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学堂

【记者旁白】

于世来的父亲当了保安以后，工作还算稳定，只是工资并不高，为了减轻生活压力，于世来的母亲也通过老乡的介绍，去了石牌西路一家小快餐店帮忙。每天，当她在店里忙的时候，于世来就一个人在小饭店的门口玩耍，陪伴他的，是一只小花狗。

【于世来自述】

我们这些乡下来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要在幼儿园里学很多东西，有钱人家的孩子还要去学画画、弹钢琴什么的，我们却不需要。

但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到了我该上学的年纪，父母不能再让我放任自流了，他们把我送到了附近的一个民办小学。

我于是背起母亲给我买的新书包，就这样上了学堂。

相比正式的公立学校，这里的条件要简陋许多，教学楼是一幢老旧的普通楼房，前面一小块空地，就是操场了，操场边有一棵大榕树。

虽然只有一棵树，但看上去却像是好多棵，很难分清哪一根才是她的主干。这棵参天大榕树，枝繁叶茂，据说有一百多岁了，她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如今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每天默默地看护这我们这群喧闹的孩子。

我的同桌叫小莲，长得眉清目秀。小莲也住在石牌，离我们家不远，于是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学校里的很多同学都和我一样，来自低收入家庭。我们的父母们从农村跑到广州谋生，整日为生计而奔波，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管教子女，所以，我们这些孩子比公办学校的乖学生要野很多，这里没有太多学习的气氛，男孩子们打架倒是常有的事。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这里的老师也不像别的学校的老师那么和蔼可亲，他们除了教课，更主要的任务是要管教那些不听话的捣蛋学生。

但是，我的班主任沈老师却是个例外。沈老师和母亲的年纪差不多，她很温柔，也很可亲，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从来没有对我们凶过，即使是最调皮的学生，她也总是耐心地和他们讲道理，所以大家都很喜欢她。

记得刚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我跑步摔了一跤，手被弄伤了，委屈地大哭，这时候沈老师过来安慰我，她帮我冲洗干净伤口，然后用创可贴细心地包好。从她温柔体贴的眼神里，我感受到真切的关心和爱护，那一刻，我觉得她很像很像母亲。

让我伤心的是，沈老师只带了我们一年的课。一年级暑假结束，当我们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换了班主任，沈老师却不见了。据说她在暑假的时候查出来得了很重的病，就被学校辞退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后来大了以后，我回来打听过几次，却始终也没有得到她的消息。

【记者旁白】

说起上学以后的事，于世来的记忆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于世来自述】

小的时候，我比较内向孤僻，胆也比较小。刚上学的时候，我在学校里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小莲和我一起玩。我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学校，我觉得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对我都不太友好，除了沈老师和小莲之外。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跑到楼顶上，望着天空发呆。我在电视里看到过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超人，我总是幻想着，能像超人一样，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行，飞到高高的摩天楼顶，飞到宽阔的大海上。我还幻想着，我也像超人一样，有无穷的力量，把那些欺负人的坏孩子统统打翻在地，让他们在我面前磕头求饶。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精神抖擞，好像那些幻想都真实发生了一样。

【记者旁白】

虽然小时候很懦弱，但不知为什么，于世来绝对不能容忍小莲被别人欺负。这很奇怪，当他自己被人欺负的时候，心里觉得挺害怕的，不敢反抗，可是看到有人欺负小莲，他立刻就会红了眼，一点害怕的感觉也没有了。

【于世来自述】

有一次，隔壁班的老肥不知为什么揪住了小莲的头发不松手，小莲是那么的柔弱，被他拽得摔倒在地上，这可激怒了我，我冲上去就和他扭打到一块。老肥又高又胖，但我完全不惧，我们俩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厮打，直到小莲的尖叫声引来了老师，才把我们拉开。

老肥的鼻子被我打出了血，他竟然呜呜地哭了。我的眼睛也被他打得乌青，可那天我很坚强，瞪着眼余怒未消。

我的母亲和老肥的父亲都被叫到了学校，母亲显得很担心，脸上惶恐的表情让我心里很难受，而老肥的父亲却铁青着脸，给了他儿子一巴掌，母亲见状，赶紧上前拦住了他。

那天放学，小莲和我们一起回到家里，妈妈用热毛巾给我敷眼睛，小莲在旁边嘟起小嘴对着我乌青的眼睛吹气，她轻柔的气息吹到我脸上，让我觉得眼睛真的没那么痛了。

为了保护小莲，我打了好几次架，而且每次都挺凶狠的。后来，竟然也不怎么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那时候，小莲几乎每天都来我家，和我一起写作业，我的功课没有她好，她就帮助我。母亲下班回来，会时不时从她打工的小饭店带回一些好吃的菜，这个时候，我们就请小莲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印象最深的是冬天的时候，我们围在一起“打边炉”，母亲把烫好的菜夹到我和小莲的碗里，我们吃得兴高采烈。母亲看着我们吃，比她自己吃还要高兴，父亲则倒上一杯酒，边喝酒边看电视里的球赛。在广州清冷的冬夜，我们这个小屋却是温暖和欢乐的。

很多年来，这样的画面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是我们一家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