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致远(上)
冬青市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冬青市只有冬天,皑皑白雪下只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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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一场倒春寒将欲绽的骨朵儿悉数打了回去,剩下几朵早开的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厚厚的云层蔽遮,虽已是正午,阴暗的天气却让人难以辨认时间。
雁南关紧了窗户,慢慢踱回书架边。
刚坐下,一个身影破门而入,下一秒,一张脸怼到了自己面前。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书按到对方头上。
“狗大!今年我们去哪里春游?!”这张婴儿肥的可爱小脸一看就是高深。
她掰开高深的头,学着阜秋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想到她刚刚问的问题,傻了眼:“嗯?”
她穿过来有一个周了,陆陆续续对身边的事有所了解,但还没听说过还有春游这事啊?
“我知道你要说还有一个月,可是我想提前做计划!”高深脑后的两个小揪揪随着动作上下摇晃。
“啊,那你先想想咱们去哪里吧……”雁南想要搪塞一下将她打发走,等着问问阜秋姐。
“哈!我早就想好了!”高深拿出本厚厚的笔记本,“你看啊,我选出来几个有名的美食……啊不,有名的城市!”雁南嘴角一抽,看来高深对美食的热爱已经不知不觉渗透进了她的每一句话。
她哗哗翻过十几页,展开一页在雁南面前,挨个念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
“喝口水。”雁南忍着笑,学着阜秋的模样严肃地说,“此事再议。”
“好吧……”高深收了本子转身离开,雁南在后面不住地笑。
高深猛地回头,雁南立马敛了笑:“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关上外门。”
高深带上门出去,听见屋里爆发出笑声。打开门却看到她平静的表情,高深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在看剧吗?”
“没有啊。”雁南无辜地摇了摇头。高深盯了她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关上门抱紧自己的本子离开了。
待她离开,雁南笑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喂,小鬼,干嘛呢。”一旁舔爪子的H懒懒地抬起眼瞪了她一眼:这人怎么比他还像狗?
“谁是小鬼!笑也不让嘛?”雁南丝毫没认为H像一只狗,他平时的一言一行完全就是老干部作风,除了怼她就是晾她。
“对了,你知道春游这回事吗?”雁南翻身盘腿坐起,兴致勃勃地问H。
“不知道。从前最远也只是在木凉湖附近野餐。”H换了另一只爪子舔。
“这冬青市是什么情况啊……”雁南又瘫倒在地上,“十年前哪有这么个城市?”
她闭上眼睛。窗外风起,树枝摇曳,万物寂静,只有树叶子被风吹得簌簌地响。
过了一会儿雁南睁开眼,发现H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这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不过事实上确实也只有她一个,一个唯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
这样想着,忽然止不住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像海水般向她袭来,来的这些天她被新鲜的事物所吸引,把自己来的那个时代抛在了脑后。
她该怎么做?未来该怎么走?姥姥、姥爷、爸爸、妈妈、冷筱君……属于另一个时空的那些熟悉的名字在脑海中一个个闪过。
“我还能回去吗……”
“嘶——”雁南的头又开始疼起来,熟悉的撕裂感传来,“是意识又要交换了吗……”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阜秋的意识上线了。
“店长,店长你在吗?”阜秋通讯器里忽然传来上官致远的声音。
“怎么了?”阜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缓解头痛。
“你……能不能下来一下?”
平时上官致远很靠谱,从来不会像䢼闵骁那样因为一些小事主动打扰她,这次开口找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下楼来到客厅看见上官致远坐在板凳上:“我算了算我妹妹今年大概高中的年纪,这周围街上我都找了一遍,所以想能不能去学校找找看。”
“他什么妹妹?找什么??”雁南听着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
阜秋这才发现雁南还在线,让她原本就疼的头更疼了:“闭嘴。”
把上官致远吓得一愣,赶忙闭上嘴不敢吭声。
阜秋看他逐渐变得拘谨的表情,朝他摆摆手:“没说你,继续。”
“好。”应和完,致远才觉得不太对劲——没说他?那她在说谁?细细一想,不禁后背发凉。
他抬头看到阜秋正盯着他,赶紧打开通讯器上的3D地图:“冬青市周边的几个城市,我基本上都去过了。我刚刚想了想,咱这里学校我一直没去过……然后我问了冷老师能不能去她学校的高中部……”
阜秋撑着头,没心思看他上上下下在指些什么:“按你想法来就行。”
“我是想问……我能不能再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工资……”致远说得有些心虚,怕引起她的不满,主要是因为自己最近经常出去,工作得太少,还拿着满月的工资。
阜秋没有丝毫犹豫和不满:“行。”
阜秋等着他的回应却迟迟没有下文,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事吗?”
上官致远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您……之前是做什么的?”
阜秋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阜秋脸上一副“我们很熟吗”的表情成功地击退了致远的好奇心。这个问题也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憋在心里很久了。
主要是她太神秘了,明明是一个开宠物店的,店里却没有多少动物,平时也不上心经营,也不在意钱,成天往外跑,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和钱的来历。
那天她穿着红裙子,背后露出的那道疤痕触目惊心,她经历过什么,眼里的悲伤总是会不自觉地流露……
她不像一个坏人。
或许也是个和他一样的流浪者,执着地没入皑皑白雪,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