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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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下雪了呀。”顾娇正往灶里塞着柴火,转头就看到满天飞扬的雪花。

天已经大黑了,阿孤还没有回来。她担忧地起身,戴上风帽,预备穿过院子去开门瞧瞧阿孤可是快回来了。阿黄本来和阿白趴在灶眼前取暖,忽而警觉地起身,越过顾娇,奔到院门前,低低地吠起来。

犬吠声中,传来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

“阿黄。”外头阿孤低声训斥。

顾娇赶紧上前,将门打开。

“可烧了热水?”夜色中,阿孤拉着老牛进院子来,却不像平时那样笑吟吟地从牛车上搬东西下来。

未等顾娇回答,他指指车上:“我将那苏秋成带回来了。”

“苏秋成?”顾娇怔愣了一下。

帘子掀开,一个人蜷缩在里头,一双眼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你醒了?”阿孤有些意外。

苏秋成从牛车下来,脸上仍旧冷冰冰的:“你将我带到这里来,有何意图?”

“既然你醒了,那便送你回去罢。我不过是在街上,看到你快被冻死了……”

“我被冻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苏秋成嘶声叫道。

顾娇蹙眉:“你这人好没有道理。”

苏秋成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顾娇才猛然想起自己回来时已经将脸上的灰洗去了,不由得往后缩了一缩,却听苏秋成冷哼道:“你,来服侍我。”

顾娇仿似听到天方夜谭般地看着他:“你莫不是被冻傻了罢?”

“这院子是配不上我的身份,但还可以勉勉强强接受。那灶里煮的是什么?我饿了,端些来。”苏秋成昂着头,抬脚就要进顾娇的房间,一堵人墙挡着他:“我们不是你的下人。”

“那是什么?恩人?我可没让你救我。”

阿孤大手一伸,正要将他拎起,那苏秋成猛然睁大双眼,挺直腰肢:“我可告诉你,我是姑娘家,男女授受不亲!”他转头睨了顾娇一眼,“小姑娘,打点热水给我。”

阿孤怔愣在原地,苏秋成冷哼一声,进了房。

顾娇赶紧上前,拉拉阿孤:“你到底上哪捡这个活宝来?”

苏秋成在里头叫:“快给我打些热水来!”

顾娇撇撇嘴,拉了阿孤往灶房去:“今日路过馄饨铺子,我买了些馄饨回来,就等你回来下锅了。”

温软馨香的身子挨着他的,阿孤一颗心怦怦直跳,任由她拉到灶房。灶房里大锅正咕噜噜地响着,窝在灶眼旁边的阿白伸了个懒腰。

阿孤将馄饨下到锅中,盖上盖子,不过片刻,诱人的香味便四溢出来。阿孤将白白胖胖的馄饨捞起,盛在大碗中,撒上芫茜,递给顾娇。

顾娇捧着碗,满足地闻着:“好香。”

热气腾腾,她的小脸在水气中若隐若现,一脸满足的模样,再加上外头雪花纷纷扬扬,仿若世外桃源。

若是没有那个苏秋成的话。

顾娇刚吃了两口,背后就传来苏秋成的声音:“方才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我饿了,端一碗给我。”

顾娇敷衍地朝锅中看一眼:“没有了。”

苏秋成气极,一张脸青青白白,转身拂袖而去。然而,不过须臾,她又幽幽地出现了:“我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这次,她的语气有些示弱,但仍然带着些傲踞,“只要你们好好服侍我,日后我东山再起,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顾娇好奇地看她:“你当真是姑娘家?”她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秋成,虽然长得俊俏些,但比她的扮相要男子气一些。

苏秋成气结,但还是答道:“我甫出世,便被当作男孩养着,时间一长,自然比你这个半道出家的要像。”

“原来如此。”顾娇点点头,将最后一只馄饨吞下去。

苏秋成眼巴巴地看着,此时寄人篱下,气焰再高,也得按下去。她抬手往自己的喉咙上抠了抠,抠掉了一块肉色的东西,拿到顾娇面前,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做的喉结。”

她手掌上窝着一块奇怪的东西。顾娇抬眼看去,苏秋成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脸上有细嫩的绒毛。

“暂且信了你罢。”

顾娇另拿了一只大碗,盛了一碗给苏秋成,还认真地提醒她:“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省下来的,这人活在世上,就应该要懂得感恩。”

苏秋成接过大碗,顿了一下:“以后我重振苏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完却是赶紧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只是此时便是落魄了,她仍旧带着浑身的傲气。

趁苏秋成吃着馄饨,顾娇将阿孤拉到一旁:“那苏秋成果真是个女子?”

阿孤想起他将苏秋成抱上车时,身子也像顾娇那般柔软,也迟疑了一下:“大约是罢。”那苏秋成和顾娇不同,顾娇那时方从家中逃出来,还带着女儿家的娇憨。这苏秋成却是生来便带着一种克制,冷漠,竟是没有一丝女子的气息。

“不过,近来我是听说那苏家是出了事的。那苏秋成的大姐苏秋寒一个月前上吊死了,苏家从此一蹶不振。只是没成想,竟这么快,苏秋成便落魄了。”

顾娇睁大眼:“我竟是没听到这样的传言。”便是最八卦的沈四,也没有说。果然是世事无常,几个月前初初听施大桩说到苏秋成时,那是像神仙一样的人物,如今落魄起来,和一般凡人也无异。

“我没有落魄。”后头苏秋成幽幽地说,吓了顾娇一大跳。

苏秋成站在昏暗的门口,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秋衫,半张脸隐进黑夜中:“你,如今是我的丫鬟了,月钱十两银,快打些热水来与我。”

她又指向阿孤:“你,如今是我的车夫了,今晚将这老牛喂饱,明日照旧载我去弄花巷子。”

顾娇:“……”她得好好想想,当初她被阿孤拾回时有没有这般的愚蠢,有没有这般的颐指气使!假若苏秋成还真是个女子,她分外想往她脸上捆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阿孤却是微微一笑:“抱歉,我想我此时应将你载回那弄花巷子。苏姑娘,请。”

雪花纷纷,外头的地面早就积了一层薄薄的白,分外妖娆,却也分外冰冷。

苏秋成背后是温暖的灶火,面前是两个不识好歹的人,脸上虽然带着笑,却隐隐带了一丝的不屑。像极了那妇人的眼神……早在那年,她就将自己所有的骄傲都输了。

她最终还是怂了下来,折头逃进顾娇的房中,紧紧将门关上。

顾娇看着苏秋成跑进去,忙问:“阿孤,当初我被你救回来时,有没有这样的不识好歹?”

阿孤笑着摇摇头,柔声道:“你很好。”

顾娇欢愉道:“你方才有没有吃饱?我给你下面去,可好?”

外头雪花纷纷,最难熬的冬日,终是来临了。

苏秋成瞪着顾娇,不情愿地往后面挪了挪。说实话,这屋里比上回她来时修整得更像样了。土炕被烧得极暖,炕上摆了炕桌;靠墙的地儿叠了好几张褥子,西侧紧紧挨着一只抽屉柜,次挨着妆台,上头还摆着一只墨色的春瓶,里头插着几株野菊花。盆架一侧是衣架,上头挂着几件裘衣。

房中散发着幽幽的兰香,窗明几净,素雅十分,比起苏家的摆设,竟是不相上下。

顾娇将纸砚笔墨摆出来时,苏秋成的双眼又睁大了一些。

阿孤却是犹豫了一下,在门外说:“还是过几日再习字罢。”

顾娇还未出声,那苏秋成却是啧了一声:“没成想这荒地里,你们孤男寡女的,竟然还做这等风雅之事。”

“我记得,外头还有一间放置杂物的小屋,很是适合苏公子这等难辨雌雄、恩将仇报之人。”顾娇将清水倒进砚中,拿了墨条轻轻磨着。

“你!”苏秋成气极,却又不敢言。

她方才只顾着逞嘴皮子,倒是没瞧着顾娇一张小脸,竟是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瞧那磨墨的架势,也似模似样。待再在洁白纸上画下雪中傲梅,苏秋成这才冷静下来:“你是何人?”

顾娇盈盈一笑:“八月十五那晚,沈禄不是与你说过吗?我乃沈家的专用画师顾小哥呀。”

她手中又画下一朵绝艳傲梅。

苏秋成冷哼一声:“不过是沈家的走狗。”

顾娇蹙眉:“苏秋成,竟是没人教过你,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吗?再怎么说,我们收留了你,也给你饭吃,也算你的恩人。”

苏秋成却冷冰冰道:“你方才也可以不给饭与我。”

顾娇停下手中笔,微微侧头,对着苏秋成一笑:“你太过分了。”

“不吃上一些苦头,你怎知晓,什么叫好人。”顾娇一字一顿地说,脸上仍然笑着,在柔和的灯光下,却是一种倾世之美。

什么倾世之美,明明是恶毒的女人!

苏秋成被赶进那间放置杂物的小屋,差些被活活冻死时,跳着脚,恶狠狠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