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张辰浩带着我往小区的出口走，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紧紧地把我的右手抓住，生怕我会逃跑一样。我同样不敢轻易开口说话，我还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他杳无音讯这么多天，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心里的气不知道消了没有。这种时候我更不应该主动与他说话，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他一定又会不高兴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也这么懂得察言观色了？
他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把我塞上车，他便跑过去拉开了驾驶室的门，还是一句话都没有。我突然觉得好别扭，他这是还在生我气的表现吗？可是就算再生气，你也可以开口骂我呀！
“张辰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我先道歉好了，“对不……”起字还没有说出来，张辰浩就凑了上来。
“你干嘛？！”我立刻改了口，把身体往车门的方向挪了挪。
他一把将保险带拉过去。“帮你把保险带戴上。”只是淡淡的几个字，却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
“我以为你再也不和我说话了……”我把身子坐直了些，似是自言自语道。
“我倒是想不和你说话，可那样太折磨人。”坦白说，我完全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淡定，我只能假装没有听懂。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他，这个问题在刚刚的一路上我就想问他。
“第六感。”他倒是答得像模像样，“没想到还真的挺灵。”我仿佛又看到了我认识的那个张辰浩，没错，他就在我的身边。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我终于有勇气问出来。
“看你表现。”这至少说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有得救。
在经历了这么多聚散离合之后，我开始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看得特别重。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和谁道别，我们说的“永远”其实永不知道有多远。珍惜身边的每一个朋友，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对不起，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心绪最终迫使我将道歉的话说了出来。
“那就不要失去。”他的侧脸看起来又瘦了许多，我听不真切他话语里的真实含义，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这样的张辰浩似乎又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安静得让人不想离开他。他还好吗？我很想知道答案，可是我不能问出来。万一他说“不好”，我又该怎么做？也许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车在忽明忽暗的路灯光中飞快地穿梭，我真的应该庆幸我们还能维持现在的状态，至少他不会像苏浩洋那样转身离开我。窗外的街景有些熟悉，直到霓虹在视线中慢慢退去，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他。
“我送你回家。”他在红灯前停下来，转过脸看我。
我这才发现他憔悴的脸上嵌着深深的黑眼圈。“我不要回家！”我脱口而出，“我骗我妈今天要去学校，”我向他说明，“她还不知道我退学的事情。”我补上一句，却忘了张辰浩也不知道。
绿灯亮起，后面的车开始鸣笛。张辰浩踩下一脚油门，然后又在前面靠边停了下来。
“所以你是真的不打算回学校了吗？”他问我。路灯微弱的光照在他脸上，让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嗯，”我点点头，“其实我早就已经办过退学手续了。”他一定知道我说的是失忆前那一次。
“所以你才一直在找工作？”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许是猜的吧！
“嗯。”我再一次点头，这一次却没有任何有力的说辞来表明我的立场。
“所以才去了伊莲家？”我仿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不悦。
“我也不知道会是那样。”我换了一种方式回应他，免得他真的不高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依然还是很不高兴，“有家不能回，准备露宿街头吗？”
“我，我不知道……”我说着又把目光投向车窗外。
暮色渐渐降临，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沦落到这一步。想起来就觉得可笑，一年前侃侃而谈“梦想”，以为有梦想就很了不起；一年后却连“梦想”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要为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瞧不起。结果呢？只是自寻烦恼罢了！我不是不想对妈妈坦白，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原本打算当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告诉她实情，到那时候不论她支持还是反对都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起点，而我的处境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
“你今晚住我家吧！”张辰浩语出惊人，一下子把我从遥远的思绪里拉回来。
“不行！”我立刻拒绝，“你忘了之前的绯闻了吗？我不想再被拍到！”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死都不要再去张辰浩的公寓，更别说在他那里过夜了。
“那我给你找个酒店？”张辰浩立刻给出了其他备选项。
“那也不行！”我又一次拒绝，态度比刚刚更加坚决，“我不敢一个人住酒店。”这是一个不太能被人理解的理由，但我就是不太喜欢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下居住。
“那我陪你一起住酒店，这样不就行了吗？”张辰浩提议。
“不行，不行，不行！”我说完，整个人瘫在座椅上。
“我都不怕，你在怕什么？”张辰浩侧身问我。还是那么好看的脸庞，只是多了一些疲惫，不知道他消失的这些日子都去做什么了。
“我不是怕，我是……”我是觉得这样实在不妥，毕竟男女有别，就算关系再好，也应该要懂得避嫌吧，何况张辰浩是公众人物，酒店那种地方怎么能随便去！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为我有这样的想法。
我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我打给凯莉，让她收留你。”他最后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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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伊莲所说，凯莉住的是湖景套房。张辰浩带着我出现在她家门口时，她一定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
“对不起，凯莉，某人今天晚上无处可去，只能来你这借住一晚了。”张辰浩简单地说明来意。
“什么叫无处可去？你们俩怎么一块来了？”或许是张辰浩在电话里说得不够清楚，她到现在还是不太理解。
张辰浩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应该是要让我自己解释的意思。
“凯莉姐，”就冲这个称呼，她也该发发善心收留我一晚吧，“我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晚？”我以为这样就是解释了。
“你确定只要一晚吗？”我一时没有听懂张辰浩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我还敢奢望在这里长住吗？
“好了，进屋再说！”凯莉用这句话将我们请进屋。
她似乎正在做饭，路过厨房的时候，一阵香味扑鼻，让我不禁生出一丝饥饿感。
“凯莉，你在做饭吗？”我好歹只是在心里咽口水，没想到张辰浩这只“饿狼”竟然直接杀进了厨房，“红酒牛排，伙食不错哇！”我又咽了口口水。
于是，这块牛排最后被一分为二，成为了我和张辰浩的盘中餐。
“好吃！”我在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切了块肉送进嘴里后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凯莉姐，想不到你厨艺这么棒！”
凯莉笑笑，也不说话，张辰浩倒是死皮赖脸地上来插话。“要是再有碗汤就更好了！”
我估摸着这原本就是凯莉为自己准备的晚餐，张辰浩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没有随他的意。“你是艺人，体重管理很重要，晚上不宜吃太饱，差不多就行了！”我随口道，本是想拿话压压他。
没想到这下他更来劲了，“凯莉，你看我这助理现在还管起我的生活来了！我觉得你得好好给她上上课，把我的生活习惯啊……作息时间表啊统统都拿出来让她背一背！”
“谁是你助理？！”我立刻怼回去。
“呦，敢跟我玩失忆？”他把一旁的玻璃杯拿过来喝了一口，“《恋•殇》的演职人员表上可写着呢，编剧助理郜筱柔！”
“那也是欧阳老师的助理呀！”我反应飞快。
张辰浩无言以对。这一仗我全胜。
“好了好了，你们俩！”要不是凯莉拦着，估计张辰浩还会继续和我辩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借住到我这来？”她说着想了想，“该不会你们俩又闹出什么绯闻了吧？！”
“没有！”我和张辰浩异口同声，我已经怕了“绯闻”这两个字了。
“我……”我望向张辰浩，“我不可以回家……”我又望向凯莉，她急于知道答案，我看到她的眼里似乎都闪着光，但随即又熄灭了。
“谁让你自作聪明的！”张辰浩插上来做补充，“这傻子有学不好好上，自以为找了份正经工作，去给伊莲做保姆。”那明明叫“家政助理”好不好。
“伊莲？”凯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很惊讶，“可是这跟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
“我妈还不知道我退学的事情，我原本以为可以住在伊莲家里，就骗她自己去学校了。”我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这种事也只有你会做得出来，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凯莉听罢，无奈地摇摇头，我不明白她说的“身份”是指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辰浩的助理，现在你又跑去帮伊莲做事，讲道理一点的会以为我和辰浩是哪里亏待了你，惹得你要去投靠我们的对手；不讲道理一点的就会说你知恩不图报，前脚刚靠辰浩上位，后脚就拍屁股走人！”所以她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就只能和张辰浩捆绑在一起了？
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娱乐圈的规则太多，让我应付不过来。或许叶琳说得对，我不适合在这个圈子里混。可是就算我拼了命地想往外逃，也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拉回漩涡的中心。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望向张辰浩，他靠在椅背上，朝我耸了耸肩。
“所以退学的事情是不可改变的了？”凯莉将桌上的盘子收起来，往厨房走的时候她问我。
“是的。”我怕她听不清，故意提高了音量。
“你是不是傻啊？”张辰浩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好不容易才帮你恢复学籍，你就这样拿来开玩笑的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搞不好是又答应校长接了一部戏。
“谢谢你，张辰浩。”我心里乱得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无故旷课一个月会被自动取消学籍的。”我以为这样说他就能放过我，只有我知道最后的期限是下周末。
“所以现在是第几天？”没想到他竟然会追问上来。
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数着日子在过，于是不太敢接他的话。“总之已经来不及了！”我含糊其辞，想要糊弄过去。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会中途反悔跑回去上课了。”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份文件，“这是凯莉帮你拟的合同，签了它，以后安心做我的助理。”原来这一切他早就安排好了。
“我能不能不签？”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将目光落在那份合同上。
“不行！”好霸道的男人。
“为什么？”我努力为自己争取话语权，“我对做艺人助理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何况我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啊！”我没有直说自己不想和他走得太近是怕妈妈会多虑，“你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选……”话还没有说完，我看到凯莉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于是生生地把话吞了回去。
“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霸道到有点任性的男人，“你不是想还债吗？别忘了，你欠我的也有很多，如果你不想用一辈子来还，那么现在就把字签了！”我搞不懂，难道他这些天是去进修了心理学？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反驳，难道要我说自己不想还他的人情债？一辈子太长，我不想把它搭进去。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签了这份“卖身契”。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签就真的是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