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面馆的传承味（二）

苏半仙跟我说，他知道预城有个吴先生，我还以为是为了装逼，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会这样熟识起来，还偷偷见了一面，然后吴先生就跟在了我的身后，按照他的说法是，苏半仙发现我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怕有死气突生。

说白了就是怕我想不开呗，这个人。

吴老头跟我说了很多，包括我的命格，包括我的气息，包括我遇到的这件事情。

水家的事情会因为我的加入变成现在这样，是吴老头没有预料到的，按照他当年的设计，秦白和方老师会在两年内因为内心的反省和生活的打磨离婚，方老师找到另一个，可以陪伴终身的伴侣，秦白会回归水家，而烟萝因为寻来寻去寻不到，最终耗尽最后的魂力，在孤独中消失。

而这一切变数都是因为我的到来。

吴老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件事情当中，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我遇见了烟萝。

烟萝作为最完整的魂魄碎片，虽然具备了新的意识和思想，但是这都在预料之中，按理来讲并不是她能够脱离这个局的原因。如果说我是因为气息中灵性增强而影响了布局，也是说不通的，首先是烟萝首先找上的我，另一个，我遇见烟萝的时候，并没有这种灵性的气息。

从我加入进来之后，并不受人引导地，我开始了解从头到尾的事情，吴老头是知道的，因为比较好奇出现的异常现象，所以并没有干预，刚开始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他还以为因为我的影响，烟萝会提前重入轮回，但是没想到就在几天之内，事情突然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方老师和秦白相继自杀，烟萝在雨之都最终消散，而我的气息也开始紊乱。他这才开始慌了，活了几十年没碰上这么让他纠结的事，然后，这个时候，苏半仙到了预城。

观察了一阵，他们两个猜测，很可能是因为我自身一些变化的原因，导致了这种事情的产生，但是具体是什么变化，造成了这些事情，先是吸引了烟萝，然后气息变化，介入了玄虚，甚至影响了多少年的布局，这都不得而知。

按照他所说，我的变化还没有结束，但是并不一定是坏事，大概只能等到最后才能看得出来，又或者到了最后，他们都不用看了，我自己就能知道为什么，毕竟我已经算是半个明白人。

吴老头很是奇怪地跟我说，苏半仙到了预城之后，找到了他，然后两个人在暗地里观察我，并没有想要接触我的意思。他问，既然事情已经结束，而我的情况又那么危险，为什么他不去帮我。

苏半仙只是高深莫测地说，我的事情他不好出面，所以叫吴老头跟了上来，和我接触一下。

我听完笑了半天。

笑得吴老头浑身起鸡皮疙瘩，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这才告诉他，苏半仙八成是因为看见了我身上的霉运，气息灵性停滞的这些日子，必定是我因为烟萝情绪低落的时候，没有灵性的压制，我天生的霉运被压抑了这么久，一下子爆发，怕是没人受得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同意千成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出来走了。

本来，在梦旅馆碰见的那三个年轻人引出的事情，怕不就是天大的倒霉事，如果不是吴老头赶到，我当天就会被打个半死，断胳膊断腿地被抬回家，结果吴老头这个接盘侠，想套我的底细，却接了我一大盘霉运。

我拍了拍吴老头的肩膀：“您老，最近小心点，不要出门最好。”

和吴老头一起离开了小饭馆，在梦旅馆睡了一觉，第二天坐上了定好的火车，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城市，下车前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千成照例过来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左正扯了两句没什么用的咸蛋，我妈在担心我的行程，问我到了哪了。

最后一条是苏半仙的，他告诉我，吴老头回了预城之后，还没进自己家门口，就被水家人堵在了家门口请走了，水家人质问他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倒是义气，只把我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然后费心费力给水家补了几个大风水做赔偿。

苏半仙去预城探望他，顺便拍了一张照片给我。当初那个精神矍铄，满脸猥琐笑容的小老头，现在无精打采地瘫在自己的黄花梨床上，看来确实是被水家人榨干了剩余价值的样子。

看得我一阵的心情舒畅。

碗放到了我的面前，我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了，毕竟都已经过去，我就算再纠结，烟萝能回来吗？何况她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不能回得来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要求。

做一个没有梦想的人，做一个没有目标的人，做一个无所事事，过着平淡日子的普通的废物男人，就这样带着天生的懦弱和粗大的神经，在别人的瞩目中混着自己的青春。

或者，还等着一个能爱上我的人？

啃掉一整颗卤蛋，我才想起来，是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开始变得这么虔诚起来了？

是烟萝走了之后，是吴老头告诉我注孤生之后，还是在每天夜里，风铃声伴着我的梦境悄悄走过的时候？

狠狠抄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随便嚼了两下，囫囵吞下去，又塞了一片牛肉仔细嚼着，还没等我咽下去，门外边开始上人了，看样子全都是旁边大学里边的学生。

学生一多起来，店里就开始搁不下了，然后外边挺大的一块空地上，就站满了人，三三两两在外边一边聊天一边排队，虽然闹哄哄的，但是队伍七拐八拐却从来没乱过。

屋里的人坐满了，我旁边也坐了两个拼座过来的男生，因为怕吃得太快会溅到他们，我也放满了速度，结果放慢速度之后还是会溅出去，只好再次放慢速度。屋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对面的人也变成了两个女生的时候，我才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碗面。

对面的女生看着我的“盆”，有点吃惊的样子，小声嘀咕着，我腼腆地笑了笑：“其实我还能吃一碗。”

两个女生哈哈笑起来，我也没着急走，对面坐着两个还挺好看的女生，不聊两句都对不起我跑这么远的路过来。于是我开始跟女生聊着，聊这个城市，聊她们的大学，最后聊到这家面馆。

两个女生是大二的学生，据说高中还是同班同学，后来考了同一所学校的不同专业，经常结伴一起，学习、运动、逛街、吃饭，最喜欢吃的就是学校旁边旮旯里的这家小面馆。

刚开始入学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学校旁边有这样一家店，直到有一天有个很是殷勤的，不知道对她们俩哪一个有些企图的学长，跟他们介绍说，这边又一家很好吃的面馆。

她们觉得，既然是面馆，又不贵，不如跟他去吃一顿，结果学长带着他们就出了侧门，把他们带到了旮旯里，吓得她们还以为他要做些什么，没想到过了拐角就看见，这片空地上等了好多的人，而这家面馆里，从来都没断过人。

那天等到腿软，她俩终于吃到了面，从那天开始，她们就经常结伴过来吃面，当然，当初追她们的学长也已经被她们抛弃了，不知道又去找什么目标，反正不烦人就行。

来到这家面馆的人，当然会对它很感兴趣，这样一家小小的店面，在这里传承了五代的人，味道这样好，就很想知道它的故事，想知道它的老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继承着，为什么不扩大规模，为什么生根在这样一个地方。

当然会有人打听，但是面馆里一共就这两个人，一个柜台后边的小哥，一个后厨干活的师傅，师傅是从来都不出来的，只能从小哥的嘴里打听消息，但是小哥是一视同仁，对待丑男和美女都是一个态度，平平淡淡的，不能拉话，也就不好仔细打听。

倒是有不要脸的人一个劲儿地追着问，小哥也不生气，只是说他也不清楚，不让他们问，久而久之，打听不出来的人们，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其实每年都有刚来的人想要探听老面馆的故事，但是从来都没有人接触到真正的故事，所以一个小地方隐藏一个小故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策略，也许这就是他们并没有扩大生意的原因？

我颇有兴趣地看着柜台后边的兄弟和后厨的大叔，突然想起来，问小哥：“兄弟，你们是父子？”

这个是普通问题，不用遮遮掩掩的吧。

果然，小哥抬起头回答我说：“是啊，里边是我爸。”

“那意思就是，这家店将来是要由你继承咯。”

“是啊。”

“哦。”

我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笑笑不说话了。

小哥还在纳闷，他似乎看出来我这两个问题问出了点什么，但是一时又想不出到底自己泄露了什么秘密，对面的两个女生看我笑得这么开心，也很好奇问我，到底知道了点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转身出了小店，去了旁边的网咖。

我到底问出了什么，大概只是一种直觉。既然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店里还没有人，锅都没有烧开，第二次来的时候生意这么火爆，那么既然小哥要继承这家面馆，到底是什么时候练手艺的？

所以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才会在柜台后边打瞌睡。

在网吧待到半夜凌晨十二点半，我结了账，施施然下了楼，拐到了老面馆的店面门口，从门缝里看了看，果然发现后厨的窗子亮着灯，于是绕过去趴在窗框上，笑道：“来碗夜宵呗。”

小哥从水锅的烟雾缭绕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面团子擦了擦汗：“大碗五十。”

我笑了：“小碗呢？”

他也笑了：“小碗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