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谢林致黑格尔
1795年2月4日
于图宾根
亲爱的朋友:
没有,我们并没有变得陌生,我们又在旧路上相逢了,并且,在路上出现了我们俩大概都没有料想到的曲折,所以谁都不必抱怨。我们俩要携手前进,我们俩要尽力不让我们时代所哺育出来的伟大成果,再受已逝时代污染了的酵母所败坏。这种伟大成果应该像出自首创者时那样纯粹,我们俩应该加以护卫,使它不但不被歪曲,不向旧形式蜕变,而且要让它充分完整地,以自己最崇高的风貌,由我们传之后世,并且大声地宣告:它要向世界和科学迄今为止的根本原则提出一决胜负的挑战。
你认为,赖茵霍尔德把哲学引归其最后原理的尝试,并没有把由康德纯粹理性批判所带来的革命推向前进,绝非无的放矢。不过,这种尝试仍是科学所必经的一个阶段。我不知道,人们是否会把我们现在很快——据我看来确有把握地就要站到最高点上一事归功于赖茵霍尔德。我寄望于哲学的这最后一步,希望它能清除尘封,把特权哲学家们最后的哲学妄信的蛛网撕碎。朝霞伴随着康德升起,在高耸的山峰浴沐着太阳光辉时,在谷地丛林中,这里那里还残留点迷雾,是不足怪的……
你已意味着孕育成熟了一个光辉思想!我恳求你动手工作吧,越快越好。如果下了决心不再闲着,那么,在这里你有一块物产丰富、收益巨大的田地。这样,你就可最后堵死妄信的门户。你自己说,只要是费希特在《启示批判》里,或许出于妥协,或为了对妄信表示好感和对神学家的感激表示领谢而做出的那种推论还被接受着,还被看做是有用的,哲学就不能终止其愚蠢。在对神学家们胡扯的愤怒之中我已经多次想诉之于嘲讽,指出全部教条及整个黑暗年代附属品的实践信仰基础;然而,我没有时间,而上帝知道,如果讽刺在进行了,大多数人是否予以严肃对待。但愿在我青年时代,就有这样的幸运,至少是默默地,像一枝哲学圣烛样地发光。事情必须认真抓紧,朋友,我将寄望于在你的手中开始。
再来对你的问题作一个答复:我是否相信,我们用道德证明得不出一个人格东西的存在的结论呢?我承认,这个问题出乎我的意料;我想不到一个熟悉莱辛①的人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你之所以提出这样的问题,怕是要考一考我是否完全解决了,对你来说,这一问题确定无疑是早已解决了。同时,对我们来说,那些有关上帝的正统概念早已不复存在了。我的回答是:我们所得出的结论远远地超过一个人格的东西。现在我已经变成斯宾诺莎主义者了!用不着大惊小怪。我马上就给你解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对斯宾诺莎②来说,世界,也就是说与主体相对立的全纯客体,是一切。而在我看来,自我就是一切。批判哲学和独断哲学的根本区别,在我看来,就在于,前者从绝对自我,也就是还没有被客体所制约的自我出发,后者从绝对客体或非我出发。从非我出发,归根到底要引导到斯宾诺莎的体系,从自我出发引导到康德的体系。
哲学必须以无条件的东西为出发点。问题现在只是在什么地方寻找无条件的东西,在自我里呢,还是在非我里。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一切问题也都解决了。在我看来,全部哲学的最高原则就是纯粹的、绝对的自我,也就是那个不但没有完全被客体所限制,而且是通过自由而被树立起来的自我,单纯的自我。自由贯彻全部哲学而始终。绝对自我据有了绝对存在的无限领域;各个有限在这里构造其自身的领域,这些有限领域是通过对无限领域的限制,通过一个客体而产生的。它们是有限存在的领域,就是理论哲学。在这里全纯是有条件的,无条件的东西要遇到矛盾。不过,我们应该冲破这些限制,也就是,我们应该走出有限领域,进入无限领域,这就是实践哲学。从而,实践哲学要求打碎有限性并由此把我们带到超感性的世界里去。“理论理性,由于被客体所削弱而做不到的事情,实践理性来完成”。只不过除了绝对自我之外这里一无所有,因为只有绝对自我才规定了无限领域,对我们来说,除了绝对自我的世界就没有超感觉的世界。上帝只不过是个绝对自我。这个自我,由于它把一切理论的东西都化为乌有,在理论的哲学里也等于零。人格性出自意识的统一性。意识没有客体就不能存在;而上帝或者说绝对自我是绝不会有客体的,假如有了客体,它就终止为绝对的了。由此可见,人格的上帝是没有的,我们奋斗的最高目标就是消灭自己的人格,过渡到存在的绝对领域中去,而意识是不可能永恒存在的;所以,对绝对只能用实践来靠拢,所以,对不死也只能用实践来靠拢。我只能写到这里了。祝好。立即回音。
您的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