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画廊的背远影（一）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喜欢画画，大致因为很少能出去玩，也没有朋友，皮这一下是不可能了，整个童年都不能皮的，就只能呆在屋里翻翻杂志、写写画画这样，看着窗外的小伙伴一个个既会踢球，跑得又快，我就觉得我真是喜欢画画。

但是后来发现手抖没得救，就没有再画了。所以今天的画廊和美术界的画廊是没什么关系的。就好像很久之前本来是自己的东西，直到不知情的人在你耳边说来说去，就变成了陌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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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学校，算是在大学聚集的地方。北边有一所机械类主打的学院，南边有一所警校，东边是其他零零碎碎的学校，西边紧贴着三环路。

隔着三环路出去，其实就已经比较荒凉的样子了，因为是城市建设规划的原因，或者是经济投资失衡的原因，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城西三环外的开发已经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东面倒是扩建地很快速的样子。

预城本就是文化城市，未经过改造的老城区总是有些好东西值得去看一看，比如说我们学校的旧校舍就是挺不错的一个建筑群，历史算是悠久，保存很完好，建筑也很有特色。

所以每年大一新生开学之后，总会有人问往届的学长学姐，学校旁边有什么旅游景点、文化遗迹可以去看看，拍两张照片发给高中的损友们。

如果是男生的话，我当然会告诉他们，从东门出去往前走，继续走两条街往左拐，那边是艺术类学校扎堆的地方，绕过门口放了饮料的小汽车进去，就能看见你们高中三年梦寐以求的东西。

如果是女生的话，我会跟他们说：“嗯，说也说不太清楚，这周末你有空没，一起去呗。”

当然，我平时自己是不太出去的，大学上到第三年，都没有怎么在学校旁边转过，寥寥几个很闻名的景点也只是在门口徘徊过两三次，看着长长的队伍就放弃了。

倒是不要钱的博物馆去过很多次，里边特别清静，很凉快，而且很少有亮眼的灯光，我可以在里面看一些感奇奇怪怪的东西，看到不懂的拿出手机来百度，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会儿，然后一天就过去了。

所以烟萝跟我说去老画廊的时候，我还是一脸懵逼的。

老画廊是个什么地方？西方艺术什么的，我不懂啊。

然后就被烟萝鄙视了，说亏我还是号称天赋点全加给汉语的人，连中国古代的画廊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仔细想了想，才隐约想起来，确实是见过几句带“画廊”的诗词，可惜学艺不精，前后都搭不上，整句的一点都想不起来，汗颜起来，慌忙转移话题。

“咱学校旁边还有这种地方呢？”

烟萝就跟我说，学校西门出去，穿过三环和小吃街，对面有一个很老的建筑群，建筑群里有一些很老的古代艺术，听说相当不错，她之前听说，现在也没去过，前两天突然想起来，就想去看看。

西门外边的老建筑我是知道的，因为我都一直以为这些老建筑里都藏着老城市里面最古老的传说，就好像我们县城里边的苏半仙和木家的通灵玉一样，带着神秘的韵味，一直吸引着我。

但是大学开学之后，打听了好久都没有发现那边有什么好稀奇的东西，于是就慢慢地忘记了，当初打算就算没有什么也去看看的想法，也因为课程排得太满果断放弃。

当初着实是对老西城有一些了解，也听说过那边有什么建筑特色的小院，至今还是有人住的，而且保存的地很完好的样子，很值得一看；有一些什么样的池水假山，我还很纳闷为什么东北这个地方还有历史悠久的园林文化；听说还有几个奇怪的建筑，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布满了整座屋子。

烟萝跟我说过之后，我又重新想了一下当初打听的事情，然后还去网上搜了一下老西城的画廊，确实是搜到了不少的东西，有一些部分的照片，还有一些来这边旅游的人写过的攻略。

看照片来讲，画廊确实是不错的一个地方。

中国古代所说的画廊，就是这样一种地方，木质结构的长廊，很长很长，或许还很曲折，两边是连续或者断续的彩绘，间或雕刻和镂空艺术，从转角处还能看见廊外经过精心设计的风景。

中国古代的匠人，或许有的人一生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生、成长、工作，用一辈子的时间，完成了这样一个画廊，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找不到一丝的瑕疵，也没有丝毫的重复，甚至当阳光发生了角度的变化，人的视线方向进行了转圜，每一个细节都会有不一样的美感。

所以说，这样一个保存完好的地方，确实是很值得去的，所以我跟烟萝约好了时间，给相机充好了电，当然没有告诉左正，周末就跟烟萝去了老西城的最南边。

预城的南边，挨着一条河，很少见的大城市没有在河的两边而只在一边的情况，河对面也是平原，不过大多都是老工业区，现在荒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他用。

河岸这边就挨着老西城，老西城的很多有韵味的建筑，也都在这条河的这边。因为以前没来过，所以我们进了巷子的时候，还特意跟人打听过。

巷口有一个抽着烟的老大爷，大概祖上也是什么书香门第，很有礼貌，说话很和蔼。听我们问起来，非要给我们带路过来，一边走一边说，这边的建筑是战乱时期有南方的商人因为商队被战火冲散，扎根在这里之后，按照家乡的风格修建的。

以我的见识，实在是看不出来是南边那一块儿的风格，就算知道了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所以只好瞎看。

老大爷到了门口就转头走了，我跟烟萝进了门，就看见好大的一个院子，一进院是一个正堂的院子，和苏半仙的半仙堂有些类似，堂皇大气，布满了玄机和历史的感觉。

随便拍了几张照片，我们就去了二进院。

二进院门正对着一个长廊的入口。

入口显得略有些破旧，大抵因为长廊上还搭着一些漂亮的藤蔓，所以很少有人会打理，多少就会有些尘埃和颓废的痕迹，初春下过几场雨，藤蔓长得很快，去年的枯藤已经零落，画廊旧漆红的柱和顶梁上带着嫩绿，格外的好看。

进了画廊，廊里很干净，两边的彩绘也保存的很好，虽然有些岁月的样子，但是花了些什么还是能看出来的，如果贴近了看，还能看出画工很细腻，细节描绘都很专业。

烟萝很是感兴趣，从这边看到那边，觉得哪个好的时候，还会让我从各个角度去拍照片，叮嘱我一定要拍清楚，然后回去发给她，可以应用到各种地方。我还能说什么，只好拍了一张又一张。

大概两个小时，我实在是弯不下腰了，我说歇会儿吧。

递给烟萝一瓶水，我们俩坐在画廊旁边的栏杆上边，今天外边其实还是蛮热的，但是坐在这边很凉快，没有阳光，清凉的风可以顺着画廊从另一边吹过来，还带着水的清凉和花的清香。

坐着坐着，我俩都快睡着了，烟萝把我推醒，指着画廊的那一头对我说：“你看那边有个人。”

我睁开眼睛顺着她指的看过去，就看见远处确实好像有个人，但是老大爷告诉我们，画廊只能从这边进去，到了头之后再原路返回，就很难理解我们早上从这里进来，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经过的情况下，对面居然会有一个人。

在画廊里过夜的，怕不就是传说中的神经病了吧。

远远地看着，继续往前走，烟萝的注意力全都在彩绘和风景上面，我倒是时不时地往那边瞟一眼，然后很古怪地发现那个人居然是不动的，我用手指戳了戳烟萝的胳膊。

“怎么啦？”

我说：“咱们是不是又见了鬼了？”

烟萝喜上眉梢：“哪呢？”

我苦着脸问：“要不回去吧。”

烟萝反应好快，拉着我的手就往人影那边跑过去，我都反抗不了，只好任她带着我过去，结果走进了才发现，我们两个近视眼，看见的就只是画廊中间一个彩绘而已。

但是中国风格的绘画作品，很少有画单独一个背影的，如果要画的话，无非就是什么远山崎岖的路上有一两个行脚的人，山崖望断的近处有一个诗意盎然的孑立之类的，这么大一个一比一的背影，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就立在画廊中央的一个木屏上边，实在是很诡异。

我绕到屏风的后边，觉得是不是这张屏的正反面正好画了一个人，结果走到那边一看，是好大一张海棠。

不止不画正面，而且还要画海棠，这就很有意思了。

这种画廊的创作，都是和旁边的园艺相结合的，比如说之前经过山石的地方，大多画了松竹和奇兽；经过池塘的地方，都画了荷莲和鱼虾；经过花草的地方，都画了虫鸟风月；经过亭堂的地方都画了人物和萌宠。

像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画了这边没有的海棠，大抵上不是后来加上的，就是当时就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种被隐藏起来的东西，远远要比我看不太懂的艺术品要吸引我的多。

所以我从这边转到那边，又从那边转到这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烟萝都在旁边看烦了，说着要往前走，看到头就回去，又看了几眼，我点点头，跟她往前去，结果没走几步就到了头。

原路返回回学校的时候，路过这张奇怪的木屏，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我就抬起头来看了看，匆匆一瞥，也没看太清楚，只觉得木屏正上的廊顶上，好像是白白的。

放慢脚步回头又看了两眼，我笑了。

烟萝看着我问：“怎么啦？”

我说：“我们可能真的见了鬼了。”

烟萝再次兴奋起来：“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