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0] 黑格尔致谢林
1807年2月23日
于耶拿
最好的谢林:
对您上月11日的友好回信,我很为感谢,在我发现您昔日对我深情厚谊依然如故的时候,从心眼里高兴。您在慕尼黑的处境,经过您的详细描述,我已经得到清楚的了解,这证明我为您实是想得过多了。您劝我离开极盛时代已成过去,由现在只能寄人篱下的北方到慕尼黑来。我想目前至少可以回到班贝格。我在那里停留的时候,人们约我去担任一项职务,这种职务我初看起来不太合意,至少在社会上不受重视,这就是去担任班贝格政治报的编辑。然而我的打算是,除了直接的结果之外,这至少算是在巴伐利亚有了一个进身之阶,如果还说不上是踏上一只脚,至少是放上一只鞋罢。并且,这项职务并不要求固定的时间,目前我可以待在家里,一方面照管这项事情。但请您不要把它宣扬出去,因为聘约还没有签订,我还没有辞退这里100塔勒的差事。
最近我还有一个计划,筹办一份德国文学批判杂志。在同类杂志中最重要的,或者是最引人注目的一种。看来我应该在海德尔贝格找一个位置,在那里主持工作。我对这事业有特别的爱好,很希望能和个把助手一道,进行一些有益的劳动。在谈到德国文学时有人说,它像一片丰美的草地,为了在这上面饱餐一顿,他宁愿变成一条牛。我们不应辜负这种期望,把这上面的莠草拔除,让禾苗更加茁壮,把它变成稻谷飘香的田亩。这是一项符合时代要求的严肃的工作。倘若慕尼黑科学院,可能还有法兰西科学院立志采取措施杜绝似是而非的废话和蛮横狂妄的无知,并且注意于推重优秀作品和提拔人才,那么这份杂志和它们就紧密相关了。杂志虽然不必用它们的名义出版,但特别希望得到两所科学院各位成员的支持,以便与巴伐利亚的情况相适应。首先必须使它那复杂的成分脱离科学活动的无政府状态而回到一个共同之点,让它注意于取得自己极其缺少的知识。这份杂志和正待进行改革的巴伐利亚教育文化一样,是从旧到新的过渡。它的地位如其说取决于自己的全部努力,毋宁说取决于巴伐利亚的改革结果,这一改革在其他时期、其他国度都已完成,却把它漏掉了。
如果我能指望,把您那在我看来,在您自己所办的一份刊物①上用不完的、多方面的才能来提供帮助,那么这项计划定会受到特殊的重视,而您的兴趣会对此作出承诺是毋庸置疑的。在班贝格,在开始我不能过多地进行此项计划,然而一旦做此事的条件具备了,我就对这事业全力以赴。巴伐利亚的书店老板对这项事情似乎不太相宜。您把兰茨胡特称为国家护符,它保护着国家脱离理性美的情趣和善良风俗吗?您说什么主杈把细枝伸到哲学里,主杈的比喻很恰当,如果不把它叫做主杈,就要令人难解了,现在按照主杈的说法,我就明白了您所说的意思。倘若一位哲学教授必须把剪除冗枝作为首要的职责,那么政府一定会把我当成进行此项工作的一把剪刀。为了和这位或那位有关人物进一步拉关系,我将立即执行您当前对我提出的建议。在您看来这事情比我从各方面所想的要容易些。我很欣兴于有您的帮助,即使这种帮助不能起直接作用,间接作用也是十分有益的。从我筹办刊物的设想中,您也许可
以找到一个无可辩驳的论据,使您为我说话,或者能够为我说话,我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谋取一个职业。科学院和首府从这样一份杂志会得到好处,有了这样一份杂志,它们自己就不待外求而成为文化中心,它就可以把自己的言论和意见充分地在这上面发表,简直和通都大邑一样了。
由于对您向我所表现的深情厚谊难以缄默的感激,我抑制不住有所说出我在开始本应就做的表示,那就是请您相信我对您满意于现在的处境和对各方面关系融洽相处感到由衷的高兴。全部进程,据我在这里所听到的,在与此有关的重大的事情上表现了骚动,并且以混杂着偶然性和任意性为特点。这样的进程无助于增加巴伐利亚政府在国外的声誉,值得庆幸的是它只是稍加波及,而没有造成对您的损害。看起来,第一次革命措施乃是偏离了要有一个巩固机构和组织的思想。①这样的机构或组织,尽管为错误的概念所丑化,付出了必不可免的学费,却缓慢地、审慎地前进,并且越来越走向成熟。
我以极大的兴趣读了您关于物理学新发展的报道。不过直到现在,我都在从事于,至少是一般地,归结概纳与此相关的思想,而不仅只是实验。关于上面那些实验,我发现实验所要求的手的稳固性就无法确保。即或一个实验做得成功,在这里面,一方面难免同一境况下出现另外相反的因素,另一方面摆动也受着它的外在条件的影响。这样实验的成功,似乎在不牢靠的条件下取得的,所以它的成功也就颇为可疑了。我想在学校里进行一次这类的实验,可能,如我所希望的那样,为了能够可靠,要采取其他实验办法,我要把据信在水锤实验中用过的机械和偶然的东西一概排除在外。我记起了在十二年前,一位法国侨民在制造同业公会里用不同方法所做的一个普通的摆动实验。他把一只金指环吊在一根头发丝上,一点也不用把持着它的手指的帮助,在一只盛了部分水的杯子里很稳定地摆动起来,摆动得很有力量,它们打在水杯的边上,简直像一架钟那样。如若水杯实验靠得住的话,看来是任意的、盲目的时间段落的划分本能和自然间的联系是何等紧密啊?这项实验,有助于里特对他时间段落的研究吗?他的那些实验有时是出人意表,其他人没法效仿。他用两种金属做磁针,您在反费希特的
著作中曾引以为例,受到了其他物理家的赞扬。但是,至少就我之所知,也有不少人持有异议。关于磁铁的实验,我很高兴地听到,他提出了个设计图,通过它就可以把实验中的偶然性排除掉。没有这样一种设备,我就不敢相信所做的任何一个实验是成功的。我还只是用铅块,用金块来做实验,无法用金银块来做实验。
我最近把这种新鲜事告诉歌德,他听了很开心并对此打趣。目前,他正在继续写他的彩色史,他把这书分成两部分出版,一部分是理论,也就是实验;另一部分是历史。他已写完第一部分的20个印张。我读了其中的一部分,他对思想满怀憎恶,认为别人正是通过思想把事情弄糟了,他完全抓紧实验不放,而不是通过思想而达到实验的另一面,达到概念。概念在他那里只是个模模糊糊的东西。他同时出版了形态学,看起来他首要的是把家安排好,让各种事务在时间上有一个合理的顺序。第一件事就按原样印刷他的植物变形学!接着就是那些关于动物机体的论文①,他将要从这里转到那些论文,你知道得很清楚。您的来信报道了很多有关科学的新消息,我只将这一点点作为汇报。
祝您生活美满,如蒙立即回音我将不胜感荷。这里还有专致谢林夫人的一个附件,请代向她致以最良好的祝愿,她的生活如意将使我极其高兴,望您来信告知你们的近况。
您的
黑格尔
附件系弗罗曼夫人和弗罗曼先生所提供,他们并致最良好的祝愿。
2月27日
附启:由于某种情况并征得邮局的同意,我决定在给您的信尚在等待附件的同一晚上,写封信给谢尔维,但信上却写了您的地址。这种粗枝大叶完全归咎于我,向您表示歉意。并且请您把这种写给第二个人的信,却让第三者过目的蠢事,作为一个笑料忘掉了吧。这样一桩我难以忘怀的事件既说清楚,也就过去了,请您多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