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质梳理：思想政治教育本质问题的深入探讨
任何事物都有质的规定，有什么样的事物也就有与之相应的本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因为某事物的本质一旦改变，那么这个事物的基本性质和整体面貌也必然随之改变。“质是与存在同一的直接的规定性……某物之所以是某物，乃由于其质，如失掉其质，便会停止其为某物。”[1]思想政治教育也必定有其自身的本质，这是思想政治教育诞生、存在与发展的充要条件。“任何一种思想政治教育理论都包含着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都要以某种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观作为基础。任何一种思想政治教育实践都是在某种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观指导下的实践活动，都体现着某种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观。可以说，思想政治教育本质问题是一切思想政治教育问题的总纽结，是整个思想政治教育学的立论之本。”[2]一言以蔽之，思想政治教育本质问题，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完善与实践策略优化的“元”问题，即最根本和最基础的命题，对这个命题的科学解答是确立思想政治教育范畴中其他论题的逻辑前提和首要问题。
实事求是地讲，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探析愈来愈受到理论界的热切关注，但学界同人就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阐论仍存在诸多争论而未形成一致见解，对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构建和实践操作的掣肘日益凸显。当然，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探析已有诸多学者做出了十分可贵的努力，从而使我们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正在不断深化，但其中尚有一些问题未能辨明和厘清，由此可见，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研究仍是理论界较为薄弱的环节。正因为如此，准确廓清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价值和非常重大的实践效益。
（一）学术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基本观点
在我国学术界，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以来，已有数十本研讨思想政治教育学的专著面世，但其中专一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论著却寥寥无几。虽然许多学者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予以了多方剖析和多种界定，并使得学术界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研究的数量和质量都在逐步提升，但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问题的解说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至今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尽管如此，一些的确具有重要借鉴价值和宝贵启发意义的见解已经被提出来了。具体而言，可以将它们归纳为三种基本的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意识形态的灌输引导者与教育软控的主要途径。在学术界，持这种观点的学者比较多。该观点认为思想政治教育从本质上讲就是灌输主流意识形态、开展意识形态教育进而推行意识形态的引导与软控的实践活动。立足于这个根本观点，学者们大致有以下三种看法：一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是价值观的灌输活动，即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特定的阶级、国家、政党促使其成员认同或者确立符合特定价值观体系的规范和要求的实践活动；二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是思想观念的软控途径，这指的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就是在社会实践中运用意识能动性原理履行对人们思想观念的软控职能以引导甚或统一人们的理想信念；三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是意识形态的掌握方式，它讲的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在于用意识形态去掌握群众并以此实现意识形态的目的。
第二种观点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阶级统治合法性的维护者与社会化的推动者。赞同这类观点的学者人数也不少。这类观点从思想政治教育客观存在和持续发展的必然原因出发，认识到了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所受到的政治制约性，即思想政治教育终究是从政治衍生出来并确实附着于政治之上的，并由此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作用归纳为为维护阶级统治的合法性并促进政治社会化的进程。认可上述观点的学者们认为，就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所体现的维护阶级统治的合法性而言，思想政治教育是一个工具，它促进阶级之政治目标的达成或者维护阶级之政治统治的稳固；就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所蕴含的促进政治社会化而言，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手段，它既要求个体成员学习践行又要求群体组织教授传播那些特定的政治认知、政治情感、政治态度和政治倾向。
第三种观点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社会成员角色转化的主要目标与文化延续。这是学术界近年才逐渐流行起来的一类观点。这类观点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视作提升社会成员的“社会化”的教育活动。秉持这种观点的学者主要从三个方面对此做了较详细的阐述：第一，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精神生产实践，这种活动在立足社会“视界”的基础上追求“人之建设” ，它着眼于“人怎样成为人”和“人成为怎样的人” ，进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第二，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关注并改善人的生存状态以及培养并实现人的社会性的活动，它促使人们在认识和改造自我主观世界和外在客观世界的过程中由“自然人”转变为“社会人”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文化存在、文化现象和文化力量，它推动着文化的传承、延续与发展并以此完善人的精神成长。
（二）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逻辑追问
通过对上述三种观点进行梳理可以发现，在诸多学者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予以解说的过程中，忽略了这样的逻辑脉络：要想真正从根本上破解一个难题，遵照逻辑的追问是非常重要的条件。正是出于弥补这样的缺陷的初衷和意图，我们在解读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时候试图依照合理的逻辑主线去前后相继地层层追问，进而为解开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之谜奠定基础和铺平道路。
首先，追问“本质”的内涵是首要的前提。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认识分歧的产生根源往往是由于对“本质”的不同理解及其相应运用，因而需要首先清楚地理解“本质”的内在涵义。“本质”是一个具有鲜明比较性的概念，倘若没有比较的考量，“本质”的存在就无多大意义；“本质”也是一个具有明显依附性的概念，如果脱离特定对象，“本质”的运用就会陷入空洞无物和不知所云。简而言之，本质指的是某事物“是其所是”而且“本源上之所是”的最根本的固有规定性和最核心的内在驱动力。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而言，这种规定性和驱动力为思想政治教育自身所必然具有。
其次，追问“思想政治教育”的界定是必要的铺垫。如果不对“思想政治教育”做出明确界定，那么在探析“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时候就会给人的认识造成“捉摸不定”的混乱。在此，思想政治教育可按照“泛指”和“特指”予以区分。泛指的思想政治教育即人类步入阶级社会之后的所有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特指的思想政治教育则为特定的阶级及其政党团体和特定的国家及其统治机器等所开展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这里所要探讨的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具有“普适性” ，也就是说，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所做的解析，既要适用于泛指的思想政治教育，也要契合于特指的思想政治教育。
最后，追问“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概念是重要的基础。既然要解答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具体要义，那么就应将考究视角的选择和推理思维的探索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这一专业术语紧密地联系起来。综上所述，“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概念是指：“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内在生成的最普遍和最稳定的理据，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中固有实存的最主要和最深刻的性质，这种理据和性质既贯穿于泛指的思想政治教育和特指的思想政治教育施行过程的始终，又统摄并决定着泛指的思想政治教育和特指的思想政治教育存在的性质面貌以及发展的趋势状态” 。
（三）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探寻路径
毛泽东曾强调：“我们不但要提出任务，而且要解决完成任务的方法问题。我们的任务是过河，但是没有桥或没有船就不能过。不解决桥或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不解决方法问题，任务也只是瞎说一顿。”[3]因此，在探寻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时，恰当择取并合理运用正确的方法路径是必不可少的，只有借助于这些路径，才能逐步地“到达”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在此，笔者分别简要地介绍十个方面的路径：
第一，深入梳理思想政治教育的起源演进是认清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必要途径。恩格斯曾指出，“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4]。所以，“在社会科学问题上有一种最可靠的方法，它是真正养成正确分析这个问题的本领而不致淹没在一大堆细节或大量争执意见之中所必需的，对于用科学眼光分析这个问题来说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不要忘记基本的历史联系，考察每个问题都要看某种现象在历史上怎样产生、在发展中经过了哪些主要阶段，并根据它的这种发展去考察这一事物现在是怎样的”[5]。思想政治教育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因而有其得以产生、存在和发展的因缘。对此，有两个要点必须被足够重视：首先，“思想政治教育”虽然是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称谓，但它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或社会实践普遍存在于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来的一切时代中，换言之，思想政治教育在不同国家或不同时期具有不同的语汇指代和表现形式，尽管如此，不同历史条件下的思想政治教育有其共性，揭示这种共性对于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是非常有意义的；其次，社会总是处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并且每个阶段都具有各自特征，在各个社会形态中的思想政治教育也有其相应的时空境遇，只有正确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时空境遇，才能正确考察符合特定历史条件之规定性的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据此概略而言，无论从各种社会形态或各个历史阶段的各类思想政治教育形式的共性而言，还是从特定社会形态或特殊历史时期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特性而言，构建由诸多因素决定并与这些因素相适应的上层建筑，进而塑造与这样的上层建筑相契合的个体成员，这是思想政治教育所必然包含的内容。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应当而且必须在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中得以洞察。“思想政治教育的产生、存在和发展具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必然性，它的产生、存在和发展同社会实践有着本质的、必然的联系，社会实践是思想政治教育产生、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根源。”[6]由此可见，“社会实践是证明思想政治教育本性的基础和桥梁……指出了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路线和正确方向，提供了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最终所在”[7]。辩证唯物主义认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与此同理，脱离实践去探寻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即陷入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的主观随意性错误，因此，“只有将思想政治教育实践视为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认识的出发点，才可能科学地揭示出其本质”[8]。倘若分析各类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则会发现思想政治教育内在地隐含着对一定意识形态的内容构建和形式构造，在这个过程中同时对特定个体成员之思想与行为进行培育。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主要在自身的特殊矛盾中存在并且必须通过自身的特殊矛盾而展现出来，故从特殊矛盾来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可取的。毛泽东曾指出：“任何运动形式，其内部都包含着本身特殊的矛盾。这种特殊的矛盾，就构成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特殊的本质。这就是世界上诸种事物所以有千差万别的内在的原因，或者叫做根据。”[9]他由此进一步断定：“每一物质的运动形式所具有的特殊的本质，为它自己的特殊的矛盾所规定。”[10]思想政治教育也是由多种矛盾构成的矛盾系统，其中的特殊矛盾就是特定社会的思想政治规范与个体的思想政治素质状况之间的矛盾，或者说是社会价值体系要求与个体价值观素养水平之间的矛盾。如果从这一特殊矛盾出发，思想政治教育必显露出训练与特定社会或集团的思想政治规范或价值观体系相适应的个体对象的思想观念和行为表现。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对特定个体的发展状况进行引导的强有力的方式，也正是通过这样的引导去实现对社会或集团运行的调节。
第四，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规律揭示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因而从思想政治教育根本规律来窥探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路径是正确和有效的。思想政治教育当然有它本身的规律系统，且亦是诸多规律联结而成的具有层次性的系统。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规律是体现思想政治教育复杂的各种现象之间具有主导作用的本质联系，这种联系反映着这些现象运动过程的根本而必然的趋势，它在所有思想政治教育中普遍存在并贯穿于各个思想政治教育始终。因此，如果忽视、错断甚或误用、背离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规律，那么就会导致无法准确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理论界普遍认为，在思想政治教育的各个规律中，最根本的应当是个体成员的思想政治素质形成与提升的规律以及对个体成员进行思想政治教育的规律。正是从这样的规律出发并对其进行演绎推敲，思想政治教育才彰显出它所具有的意义：通过规范特定个体对象的思想政治素质，规范引导一定社会或组织运行所呈现出的现实状态和所内隐的未来趋向。
第五，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纷繁复杂的客观现象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外部联系和外在表征，深入思想政治教育的现象表征而探究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是具有可操作性的。“就是说，非本质的东西，外观的东西，表面的东西常常消失，不像‘本质’那样‘扎实’ ，那样‘稳固’ 。比如：河水的流动就是泡沫在上面，深流在下面。然而就连泡沫也是本质的表现！”[11]因此，毛泽东也强调：“我们看事情必须要看它的实质，而把它的现象只看作入门的向导，一进了门就要抓住它的实质，这才是可靠的科学的分析方法。”[12]可见，思想政治教育过程的客观现象总要这样或那样体现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本质需要通过现象来抽象，并通过现象获得自身的规定性。离开现象就不从论及本质。这是对本质理解的第一前提。”[13]总的来说，探究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必须注意思想政治教育的诸现象，而审视这些现象则不难因之抽象出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所包罗的重要方面。具体而言，思想政治教育或主动或被动地但总是积极地影响它自身所处的社会话语体系，它通过这种影响以使社会话语体系与社会发展的现状境遇或动向趋势互为呼应。
第六，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最显著的标志，从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来探究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确实为一条十分重要的途径。众所周知，事物的本质可以派生出并往往派生出诸多相应的属性，这些属性必然受到本质的规定。本质与本质属性“均体现事物的内在规定性及与他物的差异性，但却具有不同的辖域和侧重”[14]，尽管本质属性也只能局部地、片面地反映事物的规定性，但这种规定性是事物各个规定性中具有重要地位或决定作用的性质，故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依然是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重要切入点。从这个切入点去窥探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可得出这么一个十分重要的结论，即思想政治教育总是积极地作用于社会价值体系的内容结构及其运转方式，并在此基础上解释、说明及印证、表现着现实社会已存的或潜在的发展向度和前进轨迹，这种向度和轨迹是特定社会或一定集团所选择并遵循的某种发展构想或价值诉求的体现。
第七，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承载着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内容是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重要桥梁。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必然随着社会条件和时代状况的变化而相应变化，但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内容在国内学术界基本达成了共识，它们分别是：世界观和人生观教育、价值观和道德观教育、政治观和法制观教育。从这三大板块的基本内容来看，思想政治教育涵盖理想信念、价值追求、道德修养、社会规范等方面。诚然，列宁曾指出，“在为阶级矛盾所分裂的社会中，任何时候也不可能有非阶级的或超阶级的思想体系”[15]。毛泽东也强调：“在阶级社会中，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16]所以思想政治教育的内容具有鲜明的阶级性特征。但我们不应回避这样的事实：随着人类社会文明的持续前进，在某一特定社会中抑或这个社会的一段相当长的时期内存在的矛盾大多数不具有阶级斗争的性质，而诸如“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等非阶级性的矛盾则会成为社会主要矛盾，思想政治教育因而增添了不少基本不具有甚或根本不具有“阶级性”的内容。因此，若是运用系统和综合的观点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加以理解，就必须正视思想政治教育包含着对特定共同体（不仅仅是阶级或国家）价值规范的贯彻与强化的事实，而这样的贯彻与强化则是为了联合最广大个体成员从而使特定共同体的任务或目标得以落实和实现。
第八，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功能也理所当然地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集中体现，分析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当然要研究思想政治教育的主要功能。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神圣家族》中指出：“思想根本不能实现什么东西。为了实现思想，就要有使用实践力量的人。”[17]马克思则更加深刻地指明，“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ad hominem］，就能掌握群众”[18]。显然，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种教导人并造就人的社会活动，它的功能在于根据时代条件、社会需要和共同体要求培养与之相匹配或相融洽的个体成员，进而使人在这个过程中发挥积极的促进作用。从学理上讲，功能是事物所发挥的有利作用或积极效能。所以说，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不仅体现在它传播和维护特定的理想信念、价值追求、道德规范及发展和提升这个共同体中的个体成员的思想政治道德素质等方面，还体现在它化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和谐以及推动社会管理、实现社会整合等方面。
第九，只有正确地认识了人的本质，才能找到打开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之“门”的钥匙。思想政治教育是立足于并着眼于“人”的特殊实践，不论何种类型的思想政治教育都不可脱离现实的和具体的人，因为人既是主体也是客体，还因为人既是出发点又是落脚点。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在理解人的时候应当一刻也不离开现实的前提，“它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19]。因而现实的和具体的人是思想政治教育的逻辑起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须建立在正确认识人的本质的基础之上。马克思明确而深邃地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0]，这为我们把握人的本质进而洞悉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提供了十分重要的理论指导。总而言之，研讨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时，必须注意到，思想政治教育是引导现实的人的发展、调节人的一定社会关系的张力、规范处于特定条件中的人的存在状态的重要手段。
第十，研讨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时，切不可忽视了对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所追求的品格的关注。如若要明确而正确地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就必须立足于这个品格。所谓“思想政治教育的品格” ，指的是思想政治教育须实现合事实性与合价值性的辩证统一。具体而言，“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与“思想政治教育应该是什么”的协调互动理应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所关切。正因为思想政治教育追求并践行着这样的品格，所以在研讨并回答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时，谋求合事实的思想政治教育与合价值的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机统一必不可偏废，因为这是论析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必要基础和关键要点。照此推论，思想政治教育不仅囊括了对现实而具体的人的发展的牵引，也囊括了对人与人、人与集体、人与社会甚至人与自然的关系的规约或协调。
（四）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之“一元”与“立体”的论证
以上十个方面的论析，可以进一步地印证这样的道理：任何事物的本质均是“一元”的，但事物的本质并非平面和单一的。恩格斯曾指出：“两种不同的物总有某些质（至少在物体性的属性上）是共有的，另一些质在程度上有所不同，还有一些质可能是两种物中的一个所完全没有的。”[21]英国著名思想家约翰·洛克把事物的质分为“第一性的质”和“第二性的质” ，列宁在《辩证法的要素》中谈到人的认识过程时也提出“不甚深刻的本质”与“更深刻的本质”[22]。现象学派的创始人胡塞尔不仅认为存在“本质的层级系列” ，而且把事物的本质划分为“种本质”和“属本质” ，这与生物学一般把植物按照“纲、目、科、属、种、亚种”予以分类具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类卓见给我们解读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提供了重要的思路和尺度。一方面，某事物的本质表现出区别于其他事物的根源性依据。另一方面，某事物的本质与它同类的事物的本质也具有共域，即共同点。因此，我们在偏重本质的差异性规定的同时也不可忽略它的共同性内容。
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一元”的，它应当是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以后，特定社会共同体（诸如阶级、政党、集团、群体）所开展的有目的性、有计划性、有组织性的特殊治理活动———对居于国家统治地位的共同体而言，它是一种政治统治或社会管理的机制；对处在非统治地位的共同体而言，它是一种政治运作或组织监管的策略。这样的治理活动以相应共同体在一系列特殊的情境因素和条件状况中所认同并选择的上层建筑为基本依据，它通过转化或调控特定个体成员的思想意识、价值信念并且训导或塑造特定个体成员的人格心理、行为表现而贯彻实施并履行实现。
同时，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也是“立体”的。也就是说，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存在着“质级” ，即本质的层次、级别和维度、序列，这些“质级”是相互联系并有机统一的，但这些“质级”的侧重点和落脚点在范围和层次以及广度和深度上又有所区别，因而具有一定的独立性。遵循这样的论析，思想政治教育教育本质可以划分为以下四个质级。
第一个质级是对共同体成员对象的引导和塑造。思想政治教育以往是，而且当下和未来也是具有特殊规定性的教育实践活动，它通过规范和强化特定共同体中的成员的思想和行为，从而培养符合这个共同体之“顶层设计”（如所秉持的宗旨或所追求的目标）的人才，因而它成为促进这些人才的某种特定思想政治素质和人格品行之确立和发展的特殊工具，这种工具拥有十分鲜明和非常重要的治理特性及治理效应，在客观上牵引和助推着人的发展和进步。
第二个质级是对共同体上层建筑的确证和维系。在人的观念体系的形成过程中，思想政治教育的引导力量和规范作用是巨大的，它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和功用就是推行一套让特定的人或人群认同并遵循的价值观体系，这个价值观体系必是服从并服务于特定共同体的存在和发展的。正因为如此，思想政治教育必须通过保持所在社会共同体的主导思想或主流价值的引领地位，从而论证和维持这个共同体的政治上层建筑或思想上层建筑以及这个共同体本身。
第三个质级是对共同体运行秩序的规约和整合。思想政治教育总是力图实现和维系一定的秩序，它既是它所认同的某种秩序的“卫士” ，又是这种秩序的动力。思想政治教育是提高集体认同度、群体协同力和团体稳定性的基本而重要的手段，这主要体现于它在社会共同体中构建着特定话语模式，整合着多种利益目标，推行着某个规范体系，因而它能够较为显著地调节共同体的运行秩序，而保持相应共同体内部的良好联动并维护这些秩序网络的协调稳定是断定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和评判思想政治教育成效的关键指标。
第四个质级是对社会发展状况的干预和调控。思想政治教育所影响的范围和层次突破了它所在的特定社会共同体的界限，它对社会发展进步的速度和程度的作用力是不可忽视的，并越来越成为干预社会前行步伐的重要方式或途径。通过一系列有策略且有措施的广泛而深入的干预，思想政治教育不仅意在宣传和贯彻一定时期的路线、方针和政策，也旨在树立一定社会的理想、信念和目标，从而尽可能地凝聚社会成员，促进社会动员，以实现社会成员与社会发展的互动，并最终影响着社会发展的状况。尤其要指出的是，为推动社会的良性发展提供思想保证与精神支撑是思想政治教育要追求的题中应有之义。
“许多学科都是发展到一定阶段才有条件回头思考并加强元理论研究的。”[23]自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本科专业于198 4年正式设立以来，经过三十多年的探索、磨砺和积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不断得以深化，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不断持续深入，探究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一系列条件正趋向成熟。此外，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所做出的科学的求解和理性的阐释是大力推进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创新发展和完善成熟的现实诉求。所以，明晰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不仅显得十分必要而且已经非常迫切———它不仅是充实和完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理论进而推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拓展和优化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视野并且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研究水平的现实要求；不仅是改进和整合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路径以及增强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实效的客观要求，也是确保和发挥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特色以及推进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优势的内在要求。毛泽东指出：“客观现实世界的变化运动永远没有完结，人们在实践中对于真理的认识也就永远没有完结。”[24]可见，获得对真理的认识是不可能一蹴而就和一劳永逸的，其必须经历一个由稚嫩到成熟、从粗浅到深刻的有序演进的过程。因此，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予以不懈探究进而正确解答，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者和实践工作者的责任与义务。
注释
[1]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202．
[2]褚凤英．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再认识．探索，2010（3）：129．
[3]毛泽东．关心群众生活 注重工作方法／／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39．
[4]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44．
[5]列宁．论国家／／列宁．列宁全集：第3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61．
[6]骆郁廷，杨威．论思想政治教育的实践根源．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5）：655．
[7]孙其昂．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唯物史观解读．学校党建与思想教育，2010（14）：10．
[8]陶磊．意识形态性，还是政治性？：与石书臣《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规定及其把握》商榷．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14．
[9]毛泽东．矛盾论／／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08-309．
[10]同④309．
[11]列宁．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列宁．列宁全集：第5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107．
[12]毛泽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99．
[13]李辉．思想政治教育本质认识分歧探源．思想教育研究，2011（7）：15．
[14]高珊．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研究述评．学校党建与思想教育，2010（28）：81．
[15]列宁．怎么办？／／列宁．列宁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38．
[16]毛泽东．实践论／／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83．
[17]马克思，恩格斯．神圣家族／／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52．
[18]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9．
[19]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3．
[20]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21]恩格斯．自然辩证法／／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39．
[22]列宁．辩证法的要素／／列宁．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08．
[23]张耀灿．推进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范式的人学转换．思想教育研究，2010（7）：3．
[24]毛泽东．实践论／／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