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离开
官圣和贺遗泽日日夜夜,用了十几天时间,才将这个村子大大小小的阵压制住,能破的就破了,不能破的就用符咒压,压个百年不成问题。官圣看着画好的符咒对贺遗泽说:“以前是五百年桑海沧田,现在几十年就可以物是人非。百年也够了。”“再多几年不行吗?”贺遗泽瞪着大眼睛看官圣。
官圣“无语凝噎”,突然抬脚给了贺遗泽一脚,“你个熊孩子,你行你画啊。”
“哦,我不行。”贺遗泽说完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个,我不行这句话,不要乱说,你还小。”官圣满眼同情地看着贺遗泽,伸手摸摸贺遗泽头发。
“别摸我头发!”贺遗泽拍开官圣手,又反问一句“你怎么也摸上我头发了?”
“走吧。”官圣潇洒地往回走,贺遗泽跟在他后面。夏雨柔已做好了饭等在家里。
夏雨柔站在门前冲官圣温柔地笑,然后转身将饭菜端上了桌。稀稀疏疏的星星点在漆漆黑黑的夜空中,贺遗泽抬头看看,夜很美,这里的村子,终于也有了人烟。
“这两怎么办?”贺遗泽指着炕沿边两个鬼魂问。
“等,不止他两,还有那个老......”官圣看着贺遗泽,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换成“还有被困在坟地里的,还有村子里散落的招魂灯,不知道上面还有没有锁着鬼魂。”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贺遗泽放下筷子,这个小土屋,真的是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啊。
“快了,等我往上报这件事,一定会被调走的。”官圣停住筷子,他不饿,也吃不下。
“会有麻烦吗?”夏雨柔温柔的声音暖着官圣的心。当然了,官圣没有心。官圣搂住夏雨柔,摇摇头轻声说:“没事儿,别担心。”
贺遗泽看着这一幕,前一秒还觉得很温馨,下一秒捂住眼睛,不雅不雅,如此不雅!
贺遗泽倚在门口,官圣从里面悄悄溜出来。
“别倚在这,吵醒她。”官圣拉着贺遗泽站到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回头看看这个小土屋,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家。
“哎,你要真是我儿子就好了,那我人生就圆满了。”官圣手搭在贺遗泽肩膀上。贺遗泽闪身一躲,“滚,谁愿意当你儿子。”
“我是说假如。”官身笑着拉贺遗泽,“别别别,别生气,假如,只是假如。”
“没有假如。”贺遗泽提高声音坚定地强调。
“你小点声!”官圣捂住贺遗泽嘴,朝小土屋门口看看,没什么动静,应该没吵到夏雨柔。
贺遗泽拿掉官圣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也回头看着小土屋,没什么动静。“没醒,睡着呢。”贺遗泽放轻声音。
“说正经的,你是真不怕啊。”官圣略略低眉看下面房屋,黑暗中只能看到影影隐隐的轮廓,密集的人家都是紧挨着的,这里是山村,常年有狼,所以只有密集的聚居,才能抵御狼。人要是靠单打独斗,很难胜过任何一种动物,包括空中最轻盈的飞鸟。
“你没上报?”贺遗泽问。
“没有。上面有神罩着她,她死了,我们也不会好过。”官圣回答贺遗泽,话来带了一丝无奈。
“所以,你想怎么做?”贺遗泽看向官圣,从他脸上贺遗泽看不出什么,更猜不到他想什么。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官圣对贺遗泽了如指掌,贺遗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官圣。说到底他两八竿子打不着,竟然能凑到一起。
“我们把这里弄得差不多以后我再上报,但要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样上面那个知道了,会感谢我们的隐瞒,也不会杀我们灭口,因为这里并不是完全干净,还有迹可循。”
贺遗泽叹口气,“没想到,这也需要动这么多心眼。”
“你可惜这里的功劳?如果这样我们的功夫就白费了,没人知道的,也不会上功劳簿,不会涨工资的。”官圣笑着对贺遗泽说。贺遗泽摇摇头往屋里走:“比起功劳,命更重要。”到了门口又补了一句“而且我本来就不在乎功劳。功劳是个什么。我只是不明白天道!”贺遗泽冷笑,这回他竟误打误撞地知道了什么是天道,若是连这种事,都要瞒着不敢往上报,最后只能说成是这个村子几十年有迷障所以魂魄逗留难渡,那所谓的天道,又有什么值得敬畏的?
“天道正道,只在此间。”官圣指指自己胸膛,才漠然低头,这里早就没有那颗跳动的心了。
官圣一个人带着老阿婆女魂往下面走。又是千丈茫茫之地,无光无息,没有一点声音。身后这个魂也是没有声音的,默默地随着官圣的拉动飘荡。这本不是官圣工作,但他必须亲自将她送到地府,唯有这样上面那个不知哪尊神,才动不了手脚,等上面那尊神知道后,这老阿婆已经在地府了。没有什么敢在地府动手,谁也没有那么大本事。只是这一路太长,官圣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已很久没来了,竟有几分忍受不住这寂寞。尽头之地官圣将手中绳索交给等候在此的“人”手中。官圣提前给这个等候“人”传了信。
“你变了,这很危险。”他从没开口说过话,甚至不曾给官圣一个眼神,这次竟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句。
官圣笑笑,看着他昏暗的侧脸说了省“谢谢。”
这个男人牵上老阿婆女魂就走,没再开口说话,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官圣一眼,没给官圣一个眼神。
官圣独自往回走,心道“还是老样子。”漫长的路看不到尽头,一个人真得会寂寞,很寂寞。官圣冷哼,一千多年都没感到孤单,现在倒矫情起来。人类好像说过“没吃过糖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甜,一旦吃上就再也忘不掉了。”原来最可怕的思念不是锥心刻骨,而是无时不在。
村里人终于发现了老阿婆在家中老去,风风光光地给她办了葬礼。贺遗泽站在院子看,这里几乎能看到整个村子的情况。贺遗泽长长的身子立在土地上,盯着下面人群看。他们正在办葬礼,很热闹,算是喜丧。一群人进进出出,头上都是红白孝帽,没有哭声,人们都很欢喜。老人老了,也算是值了。没有近亲,还能葬得这么风光,村里老人都很羡慕这个老阿婆。贺遗泽想“没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要是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做?像以前一样,闷死她吗?”贺遗泽在心里否定自己的想法,自己这样想,和那个老妇有什么区别?以恶夺人,斩草除根。那些人究竟是不知道这老妇害了人,我也究竟不能臆测他们知道后会怎么样。
夏雨柔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贺遗泽,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这么冷,这么孤单、冷僻。想过去说些什么,又走不近。官圣从后面抱住夏雨柔:“没事儿,他经常这样,过会儿就好了,总之最晚等到离开这里就好了。”夏雨柔抬头看,对官圣笑笑。两人对视着,秋天的寒气都远了。
官圣抱着夏雨柔进了屋子,夏雨柔倚在官圣怀里,感受到了他胸前的暖意。官圣控制着胸前火焰,暖着夏雨柔身子。官圣心道:“这点温暖,只为你一个人暖。”
官圣将夏雨柔抱到炕上,放下夏雨柔停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夏雨柔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还是怕。
这几天村子里来了很多鬼差,还有几个有品极的鬼差也拿着账簿册子来了。他们到这后跟官圣寒暄。贺遗泽躲在屋里没有露面。夏雨柔看着在外面应付的官圣,不明白贺遗泽为什么要躲在屋子里。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夏雨柔问贺遗泽。贺遗泽看看外面鬼差,摇摇头说:“我们不是一路的。官圣还有个脸熟,我什么也没有。”“你们地位不高吗?”夏雨柔听贺遗泽这样解释,混个脸熟,难道不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吗?
“没有地位,我只是给城隍打工的,城隍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就通过各种方式雇了一些人,但我们这些雇佣的怪、鬼魂都没有品级,也不在鬼吏鬼差名单里。”
夏雨柔听完后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们没入编,只是合同工?”贺遗泽笑笑,“这个解释......对,就算是这样吧。”
“那你们,还这么给他干活。”夏雨柔看着贺遗泽,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要说干了一千多年也该转正了吧。
“我们和人间制度不一样,我和官圣都是介于人鬼之间的存在,所以永远只能是这样的存在,神位神级有限,仙阶仙品有限,不能随便填上。上古之仙得逍遥,封神之辈得自在,我们只能得永生。可是永生也是有代价的,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贺遗泽忽而冷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好。不过每次不想活了却又死不了。”
“你们活了这么久,确实很无聊。不过活着就可以救人,总比什么也不做好,这样也算是很有意义吧。”夏雨柔托着下巴,官圣还没有回来。天渐渐黑了,贺遗泽听着外面又“喧闹”起来。夏雨柔看看窗外:“今晚还要弄吗?”贺遗泽点点头,这里这么多事,没个十天八个月,根本弄不完。坟地里困着一些魂,有些能直接带走,有些要超度,村子里各处也是,一点一点找,绝非易事。
“睡吧。”贺遗泽枕着手躺在地上,好久都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
“官圣今晚还不回来吗?”夏雨柔托腮自言自语,已经一天都没看见他了。夏雨柔睡不着想说两句话,转头却见贺遗泽已经睡着了,他眉心间一点明莹火焰忽隐忽现。官圣说贺遗泽身体受了重伤,虽然在焰火中重生,能力在这段时间是最强的,但他自己控制不了,所以在他完全放下戒备时,体内焰火就不怎么受控制了。夏雨柔坐在炕上等官圣,等着等着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