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结束语
种族不平等在被主题化和理论化之前业已存在。不同时期哲学家心目中的人种思想也是形形色色,从18世纪的生物学家到人类学家以及人体测量学的先驱们的研究成果都为种族偏见的确立提供了科学依据。哲学家们,如从伏尔泰到休谟、到康德,再到黑格尔,他们就民族性和人类种族等著书立说,为种族主义和反种族主义提供了思想上和理论上的支持。
塔吉耶夫认为,“无论是看作一种统治制度或是一种思维方式,种族主义都构成了一种历史现象”(注:[法]皮埃尔安德烈·塔吉耶夫,高凌瀚译:《种族主义源流》,序言,3页,北京,三联书店,2005。),正如不能把种族主义简化为一个思想问题一样,不能仅仅从其根源来认识反种族主义。迄今为止,对于种族主义没有简单的解决办法和最终方案。这从塔吉耶夫对于“为什么要成为反种族主义者”的六种尝试性回答也没有给出自己最终答案中可以得见。
帕斯卡尔告诫我们:“不能睡觉。”(注:同上书,78页。)我们既要警惕各种不切实际的思想,也要考虑不可克服的价值观之间的无休止的冲突;我们要认识到,既然种族主义是伴随着人类生存而出现的,那我们就“没有必要退出生存,也没有必要不让自己付诸行动”;我们应该牢记,“奥斯维辛属于我们”(注:[德]君特·格拉斯,林笳、陈巍等译:《与乌托邦赛跑》,358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反犹主义是专门针对犹太民族的种族主义中的一种。与种族主义相生相伴的反种族主义的斗争绝不会一蹴而就,那将是一个长期、艰苦的过程。就像作家格拉斯倡导的那样,以西西弗斯精神为榜样,以文学为工具,通过叙述故事来达到教育和启蒙的目的,让人们不忘历史,反思和铭记教训。格拉斯在《铁皮鼓》中描写了“砸碎玻璃窗之夜”中对犹太教堂和店铺有组织的破坏,其中还刻画了被逼自杀的犹太玩具商马库斯和集中营幸存者犹太人法因戈德的形象。在《蜗牛日记》中揭露了光天化日之下对但泽犹太人的迫害、驱逐和杀害,虽然大多数老百姓选择了沉默或者随波逐流,但是毕竟还有像怀疑博士那样凭一己之力反抗对犹太人实施迫害的反种族主义者的存在。犹如漫漫黑夜中一束微弱的光亮,虽然微弱,却予人慰藉、给人希望。
我们每个个体也许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抱定“不以善小而不为”的信念,能够像塔吉耶夫指出的那样,以科学、道德、善良、和平、文化等各种不同的名义,开展一场旷日持久的反种族主义斗争,那么由我们汇集起的努力就表达了我们生存的态度。就像格拉斯说的,“任何一种旨在缩小不公正,确保和平,维护与促进自由,以及保护自然,避免人类毁灭性的非分要求的政治努力,在我看来,任何一种这样的努力,都是西西弗斯工作的一部分。因为石头永远不会停在山上。因为这种让人感到徒劳的推石头是属于人类的。如果我们想中途放弃,让石头躺在山脚,不再当西西弗斯了,我们将完全没有机会获救”(注:[德]君特·格拉斯,林笳、陈巍等译:《与乌托邦赛跑》,286页,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