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黑格尔致谢林

1795年4月16日

于伯尔尼

我亲爱的：

我的信复迟了，其原因，一方面由于事务繁忙，一方面也由于这里庆祝政治节日而引起的纷乱。参议会要补选在这十年期间出缺的九十来个成员。我无法给您形容，这事情搞得多么无聊，而姑表兄妹为反对此间所形成的各种打算合并而玩弄的宫廷阴谋是怎样全部落空。父亲任命他的儿子或者带来了大批妆奁的女婿。人们想要知道贵族宪法是什么，那么在举行补选的复活节之前，只好在这里过这样一个冬天了。

使我没有给您及时写信的另一原因，是我想有根有据地写一写，我对您所赠送的，使我不胜感激的著作的意见，至少也向您表示，我已经完全地把握了您的思想。但是，我还没有时间对它做仔细研究，仅就我之所见的主要观点来说，我认为，您这一著作丰富了一门可以向我们提供巨大成果的学科，并且我在这里看到，这是出自天才头脑的著作，我以对其作者的友谊而骄傲，这位作者对整个德意志思想体系的革命将作出重大贡献。勉励您把自己的全部体系详加说明是一种多余的事情，因为对您说来，像这样一个主题已经全在掌握之中了。我从极其丰富的康德体系中，期待着在德意志大地上出现一个革命，这个革命要从现存的、并且还有必要的那些原则出发，通过合作的力量，来应用于迄今为止的全部知识。哲学也许总要以自我为中心，是一种内向的哲学(die esoterische Philosophie)。把上帝的观念看作是绝对自我的观念，就属于这种哲学。

从你在来信的详细阐述中，从我在你的著作的发现中，从费希特《知识学原理》所作出的，在我看来是充分的结论中，我已经看出了实践理性的那些公设研究中新的前景。很多先生将对这样从自身必然产生的结论大吃一惊，人们仰望着把人抬举得这样高的全部哲学的顶峰感到头晕目眩。为什么，到这样晚的时候，人的尊严才受到尊重?为什么，到这样晚的时候，人的自由禀赋才得到承认?这种禀赋把他和一切大人物置于同一行列之中。我认为，人类自身像这样地被尊重就是时代的最好标志，它证明压迫者和人间上帝们头上的灵光消失了。哲学家们论证了这种尊严，人们学会感到这种尊严，并且把他们被践踏的权利夺回来，不是去祈求，而是把它牢牢地夺到自己手里。宗教和政治是一丘之貉，宗教所教导的就是专制主义所向往的。这就是，蔑视人类，不让人类改善自己的处境，不让它凭自己的力量完成其自身。随着人应该是什么的观念的广泛传播，那些把一切都看做像现在这样子永不改变、墨守成规的人们的惰性也就改变了。观念、理念、思想自身虽然也总有局限性，然而它们和祖国及其典章一样，以活生生的力量鼓舞着那些满怀激情的人，让人们去为它们而牺牲。而目前宪章精神却已经以自身的需要构成了一个联合，并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王国。我经常用《生命旅程》^①的诗句来鼓励自己：

朋友们，向太阳，

让人类的幸福之果快快成熟!

几茎残枝，几片碎叶，

怎能把太阳的光辉遮住?

要穿过这些残枝和碎叶，

奔向太阳边去，

吸吮着它的热和光，莫虑！

最好莫过于，

让自己酣然永驻。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夏季是你在图宾根最后一个学期了。^②如果你写了论文，我请求您尽快地寄给我。只要用邮件寄即可，上面写着一直用邮车寄送。如果您此外还印了什么东

西，那就请书店的柯达^①老板给我一份。我切盼复活节博览会上的产品。我打算在夏季研究费希特《知识学》，到那时我总会有空闲，把我多年来所考虑的一些观点，详尽地加以陈述，为此我还缺乏十分必要的书籍。席勒的《号角》头两期给我很大的享受，他关于人类美学教育的文章是一篇杰作。尼塔默^②年初宣布要办个哲学杂志，其结果如何?荷尔德林经常从耶拿给我来信，他对费希特极为倾倒，对他寄予很大的希望。正如康德所做的那样，他可以在这样一些可敬的后继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劳作的成果了。对许斯肯特给我的友善的关怀，我表示感谢。伦茨如何?从你所说看来，他和叔父的关系有点微妙，使我没有勇气给他写信了。豪博^③的去处如何?

我的朋友，愿您生活美满!我希望能见到我们总会有一天重聚在一起，相互倾谈自己的想法，并且听听怎样把我们的希望付之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