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连环局：节外生枝
王小虎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新的危机又爆发了，而且来势凶猛，始料未及。
早上六点二十分，项前接到方华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方华显得有点着急，项前判断，能让方华着急的一定不是小事。只听方华说：“大事不好，网上大面积爆发公司的负面舆论，请你赶快上网百度一下，随后我们再通电话商议对策。”
项前来不及穿衣，急忙点开百度，一篇标题为《康华生死局：罢工、停工，逼死员工；降薪、裁员，业务断崖，生路何方？》的文章赫然在目，百度首页几乎无一例外全是这些内容，项前一时有点懵，无数个“为什么”在他脑中闪现，他急忙打开电脑，看到四大门户网站的首页无一例外地都有相关报道。
项前全身袭过一阵寒意，下意识地点上烟，点开文章耐心地读，文章文风辛辣、内容翔实，详细地记述了王小虎跳楼和员工罢工的经过，关于裁员、降薪的内容，正月初五专题会会议纪要的内容赫然在目。项前意识到，不仅跳楼死人和罢工的新闻没压住，还涉及内部泄密。
项前努力地让自己静下来，仔细地复盘整个事件的经过。从文章内容的翔实程度来看，行文的人一定到过现场，那么，昨天到过现场的三名记者就脱不了干系，昨天的饭局他们的领导都做了承诺，问题是自己和方华轻信了他们的承诺，这中间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的宋西洲。
项前给方华拨通电话：“方总，文章我看了，你怎么看这事？”
电话那边的方华停顿了一下，说：“事态很严重，我们舆情监测室的邓佳最先反映了这个情况，文章是在凌晨一点半上的网，最先发文的不是深圳媒体，而是新华社中国网事，门户网站多半是在早上六点前后进行转发，文章应该出自昨天到过现场的三个记者中的某位之手。”
项前又问：“给老板汇报了吗？”
方华响应道：“没有，我是第一时间通报给你的，跟老板怎么说，我没想好，你有什么意见？”
“马上通知老板，挨骂是指定的，我们危机处理小组立即召开紧急会议，七点半，总部第一会议室，你告知老板，通知姚总，其他人我来通知。”项前边说边穿衣服，一刻不敢耽误，驱车赶往总部。
南山区深南大道旁康华总部十楼第一会议室，等项前赶到，发现参会的人已经到齐，有人在窃窃私语，会场的气氛异常紧张，先到的方华示意项前坐到自己身边来，等项前坐下，方华小声说：“老板马上也到了，老板一到就开始，你主持会议吧。”
项前点了点头，没说话。事发突然，到现在为止，他似乎还没个头绪，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是亡羊补牢，对于这次危机事件，前面的处理都还算及时、得体，但现在看是百密一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有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在秘书何方的引导下，董方卓进入会场坐下，面带愠色。
这时候，项前开场说：“董事长，各位领导，今天早上舆情爆发，我有责任，这是我们对王小虎跳楼和员工罢工事件的处理上，对困难估计不足，盲目乐观。今天的紧急会议就是把大家请来，听董事长做新的指示。”
董方卓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到项前身上，一字一顿地说：“岂有此理，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董方卓是一个极有修养的人，平时很少发火，像今天以这种口气说话还是第一次，项前想说什么，董方卓做手势让他打住。
董方卓又把目光转向方华，说：“窝囊！无能！”他停顿了足足有一分钟，之后接着说：“我是说这件事窝囊，你们把昨天的事故处理成这样，还不是你们无能？”
董方卓站起来，敲着桌子说：“由于事故处理得不周全，我们公司将承受巨大的压力，蒙受巨大的损失，就这一个事故，将导致我们公司直接的经济损失数以亿计，股价会跳水，一线业务会直接受到影响，品牌形象会受伤害，间接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与会众人显得有些惊讶，因为大家谁也没有这样算账，董方卓喝了口水，又坐下说：“为缓解资金的压力，我们正在运作在香港H股上市，这个事件带来的影响会延缓我们的上市，严重一点，会让我们的上市目标化为泡影。更可怕的是，我们公司有内奸，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公司会议纪要的内容为什么会出现在媒体上？”
老板的质问让方华很是难堪。方华一脸愧意，不自觉地摇着头，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姚少功解围道：“董事长，现在还不是追责的时候，下面怎么办？我们还需要您的指示。”
从不抽烟的董方卓点上一支烟，说：“还能怎么办？控制舆情，挽回影响，安抚工人，查出内奸。半个小时后，我再听你们的汇报。”说完站起身，甩手离开会场。
看董事长走了，大家稍稍松了口气。这时项前说：“按照董事长的要求，现在我进行具体的分工：工人的安抚由姚总负责，重点是防止群体性事件的爆发；死者家属的接待和死者的赔偿事宜由王宇春负责，从速解决；舆情的处理由方总负责，查清信息源，防止二次扩散；内部泄密的事由我负责，必须严惩内奸。”
方华重新打起精神，说：“今天的矛盾主要集中在我这里，我先说一下关于舆情的想法，文章的发出应该与昨天的三个记者有关，到底是谁，要待了解后才能确定，这中间不排除有竞争对手从中作梗。找有实力的公关公司，让他们参与这次危机处理，利用他们的经验和媒体资源，防止负面信息的二次扩散。加强舆情监控，从现在开始实行二十四小时值班，即时即报。”
项前说：“我补充两点：一是加强正面宣传，迅速组织资源，多发公司的正面信息，冲淡负面舆论；二是做好后续媒体的接待工作，加强正面引导。如无意外，今天还会有更多的媒体到公司采访，方华你要有心理准备。”
方华回应道：“这个我已做了安排。”
看大家沉默不语，王宇春说：“死者家属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死者家属不宜在深圳久留，他们走越早，我们越安全。整个事件是由王小虎跳楼引起，所以要及时给家属一个说法。”
项前叹了口气说：“王总说得对。这样，死者家属全程由你陪同，除负责接待的人外，不能让他们与任何人接触，我以小组的名义申请100万现金，就在今天把赔偿的事了结，协调好法院和仲裁机构的人，争取晚上把死者家属送回四川。”
姚少功见惯了场面，略显平静，慢条斯理地说：“工人罢工的事，看似平息了，但隐患还在，王小虎的死不过是他们闹事的一个由头，老板的承诺要形成政策发文下达。”
“这里我也补充两点：一是带头闹事的周正最好在公司范围内外调，条件可以谈；二是加强保安力量，警察这两天一定要驻厂。”对于后面一句，项前还加重了语气。看姚少功点头默认，项前接着说：“查内奸的事，由信息化部和督察部配合，全力查清内鬼，必要时请警方协助调查。”
项前看着大家问：“大家还有没有其他意见？”众人摇头无语，项前示意何方请老板到会场听取汇报。
董方卓再次走进会议室，先前的怒气消减了一些。有了明确的方案后，大家都感觉压力小了些，项前把大家的讨论意见进行了详细的汇报，董方卓没有提出异议。
董方卓说：“我同意你们的方案，但你们注意，凡事要有万全之策，再有闪失，我撤你们的职。我现在订三条规矩：一、在全公司传达，没有征得危机公关小组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接受媒体采访；二、没有工作安排，危机公关小组成员吃住在办公室，保证随叫随到；三、从今天开始，一周之内，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开现场办公会，即时汇报工作进展。”
会散了，项前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呆呆地坐了几分钟，悔恨自己太大意了。是的，矛盾的焦点在舆情，信息是从谁那里发出去的？谁泄的密？挖不出根子，局面就无法控制。不但如此，后面还会衍生一系列棘手的问题，再有大批的媒体蜂拥而至怎么办？裁员、降薪的信息外泄，动摇了军心又怎么办？
职场向来是以成败论英雄。项前意识到，作为这次危机处理小组的组长，因为这次危机事件的处理不当，自己可能遭受从业以来最大的信任危机。本来通过老板的出面，顺利地安抚了罢工工人，没想到在媒体应对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己行事一向严谨，但不想在这次大事件的处理上百密一疏，这不是用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推诿过去的。现在局面有些失控，自己是要想清楚，不能再出问题了。
有人敲门，开门进来的是一脸愁容的方华，方华说：“项总，我们太大意了！”
“是啊，大意失荆州啊！”项前感叹道。
方华不无委屈地说：“跟老板这么多年，他说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狠过。”
项前递烟过去给方华，说：“刚一过年，就摊上这事，看来今年是多事之秋啊！经营质量不高，不得已裁员、降薪，先是内忧，遭舆论攻击，再是外患，事坏在我们手上，再出差错我们可就有性命之忧了。”项前长长地吐了口烟雾。
“按既定的方案走吧，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方华一脸无奈的神情。
项前说：“方总，再听天命我们可能就死定了，眼前的事态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一方面，我们要动用老板的关系，争取政府的支援，一会儿你跑一趟市委宣传部，我们至少要保证本地媒体不参与这件事；再一方面就是，公关公司的人中午到，你要求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把稿子撤下来，具体的方案要等他们到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