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谢谢款待

来不及看那人是谁，已经饿得不行的慕远夕早已把“要做个优雅而又有品味的高级乞丐”的立丐誓言忘得一干二净，迅速抢过那土豪手中的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

土豪的一双华贵无比的脚定定地站在她面前，许久没有挪动一步。

“二少，夫人还在那边施粥，因乞丐实在太多，粥已经快没了，这可怎么办？”似乎走过来一个仆从，跟土豪汇报情况。

那声音不知为何，竟有些熟悉？

他口中的“二少”这个称呼，似乎更有些耳熟……

不会……这么凑巧吧？

“你带几个人去买些馒头补上吧。”土豪的声音温文尔雅，仿佛是从慕远夕脑海的记忆深处里蹦出来的一般！

“是，二少。”

传闻南肇丝绸富商孔府二少孔言聿，满腹学伦，才武双绝，温润如玉，气质无双。乃至今时今日，也依旧是多少少女少妇梦寐以求的金龟婿郎……

慕远夕三下五除二就把馒头啃完了，边啃还边把头低垂着，就差没给埋到土里去，可是孔言聿仍是在她面前一动不动，没有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气氛已经尴尬到慕远夕快受不了的时候，孔言聿方才颤抖着嗓音，一声呼唤，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轻易划开恍如隔世的前尘旧梦：

“夕儿……”

这一声呼唤，就像钥匙一般一一打开了她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之盒。虽然她早在数月前就恢复了记忆，但很多时候她不愿多想，只想着今后的事情，只想怎么复仇，怎么对付那些想要她死的人。

命运啊又一次轮回。就像他与她的初遇一般，当时她也是这样浑身脏兮兮的坐在路边，而他光鲜亮丽，如天上下凡的最仁慈的神，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馒头。是他把她和秋紫璃带进孔府。是他把她收做书童，日日陪伴。是他教她琴棋书画，虽然她一样都学不好。是他让她有人生中难得的一段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虽然，那很短暂……

她曾经觉得，哪怕世事纷乱，命运无常，她也可以不用再害怕。因为她有二少，她可以在二少的庇护下，一世无忧。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一世，是那样漫长。

那时的她更不知道，一世无忧，是多么奢望。

“夕儿……”

少许，他又轻轻唤了一声。

无奈，慕远夕只得硬着头皮抬头相对，一双黑灵灵的眼睛疯狂眨巴：“先生您哪位啊？”

边说边捡起自己的饭碗迅速拔地而起转身就逃。没跑出几步，慕远夕的脚步却突然打住，心道：不对，我这么一跑，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眼下根本就没人知道我已经恢复记忆了啊！

可她已经跑开了好几步，这可如何收场？

还好，孔言聿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而是快步走到她面前，耐心地又对她说道：“夕儿可还觉得饿？”

她迅速把所有情绪尽收心底，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唯有把头点成了鸡啄米。

他于是领着她来到一家酒楼，点了满满一桌的菜。然后静静地笑看着那个如从前一般，在美食面前毫无形象、大开吃戒的她。

是真的饿坏了吧？

“二少，夫人施善后有些疲累，已先行回了客栈，我们也都累坏了，这百里城实在是太多乞丐了，比之前路过的……”当自家般推门自入，没走进两步，整个人顿了一瞬，随即很快地，高兴地朝慕远夕飞扑过去。

“姐姐！”

是唯一一个到北幽帝宫来看过她的故人，还带了许多余云山的桃花枝给她，她记得。记得桃花的芬芳，也记得她这个当初在孔府一见如故而结拜的妹妹。林白耳。

“姐姐！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吗？我们听说你被人从北幽帝宫掳走，简直吓死了！后来又听说你们在丘陵之地遭遇妙音阁刺杀，更是担惊受怕！但是我知道姐姐你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现在看到姐姐你真的没事！真是太好了！”

慕远夕把不断翻涌的情绪和大口大口的肉一同吞进肚子里，她是真的很久没吃过肉了，当初从北幽宫走得急，而且她和那个假夙仙奔波的一路上，包袱都是他在背，遇刺的时候那包袱还在他身上，那包袱里满满装的都是金银财宝啊！都是她辛辛苦苦从北幽帝那里坑来的，想着到了外头也能吃香喝辣，结果自己趁他们混战之际逃走的时候，居然忘了最最重要的事，就是带上包袱！

所以这才是慕远夕沦落为乞丐的最主要原因，而不仅仅是为了乔装打扮掩人耳目……

慕远夕此刻尽量地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在大吃大喝之中，对他们说的话一概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既然他们都知道她没有心，失了忆，那就让他们这样继续认为下去吧。旧人旧事，任谁想起，都难免徒增伤感。

“二少。”门口又进来一人，便是孔言聿的贴身护从，李侍。

“李侍哥哥，我们找到姐姐了！”听林白耳的语气，似乎这几年来和李侍之间的感情发展的不错。

林白耳说着她开心的事，可李侍却不见得开心了，他径直走了进来，站到孔言聿身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瞥了慕远夕一眼，敷衍似的。

慕远夕自是感受到了不受欢迎的气息，却不动声色，啃完鸡腿上的最后一口肉，抹了把嘴，砸吧着道：“我吃饱了，谢谢各位的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