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母亲1
【记者旁白】
出让足球公社，于世来有了一笔钱，他的经济条件宽裕了一些。为了让母球的生活过得好一点，2015年底，他在广州买了一套房子。
【于世来自述】
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已年近半百了。我对母亲说，现在生活好了，您就不要天天去扫马路了，辞了环卫的工作吧。可是母亲说，我不工作，天天在家没事干也着急啊，你快点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吧，你生了儿子我就不上班了，回家给你带儿子。
我才22岁，母亲却已经开始着急我的婚姻大事，她的话让我又想起了小莲。小莲现在在香港实习，再过几个月就大学毕业了。她顺从了父亲的心愿，和那位高富帅订了婚，今年秋天就会完婚。
母亲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劝我说，小莲就要结婚了，好女孩有的是，你就别老是想着她了，嗯？
习惯了劳碌的母亲，虽然不再有生活的压力，但还是天天去上班扫马路，这是她热爱的工作。一年前，母亲在马路上捡回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善良的母亲收留了它，给它取名叫旺旺。现在，旺旺已经长大，每天都跟着母亲一起上班，有了旺旺的陪伴，母亲有了很多乐趣。
不过我总觉得，我现在有了钱，应该让母亲享享福了。想来想去，我决定买个房子，让母亲搬出石牌那阴暗潮湿的出租屋，住上新房子。
自从父亲牺牲后，我们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搬过家。十几年来，家里除了添了两件电器外，家具摆设几乎没什么变化。母亲不想这个家的样子发生变化，因为，这个家里有她太多的回忆。
但是我觉得，这样对母亲并不好。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母亲不能总是生活在对他的思念中，她还年轻，应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所以，我买这个房子，除了想要改善母亲的居住条件，也希望新的环境能改变她的心情，不要老是活在过去。
【记者旁白】
于世来的父亲去世后，有一个姓林的大叔走进了他们的生活。林叔也是环卫工，当年于世来的母亲刚到环卫所上班的时候，他已经是那里的老员工了。林叔为人憨厚老实，安分守己，每天默默清扫着大街，虽已年届四十，可还是打着光棍。于世来的母亲来到以后，他们在一起工作，每天朝夕相处，林叔就对她产生了感情。
【于世来自述】
林叔是母亲的同事，也是四川老乡。父亲去世后，我们很困难，林叔给了我们孤儿寡母很多的帮助和照顾，可他从来也不求什么回报。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林叔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我记得他会拎着好多好吃的东西来看我们，那时候我很欢迎他来我们家。可是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我对大人的事有点似懂非懂，开始莫名其妙地对林叔反感起来，于是我不再理他。林叔很知趣，后来就很少来我们家了，可他还是一直默默关心照顾我们母子。
我的态度可能是影响到了母亲，加上她心里也一直没有放开过父亲，所以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接纳林叔，而林叔也就这样，把对母亲的爱默默放在心里。
长大懂事以后，我对当年的行为非常后悔，我开始想弥补年少时候的过错。于是我主动联系林叔，邀请他到我们家吃饭。林叔来了，看到已经长大的我，本来就木讷的他显得更拘谨。母亲做了丰盛的饭菜，我给林叔夹菜，他却显得诚惶诚恐。
我希望母亲能和林叔走到一起，可母亲却犹豫不定。事实上，母亲对林叔是有好感的。林叔老实忠厚，又一心一意对母亲好了十多年，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况且母亲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她对父亲感情很深，守寡这么多年，母亲一直都没有放开对父亲的思念，现在真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她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记者旁白】
新买的房子很快装修好了。于世来带着母亲去参观，母亲很高兴，儿子年纪轻轻就在广州有了房子，这让她很欣慰。
【于世来自述】
当我们准备搬家的时候，母亲又恋恋不舍起来。我们在石牌的家，虽然是租的房子，可却是我们真正的家，我们在这里住了20年，现在突然要离开，母亲觉得无法接受。于是她借口新房子离单位远，上班不方便，依旧在石牌住着。
我理解母亲，她需要一些时间来彻底告别过去。我想，就让她再过渡一下吧，等她想好了，我们就搬进新家，开始新生活。
可是，母亲的新生活却没能来到。我善良而又可敬的母亲，我最亲爱的妈妈，在熬过了艰难的岁月，在好日子刚刚开始的时候，突然离开了我。
2016年的三月，北方的冰雪还未消融，而广州却早已是春意盎然。母亲像平时一样，天不亮就起来上班了。她认真地清扫着马路，却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厄运已经悄悄来临。一辆私家车沿着路边飞驰而来，昏昏欲睡的司机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人，母亲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她天天清扫过的、熟悉的马路上…
我在清晨的睡梦中被电话叫醒，林叔惊慌的声音告诉我母亲被车撞了，叫我赶快去医院。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爬起来就往外跑，一路上，我不停地祈祷老天爷保佑我的母亲，但我的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静静地躺在那儿，她的身体已经冰冷。
和十二年前的情景一样，时间又回到了那个无助的时刻。一样的毫无征兆，一样的突然，刚刚还在你身边的亲人，一转眼就躺在了冰冷的医院里，无论你怎样的哭喊，她也再不会答应你，即使平时她是那么地疼爱你。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从小，我就对生命的逝去难以理解，特别是每天朝夕相处的亲人，突然就不再回来了，他们是去了哪里了呢？鲜活的生命，为什么会如此的飘忽，就像被一阵风吹过，之后就再也难以寻回？
母亲被推走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悲痛和恐慌紧紧包裹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
十二年前，我突然失去了父亲，那几乎让我无法承受，可那时候毕竟还有母亲，而现在母亲也突然离我而去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绝望。那一刻，我非常非常希望小莲能在我的身边，可是，在我身旁只有和我一样呆立的林叔，和一直不停哀鸣的旺旺，这一刻，或许只有我们能够彼此分担痛苦了，我们都失去了最亲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