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长画廊的背远影（二）
烟萝终究还是不知道我们到底在哪见了鬼，回学校的时候一直追问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到底对不对，当初我在半仙堂的时候，实在是没意思，又不想跟苏半仙修拳脚，所以趁着他打坐的无聊时间，去他里屋看了很多的东西，我虽然还不至于看各种年代的文言文都跟流水账一样，但是多一本古文字典还是会很顺畅的。
苏半仙的藏书很多，从各种正史到杂史，传统的现代的，封建的开放的，当然还有很多他那方面的专业书籍，什么道法的、练气的、拳脚的、中医的，我都是当看着有意思，囫囵地就从头看到尾，能看懂记住的最好，看不懂的也就忘了。
其中就有一本记载生死业障之类的书籍，刚开始看到那块木屏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因为那本书上确有实例，不过用的是铁碑，而且正面刻的是玄武。直到我回头看清楚了木屏顶廊上那一片白花花的东西。
其实也不是全白，顶上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白色顶瓦，瓦在顶内，上书道家真言，内容我是看不太懂的，因为写法不太一样，需要系统学过的人才知道是啥，不然看着就只是一堆符号。
按照书上的记载，大概是这样一种情况，当一个做了恶事的人幡然悔悟，终于决定用剩余的所有生命进行偿还，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种是终于偿还清楚，临死之际觉得自己一生无憾，就可以轮回转世；而另一种，则是致死都不能解脱，生魂在人世间游荡，因为心存残念即不能轮回又不能修鬼，受尽各种孤独、自责和日月摧打之后，彻底消散。
第二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偿还者就可以选择建造这样一个碑面，反面是自己的背影，碑面的材料有讲究，正面刻着的东西也很有讲究，按照书上的事例，铁碑的主人五行金属，而生前是做水贼的好汉，生前的业障于水德有损，所以是铁碑刻玄武。
我不是太知道真言到底是不是我看到的那个样子，所以打算回去问一下苏半仙再确定，所以也就没告诉烟萝，只是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改天告诉她，然后就回寝室了。
回了寝室之后跟苏半仙通过了信，要了一张真言的照片，发现和我看到的大同小异，苏半仙告诉我，根据年代的不同和流派的差异，有些许差别也是可用的，看了又看，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去老西城多转一转。
打定了主意之后，我就想第二天自己一个人过去，至少找个人打听一下，比如说今天巷口的老大爷就是个不错的人选，想好了要问的东西之后，我就睡过去了。
最近天气极其之好，连着几天的太阳高照，从早上出门就很刺眼，等我走到老西城的时候，已经累得嗓子都快冒烟了，这才想起来因为不是跟烟萝来的，我连买水都没买，只好寻摸着去哪找点水喝，一抬头就看见了老大爷。
老头特别精神，从屋里端了以茶缸子水给我，我喝完往门口背阴儿里一坐，瞬间就有种小时候跟我姥爷下地中午歇脚的感觉，全身都舒坦起来，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我跟大爷问起老画廊的事情，大爷跟我说，那座院子那么大，当年是相当有钱的人盖的，这边的建筑大多还都有人住，也大多都还是很久之前就在这边的老住户们，没人愿意离开，那座院子现在没人管，是因为当初住在那边的那家人出了什么事，就离开了。
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大爷说，那家人姓水，是当初从南方来的行商之一，整个老西城的老建筑，就是他们带头建起来的，水家人一直是预城的XC区最有钱的人，号称生意做到全国各地，民国时期办过场子，给东北军造过枪炮，建国之后也带着XC区的人们进行建设，改革开放之后更是有了自己的公司。
但是就是正当鼎盛的时候，这家人突然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水家的女儿被人绑架，绑匪跟水家人联系之后，两边谈好了价格，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没有报警，直接带着钱去要人。
本来流程确实是这个样子的，给了钱，给了人，两边算是皆大欢喜，以后甚至有些事情还可以互相帮衬，毕竟如果人没事的话，利益还是最大的。
但是水家人带着钱去要人的时候，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终于还是报了警，警察找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女生的尸体，虽然水家人和官方把消息封锁地都很严密，但是风声还是流出来了。
女生是被侮辱之后，自杀的。
而当初联系水家人的绑匪，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虽然抓回来了小猫三两只，但是都是无关紧要的角色，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女生是怎么死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水家人依旧住在老西城的老宅子里边，做着他们的生意，过着他们的日子，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了流言蜚语，说水家的女孩在被绑架之前，就颇有些不检点的行为。
水家的老太爷出门遛弯听到了，回家骂了自己当家的儿子一顿，当晚就气得进了医院，过了一星期不治身亡，老太爷的儿子先死了女儿，又死了父亲，半年连着两场白事，把一个精壮的中年折磨成活死人一样，终于也得了病。
水家葬了老太爷，找了各方的关系、派了所有人手调查水家姑娘生前发生的事情，终于查到她在上学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干净，不过不是身子不干净，是从校外的小贩那边定期买过毒品。
因为家里有钱，所以水家的手头都很宽裕，但是万万没想到她一个从小就很听话、很好学，而且还考上了大学的女生，居然会去吸毒，而且买的量如此之大，水先生听了手底下人的报告，气得吐血三升，一病不起。
从那天开始，水家人就收拾了家当，不知道搬到哪边去了。
老大爷说起这个的时候，还跟我说水家人当年带着他们好多人都发家致富，他家的这所宅子，也是当时他们的工程队一起帮着盖起来的，工程款都比外面低不少。
老大爷从小在老西城住，对老西城和水家人的事情很熟悉，甚至有些还亲自参与过，当然对这里感情也很深，说起来的时候就让我能够很现实地感觉出来当时的情况。
我接着又问起长画廊的木屏的事情，我问那座木屏是当年就有的还是后来建的。
老大爷想了想告诉我，水家人还在的时候，他曾经在水家人办喜事的时候去过水家二进院，那个时候也跟朋友去看过长画廊，当时还有一个水家的人带路，很是吹嘘了一番，并不记得当时有那样一个木屏。
既然他这么说，我就有点懂了，木屏上的背影，怕不就是水家的老太爷，或者老太爷的儿子，至于要赎甚么的罪，就不得而知了，老大爷这边肯定是打听不到的。
所以风声毕竟只是风声，还没到所有事情都一目了然的程度，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判断的当年女生是不是真的吸了毒，又为什么会被绑架，谈好了价格又怎么被侮辱致死，死后水家人又调查到了什么隐秘。
老大爷没说的这些，差不多就是和老西城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了。
风言风语就是这么神奇，他依靠你对自己生活的熟悉来流传在你的身边，停留在你的脑海了很多还让你深信不疑，而它们到底牵扯到什么事关重大，你是不必知道的，因为你只需要一个谈资、缅怀或者自我安慰。
又讨了以茶缸子水喝，我告别了老大爷，又去了长画廊。
长画廊里面，很凉快，我一个人进去，反而有些阴风阵阵的感觉，好在进了二进院之后居然听到了人声，前面还有几个来观赏的人在左看右看，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我也不着急，就跟在他们后边，顺便又看了看两边的彩绘和风景，把昨天被烟萝拉着没来得及拍的几个需要费时间的景观拍了两张照片之后，前边的人也到了木屏的地方。
看到这种奇怪的木屏，任何一个人都当然会好奇起来，所以他们像我昨天一样绕着圈看来看去，不明白北面的背影和正面的海棠有什么关系。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木屏是因为五行命属木，刻海棠估计也是于木德有损，至于为什么是海棠不是青龙，怕是和个人情况有关。
我看着他们在木屏旁边谈论着，走到旁边，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一会儿，没有让他们注意到，确定了一下，确实是镇魂的真言无意，于是拍了一下那张背影，转身离开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候，天气开始变得凉快起来，我看着天上的阴云，从西南边盖过来，我想着是不是又要下雨了？打开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结果说一周都是阴天。
于是就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的。
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觉得我最近是不是操心太多了，还是因为苏半仙说的气息和霉运相冲之类的狗屁变化，搞得我有时候总感觉怪怪的，这种被置于事外的感觉，很空虚。
想了想，我给烟萝发了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烟萝说：“好啊。”
过了二十分钟在食堂门口看见烟萝，我深吸了一口气迎上去，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的脸看了有一会儿，她有点心虚：“看什么？”
我笑了，摇摇头：“没什么，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