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今日请她再入樊笼
卯时刚过,天空还是雾蒙蒙的,街道上尚没什么人走动。而一向平静的纪王府,却在此时开始忙碌了起来。
最忙的当然就是府内总管沈随,亲自盯着人拾掇布置出了一间新卧房。各类胭脂水粉上了梳妆台,库房里各种绫罗绸缎,也找人裁成了各式新装,还有平常压箱底的珠宝玉饰也被他翻了出来。
“王爷,一切准备妥当。”沈随早早就备好了车马,只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可启程。
纪王闭目孤坐在亭中,想象自己还在寺里。
都城的水太深也太脏,可惜他身在暮年,纵有心激浊,然无力扬清。但那小丫头不一样,她是藏在深山里的璞玉,绝不该在那里如此庸碌一生。
他要把那丫头接回来,好好地栽培打磨,盼她有朝一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纪王平静道:
“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圣僧当年助她脱尘网,救其一命。我今日请她再入樊笼,成其大器。
沈随跟在纪王身边多时,怎会不知王爷心思?
“王爷放心,沈随誓死保护小姐。”
高笑笑提前收到消息说,纪王府的马车今日会出城。
她在府门前徘徊了两日,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到,天可怜见竟让她在城门口等到了机会。
于是,大着胆子,现身拦路:“高笑笑诚心求见纪王爷。”
“高姑娘?”这倒是出乎沈随的意料了。
她几次上门拜访皆被王爷婉拒,这次又当街阻王爷车驾意欲何为?
“高姑娘误会了,王爷并不在车上。”沈随耐心解释道。
除纪王爷以外,能让你亲自驾马驱车的,都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欺人太甚,高笑笑怒不可遏:
“大总管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既如此那就休怪笑笑无礼了!”
遂趁其不备,飞身跃至车旁,欲剑挑帷裳,一探究竟。
正在这时,沈随攻其不意,挥出马鞭,缠住她的佩剑,趁势甩至一边。
也不知对方暗使了什么手段,鞭子缠着剑连带着整个右手臂都是麻的,更可怕的是她手上突然气力全无,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任佩剑脱手落地。
反观沈随,扬鞭策马,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马车飞驰尘土飞扬,避无可避不免蒙尘,高笑笑气得直跺脚,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沈随,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跟你姓。”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今儿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子等你回来,高笑笑右手紧握成拳打定了主意。
此时相国寺众人正在大殿上早课,古语听着白净念出的梵音觉得甚是安眠,好像连方丈敲的木鱼声都快听不见了,坐在蒲团上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头往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儿滑到地上,要不是白净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已经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小时看古语睡眼惺忪又强打精神的样子,站在殿门外忍不住捂了嘴偷笑起来。
眼看她又要浑噩睡去,方丈拿起手中的犍稚,对着古语的头,重重敲了一下。
古语顿时清醒过来了,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低声抱怨道:
“师父你敲错了,小语不是木鱼。”
方丈沉声反问道:
“那你可知,僧人诵经礼佛,为何叩击木鱼?”
古语拿起地上的木鱼,左看右瞧不明所以,看着方丈摇了摇头。
白净有心为她解围,在一旁接话道:
“木鱼,相传云,鱼昼夜常醒,刻木像形击之,所以警昏情也。”
“原来师父是嫌我贪睡。”
古语抱着双腿,把头埋进膝盖,看起来十分沮丧。
方丈之前管教弟子打骂无拘,直到收了个女弟子,慢慢学会了苦口婆心:
“为师都还没说什么,你自己倒先委屈上了,你众位师兄打坐念经,无日不勤勉,为师不求你有他们一半用功,但却要你——对我佛心存敬畏。”
古语把蒲团往方丈边侧挪了挪,两手扯着他的衣袖低头认错道:
“谢师父当头棒喝,小语知道错了。”
方丈不予理会,眼皮也不抬,只是敲鱼念经,古语求救似的看向他身后的白苍。
白苍“冷冷”开口:“听大师兄说小师妹病刚好,精力略有不济也情有可原,她绝不会故意对佛祖不敬,如若师父还要怪罪不肯原谅,徒儿这就替您出手教训,痛打几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这是帮我还是害我?
古语看白苍作势起身,赶紧躲到方丈面前:
“师父救命!”
白净知道三师弟掌戒律堂,最不想罚的就是小师妹,打轻了难以服众,打重了师父不高兴,这么说就是虚张声势,其中的道理想想就能明白,但不知为何师妹就是怕他怕得厉害。
听见打就叫救命,方丈忍俊不禁道:“苍儿好好地坐在那儿,你喊什么救命!”
其他人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古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拿起地上的蒲团就往白苍身上砸去。
“生气乱扔东西可不是个好习惯。”
白苍轻松接住蒲团,一本正经教训道,其他人见此笑得更开怀了。
古语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也跟着他们一块儿笑了起来,期间不忘多“赏”白苍几个蒲团吃,殿里的师兄弟们顿时闹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