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为什么要成为反种族主义者?
在人类文明化的进程中,反种族主义一直和种族主义相生相伴。人们相信种族偏见是无知和非理性的产物,“种族主义是一种根本上反理性的思想体系的表现”(注:同上书,53页。)。因此,反种族主义的斗争伴随着科学启蒙和理性思想,反种族主义的理想不是通过禁止和惩罚,而是应该通过教育和学习来实现。
按照“自然对文化”(NaturKultur)的程式可以确定反种族主义的定义是“针对文化的脆弱秩序中恶行不断重返的持久反抗。反种族主义属于对人类本性的控制,控制其非理性的恐惧,也控制其不能抑制的利益。反对种族主义的斗争是反对人类本性的无穷斗争”(注:同上书,57页。),其反抗的持久性颇具西西弗斯神话的意蕴。格拉斯对这种反种族主义持久性的认识非常深刻,所以他也经常以西西弗斯激励自己。
塔吉耶夫说:“人不是与生俱来的种族主义者,而是成为种族主义者的。在成为种族主义者之后,也可能不再是种族主义者。一个社会行为人行为表现的种族主义不能以这个人的趋向或天性来解释。对于种族主义的态度或作为的主要解释因素是环境。”(注:同上书,60页。)因此,塔吉耶夫从以下六个方面试图对自己提出的“为什么要成为反种族主义者”的问题进行解答:
(1)以启蒙思想的名义:反种族主义是一种人文主义,它力图消灭人剥削、压迫人的不平等现象,消除歧视、隔离和各种形式的暴力,在人类世界终止野蛮。(注:[法]皮埃尔安德烈·塔吉耶夫,高凌瀚译:《种族主义源流》,62~64页,北京,三联书店,2005。)
(2)以科学真理的名义:反种族主义被确定为真理的话语,为了向错误和谎言进行斗争,它同科学真理和知识进步连在一起,承担起了反对错误思想和推理、虚伪阐述理论或伪科学的任务。(注:同上书,65页。)
(3)以善的名义:怀着与人为善理想的反种族主义者想要“结束一切恶的或人类灾难的表现或原因,结束一切造成人类分裂和对抗的原因,包括由此带来的伤害和侮辱”(注:同上书,66页。),从道德上拒绝种族主义。
(4)以避免最坏的名义:这个答案仍然是道德方面的,在人们生活的世界上不是追求实现善的意愿,而是避免最坏及其结果。种族主义是绝对不能宽容的,如果最坏的就是被等同为绝对的恶,那么除了最坏的,一切都可以也应当宽容。(注:同上书,68~70页。)
(5)以和平和平等的名义:这种反种族主义鼓吹完全取消边界,实现人类的最后统一,它鼓动取消一切使得人们分裂、对立,或假设对立的人种、种族、文化、民族等界限的世界化的做法,强制所有的民族遵循起源于西方文明某些特征的唯一的文明样板,即通过虚假的市场民主造成的新文明,没有公民,除了商品和利润价值以外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息消费社会,(注:同上书,70~73页。)运用这种方法,即使建立起一个同质的人类社会也是差强人意的神话。
(6)以差别权的名义:这是为了维护文化多样性和集体特性,为了肯定和维持人们之间的文化差别,为了保护和说明差别权,为了尊重集体特性。反种族主义者从文化相对主义中找到了宽容原则,他们肯定特性和差别,承认人类族群的尊严。(注:同上书,74~75页。)
塔吉耶夫虽然用以上六种名义回答了“为什么要成为反种族主义者”这个问题,但是可以明显地看出,他自己对于这些只在理论上成立的回答也存在质疑,因为种种原因他也没有给出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