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翻盘

华尘霜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时她还是不大点的孩子，华山剑法初有所成，因为私下和华山师兄们打架斗殴——她当然是赢了的——被华檀抓到后不知悔改，顶嘴顶了三句话，被华檀扇了一巴掌，拉扯到华山主堂前。

“你若真的有本事，便冲着我来。”华檀将长剑抽出剑鞘，退到一丈开外，拿剑锋指着华尘霜。

华尘霜把手搭在剑柄上，理直气壮道：“我和师兄们的私人恩怨，轮不着师父插手！”

华檀素来心性温和，鲜少会有直接拔剑的场景。想来此时是动了真格，下定决心要狠狠教育教育这被他娇惯的姑娘了。

他第一次没有遵守他一直以来奉行的“但凡比试都要对方先出手”的原则，毫不犹豫地闪现到华尘霜身前，剑刃径直冲她稚嫩的脸庞砍了下去。

华尘霜一惊，急忙抽剑出鞘，将剑刃向前送去，堪堪抵住华檀当头一剑。

华尘霜看到华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霎时间反应过来自己低估了华檀的实力——这也不能算是低估，华檀告诉她先修习外功剑法，再辅以内息作为辅助。

华尘霜尚未接触过内力，自然不清楚这种东西的威力，也不知如何抵御。

华檀的内力顺着剑身蔓延上她的手臂，震得她右手的小臂生疼，骨头仿佛要碎掉一样。

华尘霜右脚向后一错，脚跟尚未在地上落稳，便遭到一股厚重的内力打压。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华檀不是第一次用剑锋指着华尘霜。华尘霜不怕华檀，也不怕他的剑，更不怕这二者加起来，严肃地站在她面前。

但这股内力第一次让她有了想要认输的想法。

她那么想着，看着华檀的剑刃停在了自己颈间。那平素不好说话，有时候显得有些迟钝的中年男人看着她，深深地注视着。

华尘霜再次提起长剑，竭力稳定住麻木的右手，将剑刃轻轻地搭在那柄悬在自己颈间的长剑剑身上。

身形高挑的男人眼底带着轻蔑，语气冷淡道：“这就让你应付不来了？”

不过这样的局势，就让你应付不过来了吗？

“你可是华山的首座啊。”

华尘霜心里一颤，定睛看着正要压在自己身前的长刀，手上不知道从何而来了一股蛮横劲，剑刃深深地切入了长刀的刀刃。

她剑势一转，顺道划开；同时迅速起身，硬生生在刀阵中劈开一方容身之地。

她将眼前那人的长刀压在剑下，顺势推去，一把抓住了长刀刀柄。华尘霜飞起一脚，正踹在那士兵腹上。那士兵目光一黯，便被华尘霜踹到一边去了。

这清瘦的女子再次冲进刀阵中，一刀一剑都正好砍在了对面的长刀上。她仿佛不是冲着那些人去的，而是冲着刀去的。

华尘霜临时起意，一刀一剑配合得并不融洽。不过有两把兵器在手，到底还是顺畅许多。

她瞄准了主堂的方向，将长刀冲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甩手丢去；北朝的士兵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向旁边退去，竟无人敢接。

华尘霜跟随着长刀的步调，从刀阵中突破而过，转眼便消失在了华山的复杂地形中，隐没于霜雪的煞白里。

华尘霜见过华檀动真格的样子，苏不周却没见过君不器动真格。

就在苏不周从山石之间冲出来的一刹那，她险些被君不器狂暴的剑风伤到。

苏不周胸膛中仿佛炸开了什么东西。她恍然间意识到原来利器伤人不需要接触。

苏不周将徐不歌授她的剑法行云流水般使出，在一个转身间看到了一个轻灵的身影，手持刺刀向着君不器奔去。

苏不周心头一颤，当即抢过面前一个北朝士兵的佩刀，将那柄长刀向斜阳的方向甩去。

这一刀很稳，承载着苏不周微弱而平衡的内力，冲着斜阳的腰部便去了。

斜阳向一旁侧过头来，看到那柄长刀也丝毫不吃惊，仅剩的一条手臂将刺刀一横，硬生生迎空接下那柄长刀。

君不器早有预料。他知道斜阳会按照往常的作风趁人之危，攻其不备，却不成想她会在这种时候出手。

他脚下步调微调，华丽地一转身，闪开三人的联合攻击，让那些笨拙的北朝士兵扑了个空。他的长剑旋即向着斜阳而去。

斜阳同君不器身后几人对了个眼神，四人几步站好阵位，刀锋不约而同指向君不器。

君不器心头闪过一丝淡淡的惊讶。方才与那三人交手时便觉得他们的刀法有所保留，原来这是冲他来的。

苏不周的剑也不加任何遮掩，直接生砍起来，从混乱中突围到君不器身边。

斜阳也不禁一怔。她想到华山派会请外援——君不器就是那个外援，而且实力很强。

那面前这个冲进四人阵，站在君不器身旁的小姑娘是什么意思？

斜阳疑惑，君不器也是疑惑。他回头看苏不周，苏不周也回头看他。

苏不周那身衣服已经沾满了血迹——不过看起来大多都是别人的。

君不器一时缓不过来。他同华檀设想好了无数种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案，却唯独没有想到斜阳会用激将法。

局面失控定会造成人员伤亡。他本有信心通过战略将双方的力量均衡在一条线上。但那个被砸在主堂屋檐上的铁盒子分量太重，这杆秤一时间偏得太多了。

君不器在心中打包票，斜阳的实力并不强——应该说，她是北朝那四位中实力最弱的。

他也敢肯定，苏不周这一身功夫是经过他肯定的，断然不差。

但苏不周强行破入四人阵，他们慌，对面断然也慌。君不器没把握完胜，也没把握自己在破阵的同时，还能空闲出一只手护着这少女。

君不器狠狠地瞪了苏不周一眼。

苏不周迎着君不器怨恨的目光，对了句嘴型道：“信我。”

言罢，便径直冲着斜阳刺去。

纵然斜阳是北朝四位中最弱的，但好歹也是曾经纵横江湖的人物，对上苏不周可谓是绰绰有余。

她用刺刀轻轻松松接下苏不周这一剑，反手压去；随即飞起左脚踢向苏不周的面门。

苏不周早便料到自己的剑会被斜阳压制，就在斜阳反手的瞬间，她将长剑从刺刀下抽回，左手牢牢地抓住了斜阳的左腿。

斜阳那一腿实在，踢得苏不周左手生疼。

斜阳暗自叹了口气。苏不周的手掌并不宽厚，相比男人，手腕的劲力也要小上不少。

这一掌接下来，既不能让对方陷入僵局，反倒会让自己受伤。

斜阳将刺刀杵在地上作为支撑，身体轻如鸿雁，轻轻扭转腰肢，右脚向着苏不周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