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石膏汤
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竹叶石膏汤主之。
竹叶石膏汤方:
竹叶24克,石膏90克,麦门冬30克,半夏21克,人参15克,炙甘草10克,粳米30克。
竹叶石膏汤证之病理,概而言之,为血虚津伤、肺胃热盛,其病位偏重于肺胃二脏。
若谓桂枝汤之反面为白虎汤,麻黄汤之反面为麻杏石甘汤,桂枝二麻黄一汤与桂枝麻黄各半汤之反面为桂枝二越婢一汤,葛根汤之反面为葛根芩连汤,则竹叶汤之反面为竹叶石膏汤也。
论中条文言“伤寒解后,虚羸少气”者,盖伤寒若治不得法,表解之后,多见血虚津伤之证也。血虚津伤不治或治不得法,必食欲大减、日渐消瘦、肌肤枯燥,故谓之“虚羸少气”也;若化热入里,胃热上冲,则又可见气逆欲吐也。是以病见竹叶汤证者,若化热入里则为竹叶石膏汤证也。
竹叶石膏汤之药理如下。
竹叶汤与竹叶石膏汤相比:竹叶汤用竹叶清热生津,用桂枝、附子、防风、桔梗解表,用人参、半夏、生姜、大枣、甘草温胃补津;竹叶石膏汤则重用竹叶清热生津除烦,用石膏清肺胃之热,用麦冬、粳米助胃之阴液而养胃,用人参、半夏、炙甘草温胃补津。两相对勘,竹叶石膏汤治血虚津伤又兼里热者,其理可明也。
以竹叶石膏汤能治血虚津伤兼里热盛者,故症见高热、烦渴、呕而不食、神疲、舌红脉数者,用之捷效也。又每加杏仁以治外感后热盛津伤、咳嗽吐痰。
该方又可用于因里热津伤、眼压过高所致的眼病出血、红眼病。
竹叶石膏汤证与白虎人参汤证相比,两者皆为热盛津伤,然白虎人参汤证偏于热盛,竹叶石膏汤证偏于津伤,故白虎人参汤每用于前,而竹叶石膏汤每用于后也。
附:名医医案选录
一、张某,女,23岁。因患乳腺炎,手术后发热在38.5℃~39.5℃间。西医认为手术后感染,注射各种抗生素无效。后用安乃近发汗退热,然旋退旋升,不能巩固。因手术之后,又几经发汗,患者疲惫不堪。症见呕吐而不欲饮食、心烦、口干、头晕、肢颤,切其脉数而有力,舌质嫩红而苔微黄。余问主治医师,此何病耶?答曰:此乃败血病,不知中医能治愈否?余曰:患者已气阴两伤,犹以胃津匮乏为甚,而又气逆作呕,不能进食,则正气何以堪?必须清热扶虚,气阴两顾,方为合法。处方:生石膏30克,麦冬24克,党参10克,炙甘草10克,粳米1大撮,半夏10克,竹叶10克。此方仅服四剂,热退呕止,而胃开能食。(《伤寒十四讲》)
二、王某,女,6岁,兰州市人,1978年12月20日初诊。患者3天前发热38.5℃,伴有咳嗽,少痰,头痛,纳差,X线未见异常。先用四环素、甘草片、克感敏等药物治疗,因无效而改用静脉点滴红霉素2天,体温仍在38℃以上,故邀中医诊治。患儿症同上,乏力懒动,舌尖红苔薄黄,中心略厚,脉弦细。辨证为余热未净、气阴两伤。方用:党参9克,半夏9克,粳米12克,麦冬24克,竹叶9克,生石膏48克,甘草6克。水煎,分三次服。二剂。二诊:服上药二剂后,热退症消,体温降至36℃。停药观察三日,未再见发热,饮食渐增,开始下地玩耍。体会:本方不仅用于热病后期余热未净之证,凡在热性病过程中只要见到气阴已伤之候者,均可应用。小儿为稚阳之体,气血均未充盛,故在热病过程中极易伤阴耗气,因而用本方治疗也能获得满意疗效。(《古方新用》)
三、邓某,女,82岁。左侧下牙疼痛20余日,昼夜不得眠,呻吟之声不绝于口。牙不松动,齿无龋孔。或谓牙根尖炎,注射青霉素,口服消炎剂;或云胃火盛,用牛黄解毒丸、黄连上清丸,虽倍量之服,皆难得减。服强痛定、美散痛亦仅缓解一时。后某医院口腔科行拔牙术,岂料术后邻牙疼痛益甚。邓妪大便干秘,数日一行,口干口苦,思冷欲饮,舌苔黄腻,显属胃热无疑。继从牙龈虽红不肿,舌红多裂,脉沉滑、两尺无力论,系少阴不足之候。阳明有余、少阴不足之证,单纯苦寒清热,徒有败胃伤阴之弊。况耄耋之年,阴血不足,纵有胃火,亦当滋水清之,岂可苦寒燥之?是宜大队滋肾益阴,少佐苦寒清降以治。倘若津血得充,阴液得复,则少阴自有归藏之安,阳明绝无赤旌之摇。拟竹叶石膏汤加味:竹味10克,石膏30克,麦冬15克,甘草6克,半夏10克,生地30克,知母10克,怀牛膝10克,骨碎补30克,白芍15克,丹皮10克,二剂。二诊:药后当晚疼痛减轻,复诊时仅留微痛而已,大便仍秘,于原方加肉苁蓉30克,三剂。(《临证实验录》)
四、刘小毛,男,3岁。先患吐泻,服药一周后,吐泻全止。旋而烦渴,引饮不休,小便每小时十至十五次不等。舌紫红无苔,指纹显露深红,喜卧地下,午后有潮热,夜半汗出而解,食欲不振,尿清长,时作干呕,肌肉日形干瘦,睛光尚好,犹可自由行动。此为阴虚内热,治宜滋阴清燥法,处竹叶石膏汤加减。查《伤寒论》有说:“伤寒解后,虚羸少气,气逆欲吐,竹叶石膏汤主之。”本方虽为病后津气两伤,余热未尽之清补一法,但移以治肺胃之热,未尝不可。其方竹叶、麦冬清心肺之热;石膏原治烦渴引饮,与麦冬配用,效力尤巨;又人参改洋参,则具强心生津作用;去半夏之辛燥,易花粉之清润,甘草和中,粳米益胃,实有相辅相成之义。是以用之清肺热,肺清则宣化,宣化则津生,津液四布,不专下注,则尿少而渴自止,自以清肺热为第一要着。因此,更知本病之适用竹叶石膏汤,乃依上法煎服。另以蚕茧、麦冬、山药,水煎作茶饮。药进三剂,疗效显著,渴尿均减,稍能进食,潮热止,汗不出,只余渴尿两症,势亦已衰。再四剂,口不渴,尿亦趋正常,遂用参苓白术散调理收功。(《治验回忆录》)
五、刘姓妇,40岁,蒲老的同乡人。初夏患温热,战汗后,脉静身凉,状如尸厥。其夫问:“是脱阳吗?”蒲老说:“不,这是大热退后,身冷脉静,如天时酷热,骤然大雨,炎热顿息,风凉气爽。今脉息皆平静,颇能安睡,黏汗不息,余热续出之象,非脱,勿惧;若汗出身冷脉躁,烦躁不宁,珠汗发润,鼻煸膈动,即是脱证。任其熟睡,慎勿呼之,待睡醒后,只以西洋参三钱,大麦冬六钱,煎水频频予之,兼徐徐进清米汤,不可予食。”蒲老因远出巡诊,傍晚始归,而家人告之:“刘姓已来四次,病有变。”急往视之,患者果然高热气促,烦躁不安,口渴无汗,脉象急数。问其原因,其夫欲言不言,再追问之,乃说:“中午亲戚宋某过访,说汗出身冷,脉微欲绝,乃脱阳之征。处于附子三钱,西洋参三钱,浓煎服之。服后一小时,而烦躁高热顿起,以致气促。”蒲老再以竹叶石膏汤重用西洋参,佐以苇根、玄参。西洋参五钱,大寸冬五钱,茯神三钱,法半夏三钱,生石膏(先煎)一两,粳米五钱,鲜苇根五钱,竹叶三钱,玄参四钱。煎成频频予之,以代茶饮,而汗再出,热退气平,仍须进清米汤复其胃气,再以和胃养阴法而愈。蒲老曰:“上述所见病汗,与脱汗迥然不同,常须识此,勿致误也。”(《蒲辅周医案》)
三物黄芩汤
治妇人在草蓐,自发露得风,四肢苦烦热,头痛者,与小柴胡汤。头不痛但烦者,三物黄芩汤主之。
三物黄芩汤方:
黄芩8克,生地30克,苦参15克。
多吐下虫。
三物黄芩汤证之病理,概而言之,为血虚津伤、肠部热盛,其病位为肠。
妇人产后,津血大伤,若保养不当,受风寒所袭,则可为竹叶汤证也;其化热入里偏于胃者,则为竹叶石膏汤证;其化热入里偏于肠者,则为三物黄芩汤证者也。
热盛而津伤,津伤则血热、血燥,故四肢特别是手足心发热;热盛津伤,神经不得津养则烦;血与津伤,则入夜发热更甚;津伤则小便不利、唇舌干燥。
若其人兼见头痛,则不仅津伤,且三焦水运不畅,故用小柴胡汤治之;若不见头痛,则仅为血与津伤而已,故治以本方。
三物黄芩汤之药理:本方用黄芩清肺与肠热,重用生地以补血补津,用苦参以解热利尿。以苦参味甚苦,而兼有杀虫之功,胃功能弱者服后可见呕吐。若其人肠内有寄生虫,则可见大便有寄生虫,故云“多吐下虫”也。对于胃功能弱之患者,可用小柴胡汤加生地以代之。
本方临床主要用于产后发热(蓐劳),夏月手掌足心烦热难忍,夜间尤甚,不得眠者,以及失血之后身体烦热倦怠、手足心热甚、唇舌干燥者;也有用于手足汗疱,症见表皮干燥,遍处肤裂,瘙痒疼痛者,可服用本方,并以苦参煎煮洗之。余临床运用,若病见手足心烦热,则在辨证基础上加入三物黄芩汤,其效颇佳。
附:名医医案选录
一、日本桥之某妻,产后烦热,头痛如劈,饮食不进,日渐衰弱。他医生多诊为产后结核,推辞不治。余与三物黄芩汤4~5日,烦热大减,头痛治愈。(浅田宗伯《橘窗书影》)
二、33岁妇女。4年前生产,此后一直不眠,经久不愈,苦于手足灼热,发烧而不眠,别无痛苦。用三物黄芩汤1周,能眠6~7小时,手足烦热亦奏效。(大塚敬节《汉方诊疗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