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告别

雨夜后的清晨，福利院大门边的小铁门吱吱呀呀开了，门卫黄爷爷拿着自己编的竹枝大扫把出来，开始悠然自得地清扫落叶。高高矮矮、三三俩俩的孩子背着书包从福利陆续出来，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地去上学。那些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身影，梦一样，从常昊月隐身的树篱前飘过，生命中日夜相依为命的小伙伴们，再见了……

期待中温暖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还是穿着那双黄色旧塑料雨鞋。

“常妈妈……

昊月飞快擦去泪水，目不转睛盯着穿常妈妈的身影，内心百感交集。她多么想上去拥抱她，那个全福利院孩子的妈妈。可她愧疚于心，无颜再见那个把她从小养大的恩人，虽近在咫尺，可她只能躲在树后，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泪眼模糊地向常妈妈默默告别。

常妈妈把一桶垃圾倒进附近垃圾箱，和笑眯眯的黄爷爷说了几句话，随手关上小门，回去开始了她忙率的一天。

常妈妈不知道：她辛苦万分养大的孩子正在暗处向她道别。

昊月从树后出来，把一个袋子递给黄爷爷，里面有她为尝妈妈精心挑选的一双新鞋，还有给孤儿弟妹买的点心和糖果。

“爷爷，我要赶车，时间来不及，请您把这些东西交给常妈妈，好吗？”

“好的，好的，这是去哪里啊？”黄爷爷慈爱地看着她。

“去外地工作。”

“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记得常回来啊。”

昊月含泪点头，转过身飞快地逃走。

回来，我还会回来吗？

昊月离开福利院，乘车来到海边，她想再一次看看她喜欢的大海，向大海里的浪花告别。

六月的海风，轻抚着她腹中五个多月的婴儿。就要显怀了，再也瞒不下去，她无法面对慈爱的常妈妈，从心里愧对她十八年耗费心血的抚养。

20年前，未婚生子，各种传言会在一夜间传遍小城，她只能选择离开。

大海刚刚退潮，柔软洁白的浪花，好像少女白裙的蕾丝花边，在清风中起伏翻卷。银沙细细，白帆点点，清澈的海水中，小小的银鱼穿梭亲吻着她的脚趾。

昊月捧起浪花，清凉的海水抚慰她着的脸庞，却不能抚慰她痛苦的心。

退潮后的沙滩一半潮湿一半干爽。昊月坐在海边木麻黄树下干爽的沙滩上，遥望无际海天，渺渺烟水，往事迷蒙了双眼，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全身颤抖，心紧紧的纠缩成一团，万剑噬心……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无声地消失了？

那温暖熟悉的气息尚在，体贴的话语还在耳边徘徊，而人，却一去不回，杳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