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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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弦月①

出高铁站后,舒亦云第一时间来到我和秋月面前。“秋月,咱们一起创作吧!”

“我们都好想和你一起呢,一起演奏,一起作谱,一起写歌。当然我也知道,我们的出现可能有些突然,你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不论分开再久,我们之间都……”

平时大大咧咧的亦云,可是言辞诚恳。秋月的脸上结着冰块般,让人看不出心思。

“秋月。”

夏暮站到舒亦云身边,对秋月说。

“我们一起去雨卉家里吧,让你看看我们乐队活动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秋月很难接下这份从天而降的惊喜,于是开始和我对眼神,向我求救。

“要不,明天吧。今天有点晚了不是吗?”

我委婉拒绝之后,秋月脸上哀求的微表情立刻就消失了。

“也是。那你们可以明天来,到时候联系我就好。随时欢迎。”

“好的,没问题。”

“嗯。”,夏暮拍了拍舒亦云的背,示意着该走了,“那就再见了。”

“明天见啦!”,亦云向我们回应道。

“雨卉。”,夏暮往反方向踏出一步,小声提醒了她,龚雨卉才恢复意识并急忙说:“哦,再见!”

而秋月痴呆地站成一棵松,我作为她的“家长”对这样的道别已经是感到尴尬至极了。

起床就打电话给秋月,得知她家里没人,我便准备去她家里。她还貌似不欢迎地说:“你来我家干嘛啊!”

来到秋月房间,她已经泡好两杯热茶在等我了。

“我想知道,昨天的经过,让你有什么感想。昨天一整天,我们都没怎么交流过。”

秋月在书桌前看一本杂志,似乎很认真,实则上眼皮和下眼皮早就大战过三百回合。

“感觉,感觉你心机很重。”她说。

“啊?”

“心机boy。”

“你生气了?”

“生不起来。”

“明明我就应该生气,使劲地闹脾气。”

“那现在一点脾气都没有吗?”

“没有。”

她的脑袋瓜子频频往桌上“蜻蜓点水”,而眼皮仿佛快熏出一阵热气,所以说话的精力也即将随之耗散。

“觉得和朋友们相处得怎么样?还……还合得来吗?”

“不关你……”

我急忙打断了秋月,“不可以这么说。”

“你——”

“有本事你就生我的气。”

“尽管生。”

秋月挺起胸膛,又缩了回去,顿了顿,干脆伏在桌上,让颈椎和眼睛稍作休息。

“你为什么……对我和她们的关系这样上心,这对你也没有好处啊。”

“没有好处我自然就不会做了。”

“……那到底是什么好处?”

“把你的生活变得丰富。就这样。”

“……”

“走吧!”

“去哪里?”

“雨卉家里。”

我等秋月换好衣服,向夏暮询问了地址,打了辆车。地点不远,从秋月家或者我们的学校出发就算是走路,也是能接受的距离。

车子开十分钟便到了,下车后,我问她感想,秋月当即说:“我没来过这里。”

“啊?”

“你是不是来错了。”

“不是吧,夏暮发给我的地址。B3幢,应该就是这里。”

占地巨大的田园式楼房,花园、水塘一应俱全。我们走到门口,铁门就自动往上收开了,一推隙开门缝的木门,楼上的舒亦云就发现了我们。

“秋月来啦!”

我不也来了吗?而且我是第一次来。

夏暮等人都出来迎接秋月,端来水果拼盘、果汁、甜点,叫上我俩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们坐一边,我和秋月坐对面。

“秋月,这里就是今后乐队的活动地点,我们会合的场地,在这里作曲、演奏、录音,可以完成一系列的单曲创作。”

夏暮解说道,秋月坐在我旁边,肢体拘束。

趁夏暮介绍她的宏伟蓝图的时候,舒亦云静步走到沙发后面,用手臂将秋月轻轻地环住。

“本来呢,我们是要为秋月办欢迎会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咱们还可以现在开始办呢!”

“好啊!”,这一想法似乎不谋而合,夏暮站起来,吩咐道,“我们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啊?现在吗?”

龚雨卉也同着夏暮站起来。

见她们都站着,我和秋月也从沙发上起身。

平常和我待在一块儿口水话连篇的秋月,现在极度腼腆。

“秋月你就先和陈臻出去玩吧,为了给你个惊喜,形式还是要到位对吧。”

亦云说完,就将我俩一路推出了大门。我就这样带着秋月告辞了。

明明不是真的被撵出来,可总有种流落街头的感觉。我俩沿着来时的路,打算走出别墅区。

许久,秋月才将繁忙的思绪与我分享。

“感觉……好不习惯。”

“嗯。看出来了。”

“没关系,这很正常。”

“总会习惯的,不是么?”

她没再释放烦恼,问我“去哪里?”

“我也想知道。”

我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不如去琴行练琴吧。”

愁闷的她突然绽开一个大笑脸,“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天琴行接待厅并没有人,我本还打算好好地和刘阿姨打个招呼。

上到二楼,练琴的人照样很多。令我俩离奇的是,我们的常驻房间被关上了,门上还贴着四个大字——“暂停使用”。

我随便找了个老师询问,得知刘阿姨可能就在那扇“暂停使用”的门后,我便去敲门,两秒的时间门就敞开了。

“呀,你们来了啊。”

“嘿,秋月!”

刘阿姨斜着头,打开手举在脸边做了个招呼。

“啊……”

我一进门就觉察到房间的变化,干净得发亮的瓷砖、洁净到隐形的玻璃,还有更加漆黑、块头更大的钢琴。而刘阿姨脚边一个水桶,手上一张毛巾。

“我在搞清洁呢。”

“钢琴……”,秋月嘀咕道,我也发现钢琴的变化,替她说,“钢琴换了吗?”

“是呀,换了架特别好的琴。”

“这可是历史名琴呢。之前的入门练习琴不配与它比。”

“之前那琴太差了,有几个键都失灵了没发现吗?这次换的琴是专门给你们用的,我会给你俩房间的钥匙,以后进出这间房记得上锁哦。”

“啊?这,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和如此名贵的琴给我们用……”

我很想告诉刘阿姨我们今后不会出现在琴行,因为我们已经有了新的“归宿”。但刘阿姨用心良苦地为我们准备这些,我一点都不忍心开口。

秋月略过我和刘阿姨的对话,过去抚摸钢琴,发出“这琴好熟悉”的感叹。

“熟悉吗?我听彩珊说,这型号是你儿时的爱琴。”

秋月倏然从琴上收回手,退避三舍。

“彩珊是……?”

刘阿姨听到疑问没有回答我,只是叹了口气,就收拾东西往门外走去。

“你们好好练哦,阿姨去大厅了。”

秋月坐上崭新的琴凳,先是将琴键从左至右快速地刷去,然后从低音区开始依次按响每一个黑键白键。

其实我知道刘阿姨说的彩珊是谁,倒也不敢肯定,不过极大可能是秋月的母亲。而彩珊估计是名称,刘阿姨这么叫,也印证了她俩的关系不一般。是姐妹吗?是朋友吗?是同学吗?如果说仅仅是看在彩珊的面子上才对秋月这么好,我觉得大可不必。

晚上七点十分,夏暮的一通电话差不多等候快一天。秋月甚至无聊到在琴房睡了一觉。

“欢迎秋月回家!!!”

“砰——”

进入全黑的别墅,门口的三人打着彩光棒,指着秋月头顶拉开彩带礼花炮,并大声高呼欢迎秋月回家。

随后秋月被舒亦云用带子蒙住眼睛,扶她到茶几的那块金色大蛋糕前。

“秋月。”

“啊?”

夏暮和亦云换了位置,蹲下来双手扶住秋月的胳膊,顺着搂住她的腰背,将秋月紧紧抱住。

“生日快乐。”

“欢迎回家。”

只见秋月的身体如肌肉痉挛般抽动,似乎想要拿下眼罩,可夏暮因此抱得更紧了。

“有三年没过生日了吧。生日快乐!秋月!”

“生日快乐秋月,等这一刻好久了!”雨卉接着亦云的话。

“吹蜡烛吧。”,夏暮贴在秋月耳廓边谈吐着。

秋月呼呼地将蜡烛吹熄,夏暮揭开她的眼罩,亦云则去将电灯打开。

硕大的房子里明亮得像华丽的宫殿,柔和的灯光让人觉得像站在世界级的大舞台上一般。

秋月见到了蛋糕的容貌,那是一颗金色的满月,月球陨石坑的点缀做得像模型那样精美。

“是我亲手做的蛋糕。”

“不过我们先不动它,先去吃饭吧,都是我的拿手好菜。”

“今天的厨力全由夏暮担任,鄙人和龚某人只能打打下手!”舒亦云说。

“是啊,不过吃夏暮做的菜真的是一种不花钱的享受呢。”雨卉说。

秋月在她们面前维持着一个布娃娃的形象,夏暮拉她去餐桌,她也只好安安分分地被她们服侍。

吃完丰盛的晚餐,我们收拾好桌碗,在沙发上继续刚才的交流。

“你那个肉是怎么烧的啊?味道很浓郁。”我问。

“照着调料放按着步骤来,总之就是死板的流程,做多了就能掌控好程度了。想学的话有空教你。”

“想不到陈臻你竟然对厨艺感兴趣,我和雨卉都不喜欢那玩意。”

“你俩就爱玩,你们那么贪玩。”

“略略略!”,舒亦云从储物柜里提出一个和她肚子等宽的手提箱,打开后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卡牌和桌游。

“秋月、陈臻、雨卉,咱们来玩神吐槽吧。那个夏暮,你来不来?”

“来呀。”

“别别别,还是别玩了吧!”

“我——我不——”

“哎哎!”,我打住夏暮,“别这么爽快嘛,亦云开玩笑的。”

亦云将游戏牌洗开,铺开,让我们每个人抽五张。

“规则诸位应该都清楚叭?”

不仅夏暮,剩下两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摇头,“不知道。”

“这游戏超级简单的,每个人按卡牌上面的提示,自行脑补一个东西但不说出来。打出这张牌后,如果下家质疑,问你这是神马东西,如果答得出来你就赢了,答不出来,你就输。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我问。

“嘿嘿~”

舒亦云脸上邪恶的笑容突然绷不住而显露出来。

“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赢家来要求。”

想到自己的性别,我顿觉恐慌,留意着亦云藏于嘴角下的窃喜。

“好嘞,那开始吧!”

“我先来哦,我要打牌了哦。”

“打了哦。”

舒亦云将手里五张牌切来换去,反复酝酿,终于打出了第一张。

“能在天上飞的!”

“下一位,秋月!”

秋月迅速将视线转移到自己手牌上,也是像亦云一样挪来换去,犹豫该打出哪张。

“可以发光发热的……”

“什么东西啊,我想质疑你。”夏暮立即说道。

“不可以哦,下家才可以质疑,夏暮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闭嘴吧。”

“那,到我了?”

我抽出一张牌,以排火车形式压在上一张牌上。

“摸不着的。”

“哈啊???”

夏暮嗖得撑起来细看我牌上的字,从她张大的嘴里体现出的不止是疑惑,更多的是迷惑。

“不是吧,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质疑,必须质疑,我要质疑你!”

夏暮自信满满。

“接下来请陈臻说出你说想的东西,必须要符合条件哦。”

“没有这种东西吧。”龚雨卉嘀咕道。

“不!”,我笃定地说,“有的。”

“什么?”亦云和秋月对我瞪大了眼。

“光啊!”

“光能发光这不用说了吧,光是粒子因此也能发热,光又有波的性质因此摸不到。怎么样?”

“……”

众人惊呆了,夏暮连声说,“服了。”

“嘿~嘿~夏暮输了哟。那么,你是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呢?”

“还是全都要呢?”

夏暮在板凳上畏缩了一下,挠起后颈,“真心话吧。”

“陈臻!”

“啊。”

“请提问!”

“哦……那个,夏暮,你觉得……”

舒亦云和龚雨卉都期待我的发问,连秋月也都用呆滞的面孔注视着我。

“炒菜是放猪油好呢还是菜油好呢?”

“不是吧——”

亦云捂住脸,夏暮也松弛了身体上的紧张,“呼,我觉得炒肉就放菜油,炒菜就放猪油,汤别放菜油。具体你可自行领会。”

“就这啊?”

亦云又开始哔叨了。

“你就问这种问题啊!”

每人都各自再抽一张牌,这次出牌由赢家我开始。

“一种生物。”

“一种生物啊,那就……可以食用的。”

夏暮过后到雨卉,她支支吾吾,眼看牌就要亮出来却又收了回去。

“在超市很常见的……”

“嘿嘿,这也太简单了。”

“每家每户都有的!”

……

焦点转到秋月,我灵机一动,“我觉得你可以质疑她了。”

“光是每家每户就有很多漏洞。”

“呵呵,秋月,你确定要质疑我吗?可能性不大哦。”

“呃……我要质疑你。”

“唉,竟然不相信我。猪肉呀,猪肉每家每户谁没有呢?”亦云信誓旦旦地说。

“打住!我家真没有。猪肉价格猛涨,已经很久没吃上肉了。”说完,我做好了要和她杠下去的准备。

“但你家总会买吧,谁家都买过猪肉不是吗?”

“但就现在而言,我家确实没有。”

“你……”

“好像是哦。”,夏暮拍了拍桌,“还说我傻,你才是这里面的马大哈。”

“好可恶。”

“不对!明明是秋月质疑我,为什么他要和我争论?!”

“我……只是把秋月想说的说出来罢了。”

“你咋知道秋月想说什么,你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

“不信你问她。”

“啊……对。我就想这么说的。”

秋月接着我的玩笑话说道。

“噫~”

“嗯——”

亦云夏暮二人互相挤眉弄眼,又故意憋住笑容。

“看来你输了呢。”夏暮说。

“要选择什么惩罚呢?”

“敢于挑战的人就是要选大冒险。秋月,来,我选大冒险!”

秋月轻轻低下头,使劲转动脑瓜。

雨卉说:“感觉秋月会出很坏的点子。”

果不其然。

她看了眼茶几下的苹果,说:“我要你徒手掰开苹果,并把果核里面的籽用嘴全部取出来。”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舒亦云难以置信,秋月腼腆地盯住她,咬着下唇。

“掰开苹果……这谁能办得到啊?”

亦云不情不愿地拿了一颗苹果,在两手掌间试受力点。

“苹果其实是可以掰开的。”我说。

“那你来呀。”

“确实是可以的。”夏暮说。

“那你来呀,别光是说嘛,口说无凭。”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大冒险。”

“不要耍赖哦!”雨卉说。

“看人家雨卉都瞧不起你了。”

我看笑话般地对舒亦云笑着说:“加油啊。”

亦云咬紧牙,试过坐着、站着、蹲着,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怎么也掰不开。

在试了三十多次之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来试试吧。”

众人都露出期待的眼光,我装作一副有诀窍的样子,其实也就看别人掰开过。我用掌心握住苹果的两边使力,然而苹果都被捏软了也没有崩裂出一点缝隙。

“看来你也不行啊。”夏暮说。

“你来吗?”

“不了,我心里有数。”

于是,我们的游戏便卡在了掰苹果。不知过了多久,秋月说:“既然掰不开就算了吧。”才终于结束这场五人轮流不息的挑战。

除了神吐槽,我们还进行了各种有趣的桌游。不经意间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十点半。歇息了会儿,夏暮从厨房端出她自制的低脂甜点。

“大家都饿了吧,来吃点东西。不用担心长胖哦。”

“爱死你了暮暮。”

舒亦云的动作比我们都快,就好像有人在和她抢食似的。

我和秋月各自尝了一块水果切糕,就这卖相和味道,开家甜品店赚得盆满体钵一点都不为过。

“好手艺啊,你为什么不做甜点赚钱呢?”

“赚钱,麻烦不说,也不缺那点钱,没必要吧。”

“好吃吗?秋月。”

“嗯……”

夏暮坐在秋月对面,秋月眼神躲闪。

“说起来,我们要做什么样的音乐呢?”夏暮对沙发两边充当守卫的雨卉和亦云说道。

“古典乐咯!”

同时舒亦云和龚雨卉听话地回到沙发上。

“问题是如何创作。”

亦云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我不觉得她能说出大家想要的答案。

宁静中,发出了秋月甘甜的声音,“找到共鸣。”

“共鸣?”

“音乐之所以能带来感动,就是因为它能与人共鸣。”我解释道。

“我明白,可是要如何找共鸣?”

“我觉得,一切情感都有共鸣。表达自己最想传达的情感就够了。”

我继续说。

“但也要接受,这样并不能共鸣所有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简而言之,音乐创作就是命题作文,对吧?”

“正确。”

“确定好主题之后,围绕这个主题用乐器的语言来叙述,由此来传达思想情感。”

“听足下说的好像很简单一样。”亦云说。

“所以困难的地方和写文章差不多,要写好一篇文,最需要新颖的标题、合适的结构、多样的手法和扎实的文学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