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普雷托里亚斯正坐在病房里,看着窗外的花园。这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高个子的传令兵,它看上去不太像人类,显然是个人形机器人。
“请原谅,长官。”传令兵的声音很刺耳,让人听着心烦,“您有客人来访。”
“只要不是那个库伯我就原谅你。”
“就是库伯将军,长官。”传令兵说。
普雷托里亚斯一脸苦相:“我怎么就猜得这么准?”
“我能带他进来吗,长官?”
“当然不行,”普雷托里亚斯说,“我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这里可是军方的康复中心,”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么你让我进来折磨你,要么我送你上军事法庭。”
“他在撒谎,”普雷托里亚斯说,“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长官,”传令兵说,“我能让库伯将军进来吗?”
库伯大步走进房间,扭头对那个传令兵说:“滚吧,小子。”
“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啊。”普雷托里亚斯说道。
“内森,我的孩子!”库伯热情相迎,“你还好吗?”
“一向都很好,直到三十秒钟之前。还有,二十年前我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我怎么隐约感觉有股敌意?”库伯一脸戏谑地说。
“不是隐约,就是针对你,”普雷托里亚斯回答,“别来烦我。”
“医生告诉我你明天出院,”库伯继续说,“是时候谈正事了。”
“是时候让我养伤了,”普雷托利亚说,“别来烦我。”
“办不到,我的孩子!现在还在打仗呢。”
“我不是你的孩子,还有不管我听不听你的,战争都不会结束。”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库伯,“那我宁愿不听。”
“前两次你也是这句话。”库伯一脸高兴地说。
“你是说我因为执行你们的拍脑袋计划差点壮烈牺牲的那两次吗?”
“我是不是该提醒你,那两次都是你的计划?”
“反正都他妈是你们给的不可能的任务!”
“扯淡,”库伯说,“你明明完成了这些任务,哪有什么不可能?”
普雷托里亚斯怒目以对:“出去。”
“我们是不是回回都得这样?”库伯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普雷托里亚斯回答,“你完全可以把我留在这儿别来烦我。”
库伯皱起眉头。“你到底是怎么了,内森?”他假装关心的问道。
“要我把他们从我体内取出的异物列个单子给你看吗?”
库伯放声大笑:“你总是这么幽默啊,我的孩子!”
“我很高兴你懂我的笑点,”普雷托里亚斯说,“你可以走了,探病时间到此结束。”
“哦,我马上就走,”库伯回答,“只要你把衣服穿好,我就在外面等着。我们都是老朋友了,我每次这么说之后,等我一出门,你准会把门锁死堵上。”
“我哪儿也不去。”
“不,你会的。我们已经想出了一个特别的计划,就连你听了都会兴奋。”他顿了顿,“尤其是你。”
“现在唯一能让我兴奋的就是看见你走开。”
“我没开玩笑,内森。这个计划我们已经研究三年了。你看到了一定会很震撼的。”
“我已经被炸弹震撼过了。”普雷托里亚斯说,“我一点都不推荐尝试。”
库伯身子往前一探,满脸按捺不住的激动:“这次可是个大计划,内森——能够改变整个战争的走向。”
“这样的话我好像以前也听过。”
“你之前执行的任务都至关重要,这点毋庸置疑。”库伯顿了顿,“但这个计划能够逆转战局,内森,逆转战局啊!”
普雷托里亚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吧,你和我说说。”
库伯摇摇头:“要让你亲眼看到才行。先把衣服穿好。”
“你不是说只要听就可以了吗?”普雷托里亚斯说。
“我当然可以向你解释这个计划,”库伯回答,“但如果你能亲眼看到,效果会更好。”他又顿了顿,然后说:“你会喜欢的,内森!”
“既然这个计划这么神,干吗还要派我去执行前面几次任务?”
“这个计划现在才准备周全。”库伯满脸放光,“你看了就知道了,内森!它能改变整个该死的战局!”
“这话我以前也听过。”普雷托里亚斯说。
“那肯定不是我说的。这次你得相信我,内森。”
“貌似就是因为之前相信了你,所以现在我要重新学习走路、呼吸和吃饭。”
“这可是战争,臭小子!”库伯突然变脸,一拳砸在墙上,拳头里发出金属的呛啷声,“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受过伤吗?”
“好吧,”普雷托里亚斯叹了口气以示认输,“我洗耳恭听。”
库伯摇摇头。“你一定要亲自去看,这样你才会更震撼。”
“你到底是想震撼我还是动员我?”
“都想。”
“好吧,”普雷托里亚斯站起身来,“我们要去哪儿?”
“离这儿不远。”库伯说,“把衣服穿上跟我来。”片刻之后,库伯带着他走出病房,穿过一条走廊,踏上了一个悬浮电梯,电梯浮升至一个停靠站,旁边停着库伯的私人飞行器。几秒钟之后,飞行器腾空而起。
普雷托里亚斯还没来得及问要飞多久,库伯给自动驾驶下了一道指令,然后飞行器向右斜飞并减速,悬浮在了一座普雷托里亚斯从未见过的建筑屋顶。飞行器缓缓下降,着陆时没有一丝摇晃。
“这边走。”库伯说着爬出飞行器,向一个悬浮电梯走去。到了电梯旁,他转身等普雷托里亚斯赶上来。普雷托里亚斯还没习惯自己的新腿,做完器官移植的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
“身体还行吗,孩子?”库伯问。
“我撑得住,还有,我不是你的孩子。”普雷托里亚斯回答。
“跟我来。”库伯说,然后他走进了悬浮电梯。
“这东西没坏吧?”普雷托里亚斯问,悬浮电梯已经过了第一层,但依然在下降当中。
“完全正常。”库伯向他保证。
他们又下降了五层楼,电梯才终于停下。走出电梯时,普雷托里亚斯发现身边都是全副武装的军官,和他一起走在了将军身后。
他们穿过一条走廊,走进一个大房间,然后穿过房间,在一扇厚重的门面前停下。这扇门让普雷托里亚斯联想起银行的金库,上面安着一对看似牢不可破的锁。
库伯轻声念出一道指令,没人听得出他说的是什么。指令一念完,一道窄光瞬间打出来,扫描着他制服上的军章、他的面部以及骨骼结构进行验证,然后大门滑开了。
“你们在外面等着,”库伯命令道,“内森,你跟我来。”
两人走进了一个大型密室,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终于能和你共处一室了。”普雷托里亚斯语气里尽是嘲讽。
“那可未必,内森,”库伯说,“这边走。”
他领着普雷托里亚斯往左走,那里只摆着一张桌子,大约十英尺长,桌子上放着一个半透明的容器,长约八英尺,高三英尺,宽四英尺,上面覆着一层发着微光的能量场。走到跟前,普雷托里亚斯才看出来容器里装着一个外星人。它高约六英尺,长着一个勾尾鼻,但更像长鼻猴的鼻子,而不是大象的鼻子。一双眼睛眼距极宽,两只眼睛都合着。它有耳洞但没有耳廓,还长着一个尖尖的下巴,手臂有大猩猩那么长,也和大猩猩一样粗壮。脚几乎是圆形的。它没有头发也没有体毛,肤色从头到脚都透着暗红。头上接着许多细细的线,而且它还在呼吸。
“好吧,”普雷托里亚斯,“你们抓到了一个卡波里人。再多抓四亿个过来,我们就胜利在望了。”
“就没了?”
“你是不是想说他还是活的?”
库伯咧嘴一笑,“凑近点看看。”
普雷托里亚斯皱起眉头,他走近那个外星人,仔细研究,然后猛地抬起头。
“我的上帝!”他一声惊呼,“你们居然活捉了米卡格?! ”
库伯的嘴笑得更开了。“好嘛,我们总算震撼到你了。”
“绝对震撼!”
“兵者诡道也。”库伯说。
“你是说这不是米卡格?”普雷托里亚斯问。
“也可以这么说。”
“好吧,”普雷托里亚斯说,他退了回去,看着库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库伯说,“从基因角度上讲,这确实是米卡格。”
“解释清楚!”普雷托里亚斯要求道。
“民主国搭上了不少条人命,总算从米卡格将军的私人医生那里盗取到他的DNA样本,然后我们把他成功克隆出来了。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克隆体。他现在处在休眠状态,我们在往他的大脑输入语言和历史知识,但自从我们两年前创造他至今,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醒着的。”他顿了顿,在没有意识的克隆体肩膀上温柔地拍了拍,“我们有个名叫吉美特的心理学家,他对米卡格及其领导的同盟国恨之入骨。在过去两年里,从我们克隆出米卡格开始,吉美特就一直在教他各种必需的知识,从米卡格的习惯动作,到米卡格的语音语调,帮助他骗人耳目,取代本尊。”
“骗得过去吗?”普雷托里亚斯问。
“我们觉得可以,”库伯说,“别看他躺在那儿,他一直都在接受历史和语言输入。不过,要证明计划可行与否,我们只有一条路。”他又递给普雷托里亚斯一个笑容,“这就该你登场了。”
普雷托里亚斯看着他,但并不说话。
“你的工作就是带领一支小队出发,可以的话就绑架真正的米卡格,不行的话就把他暗杀掉,不管怎样,你都要让我们的克隆体坐上他的位置,让他误导敌方军队,并想办法向民主国提供重要情报。”
普雷托里亚斯摇摇头。“你疯了。我们连距离米卡格总部五光年的地方都靠近不了。他受到的防卫比我们的领导人还森严。”
“但两个月后,他就不在总部了。”库伯回答。“我们已经截获了一则密报,得知他将会和一支人类叛军联盟的成员进行会晤,想要说服这些叛军加入他们。这次会晤将于两个月后在猎户座的一座要塞进行。你有两个月的时间筹备你的小队,我手下的军官和士兵任你挑选。”
“没门儿。”普雷托里亚斯回答。库伯张嘴想要反对,但普雷托里亚斯举起一只手示意他先闭嘴。“前三次我都是用你的人,现在我的残肢还在银河系漂浮。如果要我去,那我要自己组队挑人,而且不见得会挑军队的人。”
“这绝对没有商量余地!”
“行啊,那你另寻高明吧。我要回康复中心去了。”普雷托里亚斯开始往悬浮电梯方向走。
“该死的,内森,这可是一次军事行动!”
“那你自己组个军事小队吧,祝你好运。”
“你这是在战争时期违抗上级直接命令,我可以送你上军事法庭!”
“您请便,蹲监狱至少比绑架暗杀敌方最高将军来得安全。”
库伯盯着他整整一分钟。“你是说真的吗?”
“半点不假。”
漫长的沉默。
“好吧。”库伯终于开了口。
“是‘好吧,你可以自己组队’,还是‘好吧,我要送你上军事法庭?'”普雷托里亚斯问。
“你他妈自己去组队吧!”库伯咆哮道,他径直从普雷托里亚斯身边走过,向悬浮电梯走去。“别傻站着!你只有两个月时间扭转这场天杀的战争。赶紧去办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