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岛民
从《鲁滨孙漂流记》到亚历克斯·加兰的《海滩》,无数文学作品把中心舞台给了海水环绕的土石(有时还会补上椰树和欢迎你的草裙姑娘)。岛屿也给了很多作家平静的避风港,让他们安心创作。
弗兰克·克默德
Frank Kermode,1919—2010
文学评论家
用法:要是听到有人在宣扬“现在没有过去好”,你可以让他去读一读弗兰克·克默德的《终结的感觉》。这本书里说的就是人类总是愿意相信:过去更好,而且未来也马上会有改观,唯独只有当下却是糟糕得无以复加。
弗兰克·克默德生长在英格兰西海岸的马恩岛,他说自己身为岛民,在有大都市气息的文学评论圈,时常觉得像个局外人。他的写作也像个局外人——即使成了剑桥的英语文学教授,也还是远离大多数文学评论者的高深文风。他希望大街上的普通人也能喜欢自己的书。克默德把自传命名为Not Entitled[9],当然,这并不是指自传连个书名也没有——而克默德本人,也获得了贵族头衔(他因为对文学所作的贡献被封为爵士)。他那个书名的本意其实是和读者心照不宣地开个玩笑,说自己依然是个很普通的人。
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文学评论家,有两个要点。首先你要写出好的评论,也就是说,你必须是个敏锐而细腻的读者,同时有足够的才华让读者明白为什么好东西是好的,坏东西是坏的。最好你的文笔本身也非常优雅精妙,可以当成文学作品来研读。但这还不够。除了写出关于好文学的好文学,你还需要一个“大想法”:一个高屋建瓴的文学理论,供后世读者在琢磨具体文学问题时借用。
克默德就是在他1967年出版的《终结的感觉》中提出了自己的“大想法”。这个想法是:和永恒一比,我们都会觉得自我的生命太渺小了,而难以摆脱这种苦闷。为了好受一些,我们就说服自己,曾经有一个黄金时代,一切都很美好,而虽然现在一塌糊涂,很快也会好起来的。我们都相信新的黄金时代很快就要到来——克默德认为,要是我们不能说服自己这一点,那早上就一定起不来。可惜这也只是一厢情愿。新的黄金时代根本不会来——至少我们的第一反应是……这还挺让人郁闷的。但克默德说不用灰心,幸亏我们对未来始终是如此乐观,伟大的作家才有激情去发明创造。拥抱这个谎言,而且就像温斯顿·丘吉尔说的那样,只管继续干呗。
萨福
Sappho,公元前7世纪—公元前6世纪
诗人
用法:要是你实在想夸某个创作歌手特别出色,可以把他形容为“萨福之后最伟大的抒情诗人”。
“在这片黑色的大地上,有人说最美的景象是驰骋的骑兵,另一些人说是步兵行军,或船队的长桨,要我说,你爱的人,就是最美的景象。”公元前七世纪到公元前六世纪,萨福写下了以上的诗句。她还补充道,对她来说,“最美的景象”是某个叫安娜珂托李雅的人——也就是说,是另一个女子。萨福写的之所以叫“抒情诗”,就是因为那些诗词都可以用七弦竖琴伴奏,而她也表达过对男性的渴慕,所以有可能是双性恋,但因为她对其他女子的好感很明显,所以一般都把她看作是一位女同性恋诗人。
实际上,“女同性恋”(lesbian)这个词就是由她而来,因为她住的爱琴海小岛就叫莱斯博斯岛(Lesbos)。由她名字而来的形容词“萨福风格的”,也是女同性恋一种比较古旧的说法。但其实这两个词也算不上多么古旧,都是十九世纪后期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发明的,为的是给和女人上床的女人一些比较文明和优雅的指代方法。在那之前,女同性恋这个概念几乎就不存在。那么关于萨福,我们还需要知道些什么呢?也没什么了,因为关于她的讯息本就少之又少。她生平的细节大多都是从她的诗句推断的,都很朦胧,因为毕竟诗歌未必都是自传。
甚至她留下的诗歌也并不多。但我们能见到的似乎都很清澈、优美,比如这句:“天神动人,而我却依然痛苦,力不从心。”这种感觉大概我们也都有过吧,我猜。因为在她身上聚合了文学才华,和男女通吃的如火激情,萨福对于思想解放的聪明女子——特别是那些发现自己也喜欢同性的女子——一直是种鼓舞。而下一章节的几位人物就非同凡响地代表了这一类型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