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理论与实务研究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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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传统出版向数字出版转型过程中的编辑工作的思考

·曾默之·

数字出版作为一场革命,已经对传统出版业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和深刻的影响,出版的载体、出版的形式以及所承载内容的表现形式、传播方式、阅读方式也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这一背景下,数字出版与传统出版在内容产品、产业形态、商业规则等各方面都呈现出革命性的变化。

这种变化反映在编辑活动的职能上,更为显著。在汉语中,“编辑”有编辑活动、编辑工作者等多种含义。在传统报刊、图书出版业,编辑是一项专门职业,并由受过相应高等教育的社会精英担任。而数字出版时代则颠覆了这一惯例,其显著特征即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编辑,原先的读者也可以介入编辑程序,这是一个“全民编辑”的时代。传统意义上的读者化身为消费者,他们在消费内容的同时也通过重新创造和服务成为生产消费者,如微博上的浏览者同时也是内容提供者,评论和转发功能又使阅读者成为内容编辑者——群体评价和转发的质量及数量可以决定该内容的生死存亡,是被更多人关注到,引起更为广泛的传播,还是消失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

这等于直接宣布作者可以绕开传统的编辑出版环节,在亚马逊等巨大的销售平台上出版作品并出售。那么,编辑环节真的可以省略吗?传统意义上的编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们回过头重新看一下关于编辑的各种表述,就会发现,无论表述如何不同,共同点都是把编辑活动作为社会文化活动的一部分,其基本特征是对文化成果的收集、选择和加工整理。

在信息碎片化的时代,人们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遨游,在享受了一开始的自由之后,转而会在无穷无尽的信息流中迷失和焦虑。任何人都可以发布信息,反过来说,就是没有人对所发布的内容负责。综观目前数字出版的现状,数字出版的质量泥沙俱下。数字出版编审环节缺位已成为一个行业通病,并直接影响到数字出版物的质量。数字出版的两方面——数字内容提供商和个人——出于种种原因都缺乏对内容的编辑和审核。一方面,由于相关规定对数字出版内容编辑职能语焉不详,数字内容提供商对于自身的编辑职能缺乏认识和重视,出于经济利益考虑他们往往将编辑环节进行简化,因此,能进行自我编审规范的数字内容提供企业少之又少;而另一方面,个人又没有这样的专业能力。编辑缺位突出表现为编辑环节简略或省略、编审队伍的专业性不强等,从而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数字出版产品质量的普遍担忧。

当然,网络环境的开放性决定了数字内容提供者对作品进行类似于传统出版渠道的编辑、申报、审核环节是有难度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所发布的数字内容可以完全脱离编辑环节。在避免基础性错误和发掘有价值的作品等方面,编辑工作仍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只有经过专业人士策划、选择、优化、把关等环节,所发布的数字内容才是可靠的、值得信任的。编辑此时有为内容颁发信任状的作用。麦克卢汉曾认为,一种媒介注定是另一种媒介的内容,一种新的媒介技术开创了一个新的环境,但新的环境不是全新的,不会抛弃旧有环境,而是把旧有环境变成它的内容。以此来理解数字出版产业,传统的编辑职能并没有消失,反而应该得到加强,使其完美融合进新兴的数字出版领域,并成为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加强并重视编辑的职能,数字出版物的内容质量才能得到保证,才有利于数字出版环境的良性发展。失去了编辑环节监控把关的数字出版产业,是不健康的产业,其长久发展也得不到保证,并会对国家、民族的文化建设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我们来看一下编辑职能中最基本的三项职能。

首先是编辑的策划职能。编辑的策划职能是现代传播业的“龙头和先导”。策划是一种创造性的发现,是一种主动出击,它直接决定传播的效果。在策划过程中,编辑通过市场调研,深入了解受众的需求,并通过创造性地整合作者资源、传播渠道资源和市场资源,引导编辑客体的方向,使传播更具有主动性、目的性。编辑的策划职能还能够提高传播的可预见性、可控性以及文化产品的质量,并降低成本,增加效益。

其次是编辑的选择与优化职能。编辑主体的选择和优化职能是同时进行的。编辑作为传播的核心,对向受众传播什么、怎么传播有选择权和决策权,这种选择和决策不是随意进行的,而是对国家政策、社会环境和受众需求进行仔细分析和周密安排后开始的。优化功能不仅指对作者原稿内容和形式的优化,还包括对文化产品结构的整体优化。这种选择和优化包括了对选题内容与结构的选择和优化,对作者的选择和优化,对传播形式的选择和优化,对内容进行编辑加工中的选择和优化,对传播渠道的选择和优化等,整个编辑过程从本质上说就是选择和优化的过程。

再次是编辑的把关职能。在编辑过程中,编辑的把关包括政治关、法律关、道德关和文字关等诸多方面。舆论导向的把握是把关人最重要的工作,除此之外,编辑作为把关人,还要对传播的内容进行优选、优化,加以整合改造,保证信息的可靠性、科学性,使之符合社会需要,便于受众接受、利用。从原始资料到制作成成品,从思想品位到审美趣味,从版式到标点符号,从文字到图像等,编辑都需要全面把关,不断修正、完善和优化,使之符合传播意图,最后呈现给受众以精神和物质两方面都尽量完美的知识产品。编辑的把关过程及其结果,直接影响知识产品的质量。

由此可见,以上三项编辑的基本职能在数字出版时代不仅没有过时,相反应该得到进一步加强。

但我们更应看到,内容产业已经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大改变,作为传统出版中心环节的编辑生产方式和工作流程,也会随之发生革命性的改变。这种改变,首先应该是理念上的,其次是操作和技术层面的。在数字出版环境下的编辑,应该与时俱进、顺势而为,创新理念思路,找准角色定位,以适应数字出版产业的需求。

第一,编辑应成为知识消费和共享过程中的意见领袖。数字出版产业是基于互联网技术的内容产业,在网络中,不仅有以知识和意见等形式存在的信息流,也存在着用户与用户之间的影响流。在信息的发布、回复、评论、分享过程中,影响力总是从信息位较高的用户流到信息位较低的用户那里去,从而产生了网络传播中的“意见领袖”。在数字化时代,意见领袖基于人际圈或趣味圈中的各种虚拟或真实关系,通过较高的发言质量和频率,逐渐成为网络中的舆论引导者,他们往往是追随者心目中价值的化身,甚至可以将影响力辐射至真实社会中,其传播影响力不可小觑。意见领袖现象体现了互联网的逻辑,即决定传播效果的力量更多地来自注册用户和访问者的集体力量,而不是传统社会常见的资本和权力;同时,在这里,知识传播不再是单向的,而是双向的、互动的,知识传播已经转化为知识消费和共享。我们可以看到,传统意义上的编辑在向网络传播中的意见领袖转化方面具有先天的优势。一个优秀的编辑,必然是该专业领域的专家,编辑的职能要求其社会交往能力极强,并且编辑的媒介素养要远较一般人为高。编辑向意见领袖的角色转化,不仅有助于其选题策划能力的增强,更能使其在舆论引导和网络营销上发挥极大的作用。

第二,编辑应成为知识生产过程中的设计组织者。数字出版时代中,传统的单一、平面、静止的内容生产方式在向复杂、交互、立体、跨媒体的知识生产方式转变。在数字传播环境下,知识产品都会倾向于寻求所有的传播渠道实现其传播,以求效率最大化、利润最大化,这是知识产品的商品属性所决定的。这要求编辑充分调动各种资源,充当知识生产的设计者和组织者。从对产品的市场分析判断开始,到对选题新生长点的捕捉,对产品价值的准确判断,对传播渠道的充分选择,对市场营销的策划安排,对用户体验和反馈的敏锐捕捉,无不要求编辑具有极强的资源整合能力和操盘能力,也意味着编辑工作是一个由复杂要素构成的系统工程,编辑必须一身担负“设计”与“施工”的双重任务,并要在现代传播中发挥一种组织和协调的作用。编辑在制定选题之后,必须把成熟的决策分解成个别相关部门的行动,推动、组织作者进行创作,协调各方面的工作,使传播渠道畅通,保证设计蓝图成为现实。

第三,编辑应成为数字内容的深度加工者。毋庸置疑,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浅阅读”的时代,浅阅读就是阅读不需要思考而采取跳跃式的阅读方法,即所谓囫囵吞枣、一目十行、不求甚解,它所追求的是短暂的视觉快感和心理的愉悦,具有浅表化、娱乐化、视觉化等特点,是后现代主义的现实表征,体现了消费主义的倾向,预示着印刷文化向视觉文化的转型。知识生产的许多领域都已经反映出这种特征。手机阅读、在线阅读等方式就是迎合“浅阅读”文化现象的典型形式。与此同时,搜索技术的发展又开辟了个性化内容需求的广阔市场。数据挖掘、知识发现等技术可以使内容消费提升为高层次的知识消费,即由单纯的被动阅读向目的导向、问题驱动的主动搜索转变,超文本技术和内容聚合技术则可以使以特定阅读兴趣者为目标人群的内容定制和推送成为现实。借助现代技术的发展,“深阅读”乃至“创造性阅读”成为可能。这为编辑提供了用武之地。在信息泛滥并且呈碎片化分布时,编辑应该对信息进行深度加工,在内容的经典性、专业性、主要性上下足功夫。这是适应市场的需求,也是编辑对抗文化轻薄化、戏谑化、庸俗化、垃圾化的责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