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与苏菲亚道别时已近中午。她本想邀请我共进午餐，但被我婉言拒绝了。我知道她和韩磊还有公事要谈。她想帮我叫辆车，也被我谢绝了，我说我还想在附近转转。
“筱柔，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相信我是真心想帮你。”她最后这样说，“如果有需要，记得随时联系我！”
“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选择完全信任她，或许是因为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苏浩洋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让我联想到苏浩洋。
“我可以知道……”我话说到一半，她向我投来表示疑问的目光，“从这到最近的地铁站怎么走吗？”我原本想问的是她当初到底为什么选择离开苏浩洋。我只知道她并不情愿那样做，但就算我问了，她会如实回答我吗？想想还是算了吧，希望她没有发现我言语里的不干脆。
“地铁啊，你出门左拐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她如是回答。
“谢谢！”我向她道谢，然后便一头扎进了人流里。但走过第一个红绿灯后，我又折了回来，我要去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坐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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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人才市场比工作日显得冷清了许多，这里是我近半个月常来的地方。虽然工作人员不上班，红色的显示屏上还是滚动切换着最新的招聘信息。我远远地看了一眼，还和前两天一样。没想到现在的就业形势真的有这么严峻，但凡有一点名气的企业招的不是本科生就是研究生，就连一般性的单位也都要求有几年工作经验。而我，既没有本科学历，又没有工作经验，拿什么去和别人拼？
我还是像前两天一样灰溜溜地从大屏前走过，但今天却意外地发现纸质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我努力挤到人群中央，才知道在这里张贴的都是些劳务派遣和兼职工作。
张贴在这里的职位自然不能和大屏上显示的那些比，岗位要求和薪资待遇都不如我预期的那样，就连用廉价A4纸打印的招聘简章都入不了我的眼。但现在不是嫌弃这些的时候，在多方求职屡遭碰壁后，我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了。
四周的人群不多时竟已退去了一半，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自身条件好，所以配得上更好的岗位。只有那些看上去像学生模样的人，还在同我一样仔细研究那些看起来就像在开玩笑的兼职岗位。原来只有蒙卡尔才会排斥学生打零工的行为，我在心里想。
“你看，这不就是你上次去面试那个吗？你还被骗了两百块钱呢！”我听到有个女生在向她的同伴求证。
“对，就是这个无良的模特公司。怎么还贴在这里呢？赶紧撕了吧，别再祸害别人！”另一个女生凑上前来。
我赶在她们自行把海报撕下来之前快速浏览了一下上面的内容：诚招网络主播、活动模特，有意者电联，然后是一连串数字，应该就是那家“骗子”公司的联系方式。
这种岗位绝对不能瞎投，我在心里想，难道他们的人事懒到连一个像样的招聘简章都写不出来吗？可满眼望去，在这里张贴的招聘信息又有哪一份是完整的呢？
这一次我大概又要扫兴而归了。我把手里的纸笔收起来，准备就这样离开。说来也奇怪，或许是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就在我转身的当儿，有两个不明来历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都是来这儿找兼职的吗？”说话的是个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体型微胖，震慑力倒是不小。
“你们是什么人？”有两个年轻人反问道，语气中带着警觉。
“你们不用怕！”那女人说着掏出名片发给我们，“我只是要找一个驻家保姆，包吃包住，待遇优厚，你们谁有兴趣？”
我将名片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一下。前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没有印象。倒是这个叫夏荷的女人，之前听凯莉提到过，她是演艺经纪人圈子里最有手段的一个，一般人根本不敢得罪她。看来情况不妙，我还是尽早抽身的好。
“荷姐，你是海娜的经纪人荷姐？”我正欲退去，就被两个粉丝状的人拦住了去路。
“你真的是荷姐吗？”
“你是不是要给海娜找助理？”
“你看我怎么样？我有身高优势，还能给她当保镖！”
一大波热情的人冲上来，其中还不乏那些一脸油腻的大男生。我从人群中央被挤出去，险些绊倒在那女人脚下。
“不好意思，拿错名片了！”那女人倒是淡定，“我只是荷姐的一个小助理，来这里想给我妈妈找个保姆。她年纪大了，行动不太方便！”剧情转折太快，那些热情过了头的粉丝怕是得花大半个月来平复心情了。
本来嘛，艺人选助理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只有张辰浩才会一句话就让我做了他的“文字助理”。说起张辰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天我伤了他的心，他会不会还在生我的气……
我这么一发愣，回过神来才发现人群都已经退去。只有那女人和她的同伴还站着。
“所以你对这份工作感兴趣吗？”周围没有其他人，我相信她一定是在问我。
“没，没，没兴趣！”我说完尴尬地笑了笑，笑自己的傻。干嘛要回答她呢，直接走不就行了！
“你很需要一份工作吧？”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其实我是想给自己找个家政助理，我觉得你很合适，而且薪酬也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她竟然还知道用钱来诱惑我。
“你招家政助理为什么要用夏荷的名义呢？”我到底是经不住诱惑的，但我显然还识破了她的“诡计”。
“你知道我是故意那样做的？”她似乎也感到意外。
“我只是觉得好奇，既然你是荷姐的助理，就一定知道谨言慎行，可你却把她的名片放在包里……”我不知道这样分析合不合理。
“你果然聪明，看来我的决定不错，我就需要像你这样识大体的！”
什么？我识大体？这年代找家政也可以这么草率的吗？况且她也没有拿出什么像样的招聘简章来呀，别人凭什么愿意相信她！
“我是伊莲，这是我的名片。”原来这就是她让别人相信她的方式，“下午有空吗？有空的话就快些上岗吧！”我倒是很欣赏她的爽快，只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个人可不可信。
我最后还是按照伊莲给的地址去了她的住处，并不是因为我已经对她完全信任，而是我很好奇，好奇她凭什么就选中了我。有时候好奇是非常危险的，甚至是可以致命的，但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一个能够与夏荷相抗衡又选择避开闹市区居住的人，应该不至于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伊莲和夏荷一样，也是前程文化的演艺经纪人，可她却偏偏住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或许是因为住在这里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你还是来了！”她给我开门，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这个地方不太好找吧？”她一路将我引进门。
“没有没有，”我跟着她换了鞋，“我来过这附近。只是没想到……”我抬起头，正好撞见她正色的目光。“没想到什么？”她问我。
“没想到……你会住在这个地方。”我略有迟疑地回答她，但我最终还是没敢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撒谎，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笑了，带着我往里面走。“那你觉得我应该住在什么地方？像夏荷那样在酒店租下一整个楼面，还是像凯莉那样买一套湖景房？”
我没有回答她，我知道与她讨论这个话题没有任何意义。我快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屋子还算通透，只是陈设旧了一点。不知道伊莲是不是在这里住了很久，总觉得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她的气息，陈旧的慵懒的气息。
“您……为什么要找我来做家政？”我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古怪超出了我的想象，心中顿生出一丝恐惧，迫使我在发问时使用了敬词。
“因为最后只有你没走啊！”这个回答和我想象的一样，可我明明只是被她拦住了脚步，“我不太能相信别人，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追加答案勉强能让我安静下来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在这里住久了，本不太想搬出去……”她停了停，似乎在两秒内滤去了一些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信息，“我每周大概会有一两天回到这里住，所以这个房子需要有人打扫。”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家政公司呢？我没有问出来。
“我不太喜欢托别人，或许是因为性格的关系，我喜欢亲自挑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不用担心，我会和你签雇佣合同，按照公司正常员工的待遇给你结工资，还有你可以住在客房。”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真的吗？”可好事似乎就在眼前。
当天下午，伊莲就与我签了合同，并给了我三千块钱作为预支的薪水。我之所以决定留下来做她的“家政助理”，主要还是因为她能给我提供一个住处，好让妈妈以为我还在学校待着。
第二天中午，我便带着些许衣物到了伊莲的住处。她说过，今晚会回到这里住，所以我必须提前将这里打扫干净。我虽没有太多做家务的经验，上手倒是挺快，仅仅两个小时，从客厅到厨房再到房间，里里外外就统统变了样。
终于大功告成了！我在心里欢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没等我喘两口气，就听到锁孔里钥匙扭动的声音。这个点，难道是伊莲？
我走到门口，打算在她进门的第一时间将她手里的衣服和包接过来。然而，门打开的瞬间我的瞳孔足足放大了两倍。不是伊莲，那这个男人是谁？！
“姐姐，你回来啦？”那个男人似乎比我还要惊讶，“你今天没去上学，一直在家等我吗？”他说的话却是乱七八糟的。
“呃……”我只是静静地站着，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既然他有大门钥匙，那么我就有理由相信他也是这家的主人。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小杰好饿哦，小杰要吃饭饭……”在我手足无措的瞬间，那个男人又表现出如男孩般宠溺的笑脸。
我躲过他的拥抱，又甩掉他的拉扯，最后无奈地躲进洗手间去给伊莲打电话。电话没有通，我只能给她发信息。
信息刚发出去，没想到张辰浩的电话竟打了过来。“喂，张辰浩……”我急于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以及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然而电话那头却没了声音。一定是洗手间信号不好，我想着轻轻地打开门张望，那个男人已经不在客厅里了。
“喂，张辰浩，你在哪里？”我蹑手蹑脚地跑到阳台上去讲电话。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声，我警觉地回头，竟然还是那个男人。“姐姐，你洗好澡啦？我们来做饭吃……”我看到他手上拿的冷鲜肉已经被他捣得面目全非，菜刀还被他拿在手里，看得我胆战心惊。
“别，别，你先把刀放下……”张辰浩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只觉得眼前这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搞不好是入室行凶的。
怎么办？我的后面是阳台，这里是四楼，跳下去非死即残。逃？夺门而出是唯一的方法。
“小杰，”我记得他说过他叫小杰，“你先冷静一点，我们把刀放下好不好？”我觉得不冷静的应该是我，“等，等一下我再给你做，做饭好不好？”
他好像有认真听我在说些什么，慢慢地把刀放下，却还是堵着我的路不放。
“那个，你，你能不能往旁边一点，让我从这里走出去……”我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少透露一些恐惧。
他又照着我的话做了。这一次，我会彻底逃脱。
我冲出房间，朝着电梯的方向奔去，但最后连电梯都来不及等就一路从楼梯间逃走了。我在楼梯上摔了两次，还险些直接从上面滚下来，直到冲出楼栋才敢大口呼吸。
“郜筱柔！”我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的就是张辰浩。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把自己投到他的怀里。“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差一点哭出来。
“好了，没事了。”我感觉到他拥着我的手狠狠地使了一把劲。
“姐姐，你下楼做什么？你不是要帮我做饭吗？小杰好饿……”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一路追下来，现在看时我才发现他似乎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你是伊杰？”张辰浩向他发问。
“嗯，”那男人点头，“哥哥你是谁？”
“哥哥是……”
“阿杰！”伊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怎么又逃回家来了？”
“妈妈，小杰想你和姐姐了……”叫伊杰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伊莲的儿子！
“筱柔，对不起，这是我儿子小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他患有轻度智障，还一直幻想自己有个姐姐。我把他安排在寄宿学校，可他隔三差五就会偷逃回家，今天正好被你遇到了。”
所以这才是她不愿意搬离此处的原因吧？“没关系。”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假装自己已经镇定下来了。
“所以，家政助理……你不会介意吧？”她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但既然她说了，我大概需要替自己找一个好一点的说辞。
“我……”我不是介意她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是这件事不该当着张辰浩的面说。我了解他，就算我答应，他也不会答应的。
“我想……我可能不太适合。”我决定先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
“那既然这样，我不为难你。”没想到她却偏偏只读到了我话语里的否定意味，直接把我给“解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