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回首：负荆请罪
林娜有些不解的是，谢平居然一下午没有一个电话。
她生病了，希望得到一个人的关怀，这中间跑前跑后的居然是吴菲那个姑娘。吴菲来了电话，她下班后会过来给她做饭。又躺了一个下午，烧退了，身上有了些力气，百无聊赖，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闪现，想想这几年，想想这几年经历的男人，林娜真是五味杂陈。
苏南一，舍不得归舍不得，但林娜对他已然死心，所以才由怨生恨，才会时不时地想报复。林娜从小家教好，对男女之事懂得晚，苏南一是第二个走进她生命中的男人，也是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林娜以身相许的人。最初，苏南一对她疼爱有加，百依百顺。因为苏南一是她哥哥的同学，所以，初识苏南一的那阵子，林娜一直把他当大哥哥看。有时候感情的变化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在这个冰冷的城市，苏南一给了她全部的温暖，一个大单，一次醉酒，一个温暖的拥抱，仿佛让她拥有了整个世界，说不清的爱，但更多的是依恋。
谢平，能干、帅气、体贴，是个可以结婚的对象。但她对谢平总是提不起神，本来也不是真爱，她玩得有点过火，如今就这样弄假成真。对南南公司，林娜的感情非常复杂，走，舍不得；留，因为有苏南一，心里总有阴影。这次的辞职，林娜就是想对以往的感情做个了结，去哪里并不重要，谢平只不过给她提供了一种选择而已。
门铃响，林娜起身开门，想着应该是吴菲，猫眼里看果然是。门开了，吴菲笑着进来，说：“娜姐，我今晚有事，不能给你做饭，但我给你带来了一位厨师。”顺着吴菲的手势，林娜看到了门外的苏南一。
吴菲用双手做成话筒，贴近林娜的耳朵，小声说：“娜姐，苏总的厨艺精湛，一定比我做得好吃，明天我再来献丑。”说完，就笑着跑出去了。
苏南一进了门，把菜和营养品放到餐桌上，刚想对林娜说什么，林娜扔下句“苏总自便”，便径自回到了卧室。苏南一没有追，而是到厨房围上围裙做起了厨师，半个小时的时间，四菜一汤摆上了餐桌。苏南一算好男人型的，厨艺了得，不过林娜没福消受罢了。
林娜现在的住所是一个三居室的洋房，也是她和苏南一本来打算结婚的婚房，他们在这里一起生活过两年，后来二人劳燕分飞，苏南一就把这所房子送给了林娜，现在故地重游，苏南一有说不尽的感伤。房子所在的小区叫东方丽景，地处华侨城的中心地带，紧靠生态广场。华侨城是深圳标准的富人区，庭院深深，鸟语花香，真是风物宜人，但这一切苏南一都感受不到。
四菜，两荤两素：菠菜虾仁、苦瓜煎蛋、糖醋排骨、小炒肉；一汤：紫菜蛋花汤。
餐具摆好，苏南一轻敲林娜卧室的门，叫：“林娜，饭好了。”
林娜一身粉红睡衣，素颜，头发有些凌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走到餐桌前坐下，低着头说：“你可以走了。”
苏南一凑上前，在林娜的斜对面坐下来说：“吴菲交代我，做好菜，还要负责刷碗，你慢慢吃，我等着。”
双方无语，苏南一想找个话题，看林娜一直闷头吃，又打住。林娜吃完一碗米饭，把碗递给苏南一，要他盛饭的意思，苏南一盛了半碗饭端到林娜跟前，这时，林娜接住碗，扬起头看着他说：“你也吃吧。”语气缓和了一些。
苏南一给自己盛好饭，坐到了林娜的对面，边给林娜夹菜边说：“和我说说你辞职的想法吧。”
“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不想做了。”林娜的语气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冰冷。
苏南一扒了两口饭停下来说：“好，你不说我帮你说。辞职未必是你的真实想法，不过后面有人撺掇你，谢平拉你去他的新公司，这我知道。”
苏南一顿了顿，直盯着林娜说：“南南公司是我们一起创办起来的，能有今天不容易，你现在辞职，再去创业，这等于是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养，去帮别人养孩子，真的犯不上。”
“在我们之间的事上，我愧对于你，但这和南南公司无关，南南公司正处于困难时期，你走了业务就塌了半边天，谁能顶得上？我想你不愿意看着南南公司垮掉吧？”
林娜的泪下来了，她抽泣着说：“我不走又能怎么样，你天天看着我不别扭吗？我天天看着你不别扭吗？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舍得下南南公司吗？我现在这么做，和你没关系吗？”
苏南一显得有些无奈：“你可以抱怨我，也可以指责我，但我们还是把我们之间的事和南南公司的事分开。”
“分得开吗？人在心在，我的心没那么大。”林娜用纸巾擦着眼泪说。
“林娜，我们以前的事一时说不清，但终归有一条，你不能因为我的过失而毁掉南南公司。事实不明摆着嘛，谢平带走三成的业务，你带走三成的业务，再有骨干业务流失带走一成的业务，公司的业务线就全跨了。我们八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便宜了谁啊？不就便宜了谢平吗？”苏南一痛心疾首地说。
林娜反唇相讥：“经营不善是你的能力问题，你别把罪责都推在我身上，这么多人离开南南公司，你想过自己的问题没有？”
看林娜激动，苏南一试着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说：“所以今天我才来听你的看法，包括对我的意见。我和谢平的冲突你很清楚，谢平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做了东郭先生我认，但你这么落井下石我真的理解不了，你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在刻意报复我，另一种是你彻底被谢平俘虏了，和他联手对付我。”
“怎么猜是你的事，我只跟着我的心走。”林娜显得有点不耐烦，边说边向卧室走。
苏南一站起来扯住林娜说：“跟着心走可以，但我劝你别跟着谢平走。”
林娜甩开苏南一的手：“今天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话，你觉得当初你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吗？”
苏南一挡住林娜的去路，说：“谢平追你我没说话，谢平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也没说话，但眼看着你跳进他的陷阱，难道我不应该劝劝你吗？”
“谢平怎么就是陷阱了？你说。”林娜扬起头，质问苏南一。
“你和谢平真的能玉成好事，我祝福你们，但你们根本不可能，你还要投奔他，这不是飞蛾扑火吗？”苏南一摇着林娜的肩膀说。
苏南一把林娜按到原来的座位上，说：“谢平春节带女朋友回湖南老家，满世界秀恩爱，你知道吗？谢平女朋友怀孕的事你知道吗？你让他怎么跟你结婚？说轻了他是在敷衍你，说重了，他是在利用你。”
苏南一越说越气：“你光看到谢平长得帅，但谢平在你之外还有多少女人，你知道吗？怕你不信，我给你带来了照片，你自己看吧。”说着，苏南一把手中的档案袋推过去。
把照片拿在手上，谢平和女人的亲密照，几十张，里面有三个不同的女人反复出现，林娜呆住了。
苏南一把口气缓和下来，说：“我相信你以为你和谢平是能成的，所以你才投奔他，但谢平压根没这么想，这边和你谈恋爱，那边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你不过是他生活中的调剂品。而且，他同时和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说明你不过是他生活中的众多调剂品之一。所以对你来讲，谢平不就是一个跳进去就死人的陷阱？”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照片你是从哪里弄到的？”林娜本能地问。
“怎么弄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么些女人，这些龌龊的事正在他身上发生，而你还被蒙在鼓里。”苏南一看了看有些失态的林娜，把目光转向窗外，接着说：“如果你一定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也可以告诉你，谢平在公司拉山头，搞帮派，这你是知道的，这我不能不防，对于一个想搞分裂的人，我要知道他想干什么，他都干了什么。我不是对他的私生活感兴趣，他和这些女人的事是我派人对他进行调查时偶然发现的。”
听完，林娜其实并没有多么伤心，她有的只是愤怒，她还是被眼前的照片和苏南一说的事实惊住了，她自以为对谢平很了解，但事实证明她是真的不了解。她也是利用谢平发泄对苏南一的不满，利用他填补自己生活的空虚，但时间久了，弄假成真，以至于自己都信了，现在连这个美丽的肥皂泡也破了。
看林娜低头不语，苏南一没再说话，起身到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上来，牙签插了一截香蕉递给林娜。
苏南一右臂支在餐桌上，托腮看着天花板说：“再回过头来说说我们。林娜，我们中间有误会，有些话没说开，所以产生了隔阂，天长日久，误会加深，谁都不愿妥协，才造成了今天的结局。我们俩分手都是我的错，今天我就是认错来了。”
林娜冷笑着回他：“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不是因为我要辞职，不是因为公司遇到了困境，你今天会来吗？”
苏南一把身体转向林娜，看着她说：“话不能这么刻薄，我后悔过，自责过，事后想，是我的放纵和你的任性毁了我们的感情。”
林娜目光凌厉，切齿道：“你不是放纵，而是背叛，更是无耻。”
“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算？你怎么就不能听听我的想法？因为这个孩子我失去了什么，你知道吗？”苏南一站起身，也激动起来。
“孩子失去了可以再生，爱情呢？背叛就是背叛，别拿孩子当借口。”林娜背过身，一脸愤怒。
“可我失去的不仅是孩子，还有我最亲的亲人，因为这个孩子我失去了我的母亲，你知道吗？”苏南一绕到林娜的对面，用拳头捶着旁边的桌子说。
林娜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面前的苏南一，重复了一遍：“母亲？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苏南一坐回原位，痛苦地摇着头，说：“是的，母亲。为孩子，你和我母亲的争吵诱发了她的心脏病，那年春节期间，她心脏病复发不幸离世。”苏南一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时间泪流满面，但他用手抹了把泪水，接着说：“创业的那几年，我那么拼为了什么？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你能过上好日子，为了一生辛劳的母亲能安享晚年。母亲的去世摧毁了我的世界，我没告诉你是怕刺伤你，但没有人能体会我的痛苦。”
听苏南一如此一说，林娜心里一震。因为和苏南一的妈妈有过冲突，她确实不喜欢那个农村老太太，但如果因为自己而让苏南一失去了至亲，林娜还是感到无比内疚。看着苏南一痛苦的样子，林娜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她抽了纸巾递到苏南一的手中。
苏南一擦干了眼泪，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然后接着说：“我们本可以走到一起，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但事与愿违，当年的事一言难尽！你要强，我能理解；为了事业你暂时不想要孩子，我也能理解，但有了孩子你擅自做掉，这我不理解。我是家中的独子，所以，不单是家人，连我自己也很看重孩子，你把孩子做掉的事我很伤心，母亲的去世对我打击也很大。我出身贫寒，让家人尤其是母亲过上好日子，是我最重要的奋斗动力。孩子的事让我沮丧，母亲的事让我难过，这是我的苦衷，林娜，你让我跟谁说？”
“你没跟我说过你母亲的事，我只知道孩子没了，你对我很冷淡，冷得让我受不了。”林娜咬了咬下唇，把脸埋进双手。
“我们中间有太多的误会，今天我是来负荆请罪的，你不能原谅我的背叛，我也不能，我一直觉得我愧对你，所以我愿意接受你对我的任何惩罚。”苏南一一脸懊恼，自责地说。
“晚了，什么都晚了。”林娜喃喃自语道。此时的林娜比任何时候都后悔，自己做掉的是孩子，毁掉的是幸福，为事业、为前程，她自作主张，残忍地杀死孩子，如今却是两手空空。
苏南一平静而又略带感伤地说：“林娜，南南公司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亲手创造了她，呕心沥血地呵护她成长，她才有了今天，如今她病了，需要我们照顾，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吗？你能再忍心亲手杀死她吗？”
林娜不自觉地摇摇头，浑身无力地瘫倒在餐桌旁。
苏南一走到林娜跟前，用手轻抚着林娜的秀发：“娜娜，都是我不好，伤了你，我愿意用这一辈子来弥补我的过失，我的心没变，就像我知道你的心也没变一样。”
林娜的心碎了，她推开苏南一的手，怔怔地走到窗子前，任泪水肆意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