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伤痕
众人见了这感人的场面，无不流下热泪，就连生性冷酷的贝尚也悄悄用衣角擦了擦眼睛。而冷眼旁观的贝凝，一直被这戏剧化的改变震动着。灵儿身份上的改变令她无力招架，令她从心底升起了深深的恐惧。
「灵儿，过几天就跟爹走，好吗？」李少朗拥着灵儿问着。
「表叔，您要带灵儿回南京去吗？」贝凝半惊半喜地问。
「不是，我打算就住在红云镇买栋房子住下，不离开了。灵儿自小在这儿长大，对这地方一定会舍不得。而且她娘或者还活着，我想既然她将女儿送到这儿，可能是天意，所以我想在这儿定居下来......」李少朗望着灵儿回答贝凝的问题。
「那......那，不如还是住在这儿吧！表叔您常年在外，灵儿一个人会寂寞的。况且咱家府里还有厢房空着，让灵儿继续住在这儿好了嘛！」贝凝听见少朗要在红云镇住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李贝尚则诧异地扫了扫神态异常的妹妹，无语。
灵儿又岂会不懂小姐的意思，心头又浮起一阵酸痛。
「爹，灵儿也舍不得这儿，当年没有老爷夫人好心收留我，又哪有今天的灵儿。」
「对呀，灵儿都快和二哥结婚了，就别搬算了。」贝凝仍是不放心地说。
「不要扯到我头上来。」贝尚不耐地在一旁插嘴道。贝凝瞟了他一眼，继续劝说李少朗。
「表叔，更何况我和灵儿情同姊妹，我又怎舍得她走呢？」贝凝在「情同姊妹」这四个字上特别加了重音。
灵儿苦笑着，是啊，小姐曾经待她真是情同姐妹。不过，这一切却都让她这没良心的人给彻底破坏了，错的是自己！不是小姐。
「好，好，反正我也怕灵儿闷坏，在这儿有表哥一家子照顾着，我也放心些。」李少朗掉了点头，满足地叹了口气说：
「灵儿，爹总算找到你了。」他再一次怜惜地拥抱着灵儿。
「好了，好了，很晚了，大家都去睡吧！灵儿，你今晚就委屈些，在凝儿那边再睡一个晚上。明早我会吩咐下人帮你整理整理亿杏楼让你住的。」李老爷确定了灵儿的身份后，语气就变得和善多了。他表弟李少朗的家财万贯，可不比他这做表哥的少，这下亲上加亲，收获可多了。本来是不愿让儿子娶她，连嫁妆也没有，但现在不一样了。灵儿纵身一跃，变成枝头上的真凤凰了。李老弟刚认这女儿，一定舍不得让她再受一丁点儿委屈，婚事一定办得风风光光，嫁妆可也一定不会少呢！李老爷越想越开心，由心眼里会心地笑了出来。
「老爷，不用了，奴婢会自己整理的。不用再麻烦他们了。」灵儿恭敬地说。
「哎呀，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比以前了，现在你可是我嫡亲的表侄女，未来的媳妇儿，在李家怎么算也是个客人嘛！不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了，以后别再奴婢奴婢的叫了。这些事呢，哪还能让你亲自做呀！」李老爷摆摆手笑望着灵儿。
「对呀，灵儿你现在不一样了，就和咱家凝儿一样，是个小姐了呢！」李夫人也是一脸开心、关怀、欣喜地说。
灵儿随着李夫人的话向贝凝望去，只见贝凝在众人不觉意之下，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神情。
「爹，娘，没事的话，我想先回房休息了。」李贝尚站了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腰。
「大家都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向下人们宣布一下灵儿的身份，可别忘了。」李老爷径自回房去了。
「灵儿，这些年可委屈你了，堂堂一位千金却受了这些苦头。」李夫人握住了灵儿的手一脸怜惜的神态。
「夫人，怎么会呢！灵儿知道夫人一向疼我的！」灵儿感激地望着李夫人转身离去的背影。
「爹，去歇吧！灵儿明早向您请安！」灵儿还是未能放下那股激动。
「好，灵儿。」李少朗顿了顿。「以后我会弥补你那失去了十七年的时间。」
大厅只剩下贝凝和灵儿两人，所有人走了以后，贝凝恨恨地于嘴边对灵儿迸出一句：「灵儿，你还真不简单，你说现在，我该如何对你才是呀？」
***
贝尚踏进房间，心里颇烦乱。自己的心他从小就懂，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灵儿的呢？他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从小就特别爱找灵儿的碴，以折磨她为乐，或许是自己的心理有问题吧？
自从十岁时，知道灵儿会是他将来的妻子。好像就一直在期待着些什么？但灵儿对他的态度，无疑让他火上加油。从小，灵儿就特别不在意他，她对任何人笑，却从来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表情。或许是这样，从小他俩感情就不好。而贝尚火爆的性格，也导致这单纯的男孩整天向灵儿伸出拳头的原因。这是他想的吗？不是，这就是他一直烦恼的原因。自贝凝将灵儿讨了过去后，他见灵儿时间也少了许多，最起码不能像以前般，起床睁开眼便唤灵儿来服侍盥洗。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介意她的存在！这些天见不着她，心理烦躁了许多。他的矛盾产生于甚么呢？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只知道自己对灵儿是爱，也是恨。爱她，是不可理喻；恨她，更是令他想不通。但是最近发现自己对她的爱远远超出了恨。他好想念灵儿，想起曾经那么凶狠地对她，便由心底对自己发出一股恨意，他好像随着对灵儿的爱，日渐成熟起来。
现在可好了，灵儿的身份变了，那贪财的爹不会再反对他俩的婚事了！他感到满足。不过他还是希望好好地和灵儿谈一谈。必须坐下好好地谈一谈。他必须放下以前二少爷的身份，开心见诚地和灵儿好好地谈一谈，他怀着这想法，满足地沉入了梦乡。
另一边厢。
「灵儿，这下你可自由了。」贝凝一踏入房间，便向尾随而来的灵儿嘲笑地说。
「不过我告诉你，桓哥始终是我的夫君。咱俩有着十年的婚约，不是轻易可以毁掉的，它最终还是属于我的，你别趁现在突然而来的意外又去勾引他。」贝凝尖锐的语气深深地刺痛灵儿。
忽地，灵儿在贝凝面前跪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甚么？我受不起，你大小姐现在的身份可是咱们李府的贵客了，别再那样装给我看，我受不起。」
贝凝挥了挥手帕冷冽地走了开去。
「小姐，奴婢自知对不起小姐。尽管我今后不再是李府的丫头，我还是会记得小姐您曾经对灵儿的好。小姐您此时此刻，会如此对灵儿，全是灵儿的错！是灵儿辜负了小姐的厚爱。我犯的错，我会负责后果。我发誓，就算此后不用在小姐身边服侍，我也不会再找司徒少爷，破坏原本就属于小姐您的幸福。」此时，灵儿的心仿佛已被撕成碎片，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贝凝转过身来，怀疑地望着灵儿。「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希望你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起来吧，别跪在那儿碍眼了。」贝凝的语气有些软化。
灵儿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她看见小姐迅速地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
自那以后，灵儿在李府的地位变了，所有人都尊称她为一声「表小姐」或「灵儿小姐」，虽然这转变让灵儿极度不习惯也不喜欢，却也没有阻止的念头。
这天，奶妈急急地踏进了忆杏居，急声唤着：「灵儿，灵儿，你在吗？」
灵儿从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她越来越漂亮了，换上蓝色碎花衫裙猴，更显出少女的气色。
「灵儿小姐，司徒少爷今儿让我带封信给你。哟，别让人看到喔！」王妈小声交待着，她真的越来越喜欢灵儿了。
「奶妈，您......您见着他了吗？」灵儿性急的拉着王妈的手问。
「唉，没有，我没见到他。不过听仲伯说，他天天在家酗酒，人也落魄了。」奶妈叹息。
「他过得好吗？」灵儿吞了吞口水说道。
「怎么会好呀？灵儿，你们之间的事，我本也不想插嘴。不过，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啦！」奶妈拍拍灵儿的手，慈爱地叮嘱道，转身摇摇头走了出去。
灵儿连忙打开了那封充满「生机」的信，生机......因为这段时间她的生活只靠这些王妈带来的信去支持她继续留在这儿，小姐的态度也一如往常，终日带着怀疑的目光审判她。
灵儿：
你好吗？我俩快有一个月没见了！我好想妳，想得连心都疼了。随着没见你的日子，我发现自己变得脆弱了。我怕这是梦，我害怕没有你的日子。明明知道你就在身边，却又不能向你表示出任何感情。有时来李府，也只能遥遥望你几眼，这些没有和你交往的日子我好怕。我有勇气去解决一切的问题，但那必需的条件是：有你在我身边。现在你好像离我好远了，我又没有勇气去面对一切，我连你到底是否仍在乎我都不清楚......灵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我知道你不是闹着玩的，对吗？不要离开我，为甚么你不能信任我，依赖我！你为甚么选择离开我这条路？为甚么你会选择去抛弃一个那么爱你的人？我不明白......
灵儿，这已是我一百好几次的等待了。希望你肯给我一个响应好吗？不要再抛下我，不要让我后悔爱上了你!
祝你
安好
灵儿将早已被泪水沾湿了的信纸压在心口上，低低地唤着：「你是不该爱上我，我带给你的只有一再的伤害。不，你不应该......」灵儿拿起信从头到尾再仔细读了一遍，她不知道自己会在甚么时候终于忍不住冲出去找他。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是折磨，对她又何尝不是？或者她会比他更痛苦一百倍，她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中挣扎不出来......或者没有选择的余地？或者她爱司徒桓还不够深？她到底是为了甚么而不肯放下心中的负担。是出于报恩吗？桓为了爱她，几乎可以放弃所有东西，只要她回到他的身边。但她呢？她拿了甚么去回报？她伤害了他，但同时，她更是狠狠地伤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