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掉进花园里的人
和饼干生意相比，哈米的学校生活就没那么顺利了。三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是不习惯学校那死板的作息时间安排，不习惯有的老师没完没了的废话，更讨厌那些永远写不完的作业。她最讨厌的就是写作文，明明两句话便可以讲清楚的一件事情，老师偏偏要让大家写上两百字。明明很普通的感情，偏偏要用很肉麻的话说出来。
除此之外，同班的大多数同学也让哈米觉得难以招架，她老是弄不明白大家的想法。比如说吧，好几个女生都告诉哈米要文静一点儿，不要大吼大叫，像猴子一样蹿上蹿下。有些男生也很奇怪，他们好像看不起女同学，也不喜欢哈米和他们一起玩。哈米沮丧极了，觉得在学校里，好像除了听课和写作业，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不过，哈米想结交朋友，她决定先融入女生的圈子里。在绿河的帮助下，哈米想努力加入女生们的谈话中。
最近，女生们在课间最喜欢谈论自己家的宠物。她们要么养着可爱的猫，要么养着听话的狗，要么养着漂亮的鹦鹉。哈米羡慕极了，她想养一只善解人意的猫。
“你千万别这样做，罗先生长得那么可怕，准会把你的猫吓死！”一个女孩说。
哈米最讨厌别人因为罗先生的外表而否定他的一切。她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已经养宠物了，它是一只猫，它不会抓伤我的手指，也不讨厌罗先生！”
“真的吗？”绿河有些惊讶地问。
哈米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我的猫是一只黑猫，它比你们养的所有的猫都要乖巧懂事，它甚至还会说话，会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安慰我。它会唱歌会跳舞会讲笑话，还会扮鬼脸吓人。它懂得自己找吃的，自己找地方睡觉，自己找乐子，会在我需要时来到我的身边。”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宠物？”一个女孩轻蔑地说。
“当然有。”哈米提高了声音，“这只猫就住在我的脑子里，我想让它怎么样，它就怎么样，这样的宠物多好。”
除了绿河之外，所有的女孩都向哈米投来了鄙视的目光，然后又继续自己的宠物话题。哈米也觉得没意思，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
“你养的宠物很好，我也想在自己脑子里养一只。”绿河说。
“你家里不是已经养了四只猫吗？你不缺宠物。”哈米说。
“那四只猫才不是宠物呢，是我家商店里的员工，帮忙捉想要偷吃商品的老鼠。所以我要在自己的脑子里养一只，等我需要它时，就把它叫出来陪我说说话。”绿河说。
哈米总算笑了起来，她觉得绿河是她见过的最漂亮、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同时她也觉得自己与班上其他女孩是不可能和睦相处的。
和男生交朋友也非常不容易。哈米跑得比他们快，跳得比他们高，无论玩什么游戏都非常厉害，把男生们都比下去了，他们一点儿也不高兴。除此之外，威尔好像是男生们的老大，他不喜欢哈米，其他男生也跟着一起排斥她，除了迪迪，其他男生再也不和她一起玩了。
“我完全弄不明白大家在想什么，看来除了绿河和迪迪，我交不到其他朋友了。”哈米有些悲伤地想。
学校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这节语文课又要写作文，哈米实在坐不住了，趁安老师不注意悄悄溜出了教室。她就像逃出了牢笼的鸟儿，觉得空气比平常清新多了，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哈米可不敢回家去，她决定在镇上转一转，再熟悉一下这个地方。
没过多久，哈米就爬上了杨柳镇北面的那座小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不知不觉睡着了。很快一阵冷风吹过，哈米醒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时，她看到了远离杨柳镇的白房子，心血来潮，决定去看望白门婆婆。
哈米小跑着下了山，穿梭在杨柳镇那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突然，天空中传来奇怪的响声，似乎有人在说话。哈米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骑着飞天扫帚从空中飞过。
“是魔法师！”
哈米想也没想，便跟在那骑着飞天扫帚的人身后跑了起来。那个人飞得并不快，也不稳，像是喝醉酒一样，在天空中拐来拐去。最后那飞天扫帚突然定在了空中。哈米也停了下来，那扫帚突然又动起来，斜斜地朝着地面冲去。
“扫帚要坠毁了吗？”哈米想。她继续跑，发现那飞天扫帚的前进方向，就是罗先生家！
“糟糕，我们家会不会被砸坏了呢？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哈米心想。
“轰”的一声，可能是飞天扫帚掉下来了。哈米总算来到了药店的后门，看到了倒在花丛里的魔法师。罗先生也冲出门来，发现那魔法师压死了他的花，他心疼得脸更红了。
“哎哟，疼死我了！”
魔法师艰难地站起身来，揉揉自己的屁股，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看到了哈米和罗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挥了挥手，说道：“下午好！”然后，他捡起地上已经摔成两截儿的飞天扫帚。
“你的飞天扫帚为什么会断掉呢？”哈米跑到魔法师身边问道。
“它太旧了，至少载过一百位魔法师，承受不住了。可是我又没钱买新的。”
魔法师把坏掉的飞天扫帚递给哈米，说道：“真抱歉毁坏了你们的花园，这把扫帚代表我的歉意，你们可以把它塞进灶里烧了。”
“你毁了我的两株花，还差点儿就毁了我们新种的树。”罗先生来到魔法师身后，原来魔法师掉下来的地方离罗先生种植吉利果树的地方最多不过两米远。那些树是两个星期前种的，它们是一群娇气的树，成长得很缓慢，现在看起来与两个星期前似乎没有任何差别。
刚刚魔法师的飞天扫帚的柄插进了花园的草坪里，草坪中现在有了一个洞，魔法师从自己宽松的黑色魔法师长袍里掏出了一粒种子扔进那个洞里，对罗先生说道：“为了纪念这次降落，我在这儿种上了一株猫耳草。先生，谢谢您了！”
“谢我什么？”罗先生不解地问。
“谢谢您的花园恰好在这儿，而不在其他地方。如果这儿不是花园而是房屋，那我可就小命难保了。对了，我得再问你们一句，这儿是杨柳镇吗？”
“是的！”哈米说。
“太好了，我算是完美地降落了。”那个魔法师笑着说。
“你到杨柳镇来干什么？”哈米又问。
“我是魔法学校的学生，要想顺利毕业，就要找个地方实习一年，用魔法帮助大家。”
“我听说过那所学校的规定。但是，一般的见习魔法师都会选择去往没有魔法师的地方，我们这儿已经有魔法师了。”罗先生说。
“您说的是白门婆婆，对吧？她也曾在我们学校里学习过，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她就退休了。”见习魔法师说，“我的名字叫穆卡。你们呢？”
“我姓罗。”罗先生说。杨柳镇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穆卡二话不说，紧紧握住了罗先生的手，说道：“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罗先生点点头，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看来他不太习惯和陌生人太过亲近。
“我的名字叫哈米。”哈米说。
穆卡又赶紧握住了哈米的手，哈米感觉似乎有魔力从穆卡的手心流进她的身体里。这时穆卡说：“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卡尔和贝塔夫妇住在哪儿？我通过朋友认识了他们俩，还写信在他们家租了一间阁楼。”
“我知道，我可以带你去！”哈米说。
“等一下！”罗先生叫住了哈米，“现在还不到四点，哈米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里吗？”
“真的！您不说的话，我完全忘了自己逃课这件事情！我现在应该待在教室里，写着虚假的作文！罗先生，我们晚上的时候再谈这件事情，可以吗？我得送这位魔法师先生到他的新家去。您也看到了，他看起来很惨，我应该帮助他。”
“我哪儿惨了？我是一名优秀的魔法师，一直是同龄人羡慕的对象，和悲惨、可怜之类的词没有任何关系。”穆卡红着脸否认道。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很穷。”哈米说。
“这倒没错。”穆卡叹了口气。
热心的哈米带着贫穷的魔法师去了卡尔叔叔家。她一直待在穆卡身边，看着他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好奇魔法师的箱子里会有什么奥秘和玄机。可是，它只是一个普通的箱子，里面也只装着普通人的生活用品，哈米有些失望地回家了。
越是靠近药店，哈米的脚步越沉重。她觉得罗先生很生气，可是她一心想让罗先生高兴，让罗先生喜欢她。她低垂着脑袋进了门，发现绿河来了，绿河带给她今天的家庭作业。
“马龙老师知道了，他很生气，你明天可能要被他批评了。”绿河说。
哈米倒是不担心这个，她害怕罗先生骂她，她觉得自己肯定会哭出来。送走绿河之后，哈米一边写作业，一边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可是，罗先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哈米：“今后不要一声不响地就跑到学校外面去，老师得多担心呀！”
“您没有生气吗？”哈米问。
“当然生气。”罗先生想了想，“可是我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哈米，你得让我慢慢学习，一步一步来。”
第二天，哈米当然被马龙老师狠狠责骂了一顿。马龙老师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让哈米写五百字的检讨，明天就要交给他。
只是五百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哈米绞尽脑汁，硬是一句话也写不出来。她向绿河请教写检讨的方法。可是绿河一直是好学生，从来没写过检讨，给不了有用的意见。
“你可以问迪迪，他是我们班写检讨的专家。”绿河说。
哈米赶紧跑出教室，把正在疯玩的迪迪抓进来，让他指导自己。
“很简单。今天上课时，老师不是已经总结你的几大罪状了吗？你就把这些罪状全都承认了，然后再夸张些、煽情些，写些‘这次非常后悔，下次绝不再犯’的话，表表决心，老师就原谅你了。”迪迪得意扬扬地说。
“可我不想撒谎。”哈米说，“我不觉得我昨天做错了很多事。没错，我应该事先告诉老师一声，我想离开学校，不应该趁老师上厕所时溜出去。这只需要两句话，我可写不了五百字。”
“不行不行，就算你心里不服气，也不要说出来。”迪迪说。
哈米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教育？”
“这就是教育。”迪迪加重语气回答道。
哈米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说道：“我一点儿也不适合这个地方。”
“我也不适合。可那有什么办法？如果我不来上学，我爸一定会打断我的腿，把我赶出家门！”迪迪瞪大眼睛说，“我们只是小孩子，除了听父母的话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大人是大人，我是我！”哈米坐直了身体说，“我不想继续上学了！”
当天晚上，哈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罗先生。罗先生并没有劝阻哈米，他也认为哈米不适合学校的教育。有时候他甚至担心学校的教育会让古灵精怪的哈米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普通无趣的小孩子。这些天，罗先生守在柜台上时也想过不少关于哈米教育的问题，他觉得还是自己来教她比较好。
第二天，哈米和罗先生一起去学校办理退学手续。他们俩来到校门口，遇到了趾高气扬的威尔。他白了罗先生一眼，对哈米说：“怎么，你是想带家长来吓唬我们吗？”
哈米二话不说，重重地一拳打中了威尔的鼻子。威尔捂着脸，都快哭出来了，叫道：“你这个暴力狂！”
“谁让你说话那么难听？！”哈米瞪大了眼睛，“我告诉你，你把你爸爸带到学校来，才是真的吓人呢，大家都特别讨厌那位镇长！你不用整天想着找我的麻烦，因为我不想陪你玩了！我要退学，永远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
“你害怕了？”威尔得意扬扬地说。
“害怕什么？”
“你怕期末考试。再过两个星期我们就要考试了。你刚来我们班时有几科几乎考了满分，现在你担心自己考不出那么高的分数。而且，我告诉你吧，我可是准备在期末考试时超过你，把你狠狠打倒！”威尔说。
哈米本来就沉不住气，她暴跳如雷，指着威尔的鼻子说道：“你胡说！我告诉你，我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和你这样的人争吵上。告诉你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没空每天跑到学校来！”
“你要做什么？烤饼干吗？你烤的饼干难吃死了。”威尔说。
哈米更生气了，不过她觉得生气便是与威尔斗争失败的表现。所以她很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自己能用的最平静的语气对威尔说道：“我决定了，我不退学了，我要留在这儿，期末考试把你甩得远远的，让你心服口服！另外，我还要让你开口说哈米做的饼干好吃！”
“这两件事情你都办不到。”威尔很得意。
“我们走着瞧吧。”哈米转头看着罗先生，“不好意思，请您先回家吧，我还得留在学校战斗呢。罗先生，等我赢了这场战斗之后，我们再一起告别这所学校吧。”
说完，哈米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冲进教室里，开始晨读。威尔个子矮小，比哈米后到教室。哈米看到了威尔，故意大声朗读昨天学习的课文，威尔不动声色地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摊开课本用更洪亮的声音读书。哈米不认输，又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威尔也把自己的声音提高了七八度。马龙老师朝着三年一班的教室走去时，以为自己的班级一夜之间变成了狼嚎训练班。
“看来大家都干劲满满，多好。”马龙老师喜滋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