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君不见此人 是非去留
夜空里，荒漠上空的星星比起南方来，更加清晰明亮，一眼望去，那是真正的璀璨银河。
沈历比普通人看得更远，在那个晚上，他抬头望天，目不转睛，没有人知道他那眼睛里，是否看到了那些微小星星里，不为人知的东西。
从土莫诨大营逃出来，身后好像也没有追兵，一路策马疾驰而去，就连一向谨慎的沈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远。
他能明白自己其实也跑不出多远的距离，可这茫茫荒漠里，四面八方都是一个样，没有北境生存经验的他，也难免要迷失一会儿。
由于最后是分头逃走，此时此刻，沈历只是孤身一人，这次的任务姑且算是完成了，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小队成员已经折损一半，即使还能回去，也无法弥补沈历心中的歉疚与失落。
如果说让自己的力量被削弱是范易的目的，那么这个目的他已经达到了，而与之对应的，沈历把这个仇记在了心里。
他向来不是一个重视私人恩怨的人，可有的时候，那无处宣泄的愤恨如果不找个人来承受，早晚也只是让自己憋屈致死。
林一杀死了土莫诨，可林一自己又怎么样呢，沈历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但他相信，林一不会死。
停在荒漠的中央，月亮把他的影子扯得老长，思考了许久，沈历开始寻找那些活着的人。
鸩虎、荆络、季禾，沈历知道，只要脱离了溪谷军队的追捕，他们都会在这片荒漠中存活。
还有林一，等先找到其他人后，沈历还想着去寻找林一，不为别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第二日白天，伤痕累累的鸩虎正在荒漠中穿行，借着日出的方向，他本想开始南下，可为了做做样子，衿安若还是派出了部队追查刺客。
一小队溪谷骑兵十余人和鸩虎撞上了，又是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鸩虎杀光了他们，也从他们身上得到了这荒漠中最重要的水。
身上的伤口还在疼痛，刚才新添的伤痕还在流血，举起水壶喝了一口，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是沈历。
另一边，荆络也独自灭掉了一队溪谷骑兵，和鸩虎一样，这些人是来杀他的，却也变相救活了他。
如果独自在这荒漠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不出几天，荆络就会死去了，更不用说他灭掉那队骑兵时已经受了伤，体力也几乎耗尽。
三日后，沈历带着鸩虎在戈壁中找到了荆络，三人成功汇合，只剩下依然不见踪迹的季禾与杳无音讯的千户与林一了。
沈历并没有想放弃任何一人，鸩虎自然听他的，荆络也想要找到季禾。
于是，又过去五天，三人终于在更加靠北的地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季禾。
她在一路上经历了战斗、逃跑、饥饿与缺水的折磨，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完结之时，荆络在她眼中出现了。
找到季禾以后沈历还要出发寻找林一，看着虚弱的季禾，荆络站出来反对了。
沈历决心找到林一，哪怕是具尸体。
而荆络则认为应当南下返回了，先不说一旦被大股溪谷士兵围上就是死路一条，光是要在这荒漠里活下去，本身也困难重重。
而且，那个晚上，林一似乎已经失去理智，要在后来的溪谷大军的追杀下存活，几率渺茫。
荆络对沈历咆哮道：“天下苍生你要管，个人生死，你也要管！现在你要去找人，早些时候为何又没顾弟兄们的死活”
“任务没完成，你让大家去送死，任务完成了，能够交差了，你又开始假惺惺起来，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们……”
沈历闻言，沉默良久，突然转身走了：“你既然不去，那就带着季禾回去吧……”
他说完，只留下慢慢走远的背影，鸩虎跟了上去。
荆络明白自己出言有些不当，可在这种时候，他又能再说什么呢，有些事情，早就在时间中无话可说。
在沈历和鸩虎彻底消失在视线以前，他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因为季禾也想去寻找林一。
几日后，沈历等人在黎明以前看到了沙城，那座传说中带着传奇色彩的虚无缥缈的沙城。
……
“海姬，我想离开了”，上午，那间土屋里，林一自觉身体已无大碍，甚至还比以前强了，于是提出了他要南归的想法。
“我若不放你走，你走得了吗……”，海姬并未轻易表态，而是笑了笑，看着他。
“你可拦不住我”，林一也笑了笑，毕竟海姬不是坏人。
“那如果我用生命来阻止你，你又会杀我吗”，海姬又问。
“当然不会，但你也不必用性命来要挟我”，林一道。
“那我不要挟你，但你只要出去，我就大声告诉别人，你就是通缉榜上的刺客，让全城的人拦住你”，海姬懒散地道。
“你这手段有些卑鄙了，这可不像你”，林一望了望外面，这沙城的人，绝对会因为终生的水源而产生疯狂。
“原来在你心中，我那么好吗”，海姬闻言，放声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为何就不能和我一起留在这里，非要回去南方呢”
“这里再好，终归是异国他乡”，林一说，在心里，他也从来没有留下的想法。
“异国他乡……”，海姬顿了顿，“如果这里成了你的家，那就不是异国他乡了”
“……”，林一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
见林一这样，海姬又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你要回去，我也不拦你，不过再陪我一天，可以吗”
听到这话的林一立刻就没有犯难了：“当然可以……”，他笑了，心中甚是欣慰和开心。
林一再一次和海姬一起逛了逛这沙城，自从被沈历带走成为黑卫以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连笑容都很少再有。
不是他不会笑了，而是他所经历的事情，与笑容并不那么贴切，多数时候都是伴着咬牙切齿与冷酷无情。
沙城的街道上，林一和海姬并排走着，有说有笑，正前方，忽然出现的同样穿着斗篷的沈历四人，与他们迎头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