会消沉很久,没想到,丹泽王只是沉默了片刻,很快便让大将军之女入宫,成了元妃。
两人恩恩爱爱,只不过后位一直空悬。
他扭头看了一眼丹泽王所在的宫殿,宫殿已经被黑夜吞噬,只有在门楣上点亮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着。
若隐若现,摇摇欲坠。
不知何时,他已经彻底看不懂丹泽王了,只知道他早也不是当初的丹泽,更不会再同他把酒言欢,以兄弟相称,现在的丹泽王,无论何时何地都十分矜贵,他身上的君王气度俨然天成。
法王殿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据说普赞王身体还很硬朗,只不过,他已经确实不再问任何朝事,那苦苦哀求,渴望效忠的暗卫被他赶了出来,不留丝毫情面,最后自刎与法王殿门前,至此,所有效忠于普赞王的暗卫,全部收纳于丹泽王麾下。
丹泽王迎娶元妃后,得到了大将军实力的支持,已经将朝堂巩固,就当大将军那一股势力蠢蠢欲动,却也是对后位的觊觎,从未动过丹泽王地位的心思。
松玛说不上心中是何感受,只是偶尔会长叹一声,有些怀念当年的岁月。
元妃寝宫。
烛光摇曳,元妃身着红色宫装,她的容颜就和她的性格一样,像是火热绽放的格桑花,盛开在地上,白皙的肤色在衣服的演绎下显得更加白嫩,双目如画。
“圣上何时立妾身为后?”那清脆的声音,就如同春天的百灵鸟一样。
丹泽王笑着过去,执起她的手,“待你为朕诞下皇嗣,朕便立你为后。”
元妃微微扬眉,“那圣上以往的后,阿隐呢?”
丹泽王听见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忽地有些晃神了。
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阿隐那素白的脸,她就仿佛雪山之中悄然盛开的雪莲花,静静的立在雪中,用那一双黑的发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他有些恍惚,眼神深处有一股涌动的暖意,但那暖意稍纵即逝,“明日,朕就会宣布,原本今年婚期已到,她却还未归来,朕再在等她一年,一年期满,朕便立你为后。”
“那若是她回来了呢?”元妃不依不饶,她的双唇轻碰,如同两半艳红的花瓣,翻飞在空中,但是同时,她的双目之中,也有一丝忐忑,既渴望得到那个答案,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回答。
“不会的。”丹泽王的眼神变得有些悠长,看向了窗外无限深沉的黑夜里,“从迎娶你的那一刻,朕就已经决定了。”
他低下头,亲手执起了元妃散落在耳旁的鬓发,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着,双目落在上面,好像蕴含着一丝有些虚幻的情意,“你将是古格未来的王后。”
听见他的许诺,元妃双颊变得粉红,她轻轻往前走了几步,更加贴近丹泽王,眼底星光,满是爱恋的味道,方才一番话只是父亲的叮咛,她嫁给丹泽王,只是因为喜欢。
丹泽,是她少女时代最喜欢的人,从以前躲着看他,到现在侍在他身旁。她很满足,甚至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所以看不见。
她看不见丹泽王的表情有些冷漠。
更看不见他眼底的深意。
看不见的爱情和看得见的权势,丹泽王选了后者。
大将军知道女儿的心思,但是作为过来人,他也能够看清丹泽王对自己的女儿,眼中并没有爱意。哪怕再忧心女儿的未来,他也只能逼迫丹泽王立她为后。
被爱情左右的宫中女子,大多只会有不幸的结局,所以哪怕他表现得再怎么贪婪,其实都是为了女儿。
所以。
他不能退。
哪怕被世人骂作狼子野心。
丹泽王冲元妃露出了一个笑。
元妃这才依在他怀里,声音软了下去,“妾身就依圣上了。”
丹泽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目光沉沉。
他的脸比以前更加硬朗,显得有些消瘦,一双眼睛隐藏在眉骨以下,看向远方的夜里。手指的骨节微微有些凸起,青筋显露,暴露出他心中的用力。
藏夏村。
阿隐已经在此处长居甚久,她和这里的孩童,居然从一开始的被针锋相对,到现在相处甚好,也算是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景末总是会看着她,静静地护在她身后,就像是神山高大巍峨,且又坚定。
景末的父母很喜欢阿隐,他们的喜欢,除了长辈对晚辈的欣赏,还多了一丝公公婆婆看儿媳的感觉。
景末的母亲玉卿,对着阿隐,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个小丫头,他们早就有所耳闻,真正的生活在一起,才发现她确实没什么架子,而且性格善良。
自从得知景秋带着洛桑远走高飞之后,他们虽然心中觉得不舍,可也知道,这应当是最好的结局。
那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他们也看在眼里,所以此番只希望阿隐和景末,不要再受到同样的折磨。
没过几日,玉卿就主动去了阿隐居住的房屋。
“你是个好姑娘。”玉卿给阿隐送来衣服,然后帮她梳理着头发,细细地说道:“景末,他是对你动了心思的。”
阿隐看着镜子之中,消瘦的自己,眼神有些悲切,“可,我是阿隐。”
景末母亲的手很温暖,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候被梳理头发的感觉,不禁红了眼眶。
听见阿隐的回答,她沉默了,看着阿隐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知道阿隐意味着什么,在无穷无尽的神力背后,她拥有的还有永生永世孤独的诅咒。
“起码不要留有遗憾,哪怕拥有一份回忆,也足够了。”玉卿的眼神落在了铜镜之中阿隐的脸上,带上了一丝陷入回忆中的笑意,“当初,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跟景末的父亲在一起,我很害怕我们会有不好的结局,因为他身上的重担,比其他青年都要重。”
今日窗外春光明媚,有些鸟却已经出来觅食,它们的声音,为藏夏村添上了一丝春日的风光。
“我很害怕,如果同他一起,可能很快就会迎来离别的局面。”
阿隐看着铜镜中,自己换上了藏夏族人惯用的发式,再加上身上的衣着,看起来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她留心听着玉卿的讲述,并没有说话。
“直到最后,他第一次登上了神山。”玉卿将她的发式梳好,又将她准备帮忙的双手按下去,自己亲自取出了胭脂水粉,轻轻的帮她点上。
顿时,阿隐显得温柔起来,她身上肃杀的神山风雪,终于被这胭脂水粉中和,变成了温柔的暖意,整个人仿佛摇曳在风中的格桑花,就好像是在晨曦时分,伴着日光,还带有几滴露水,万分娇俏。
看着铜镜中那绝美的姑娘,玉卿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继续说道:“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在忐忑中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终于下定决心嫁给了他。”
“在得知他上神山的那一刻,我心中就明白,分别总是会来临的,如果我真的拒绝了他,日后后悔的,并不是那可能会到来的生离死别,而是当初没有同他在一起过。”
阿隐双肩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