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各取所需
雷声。
这个静谧的夜晚居然凭空响起了一声惊雷，好不容易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的多杰克，被从床上震了起来。
说他是强迫自己睡觉这话一点也不假，多杰克自从躺到床上那一刻起，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当时的情形。
当他们从比赛场地回到观众席时，在伙伴的祝贺与关心下哈吉老师的眼神——不是对他的，是对海小眉的。
——不，准确来说，是对于冰雪玉蝉号的。
多杰克永远也忘不了哈吉老师当时的眼神，明明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暖，却又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一般。
就好像是一幅名画被一名画家篡改后表面上涂满的颜料经历了时间推移后一层层地被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真实。
多杰克很喜欢观察哈吉老师，他从小就被哈吉老师收留在仙珠山，哈吉老师还把他父亲——那个在他五岁时被鬼伯爵击杀的弹珠天才——留下的天龙号交给了他。
“老师，我也会变成父亲那样的弹珠战士吗？”
“不，不会。你会比他更强，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你所背负的责任就是要去把吞噬你父母的黑暗去除。”
“老师，我能做到吗？”
“当然。”哈吉笑的时候白胡子也会跟着一颤一颤，“你的父亲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而你，我也会把我随掌握的技巧型弹珠战士的技能倾囊相授。”
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
多杰克突然想到了这一句话，那是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
忽然间，他打了个寒颤。
他的职责是要去除黑暗，但是黑暗没有了，光明还会在吗？
少年的五指紧紧攥住被角，有些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他又想起了老师的那个眼神——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眼神。
是惊讶？是恐惧？还是愤怒？
为什么这些情感会出现在一直以来对他们都是和颜悦色的老师身上，而且还是在海小眉战机升级的时候。
老师难道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多杰克想。
他五岁时，第一次见到父亲口中的哈吉老师。
他的父亲自从前两天的清晨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的母亲也悄无声息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老师，我的父母呢？”当时的他问。
哈吉老师向他伸出了手，“你的父母为了守护神圣弹珠战机被鬼伯爵残忍杀害，和我走吧。”
“我将待你如子。”
这段记忆他原本是没有的，直到有一天他失足摔下仙珠山，海小眉满脸泪痕把他从乱石间拖出来是，他才记起来。
多杰克再一次从梦中惊醒，已是满脸泪水。颈间的弹珠一闪一闪地反射着青色的光泽，他不由得伸手紧紧抓住了它。
他的父亲是一个天生的幸运儿——不只是弹珠方面——家室、卖相、才艺…不论哪个都是万里挑一。
父亲画过一副油画，画的是一个白胡子小老头。
“父亲，油画掉漆了。”父亲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指着画上残缺的一块说。
“恩。”多杰克的父亲久久凝视着画像，然后竟伸手扣下了一块颜料，露出了里面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多杰克……”他突然开口，语气是那么的严肃。
“要知道，有的时候等漆掉光了，背后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那幅画的背后究竟是什么的……多杰克有时候会回想，少时的记忆实在模糊，他甚至记不清父亲当时画的人是谁。
白胡子的…老头……
恍惚间，多杰克坐起身抓过了床头的玄天飞龙摆弄着。颈间的弹珠悬挂在空中晃荡，时不时撞到玄天飞龙的机体。
又是一声雷响，配合着还有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巨大的口子被撕裂，倾盆的大雨瞬间浇下。
闪电还未消失，没拉窗帘的房间内半明半暗，衬得室内有些恐怖。
多杰克的眼睛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得极大。
下床，穿好衣服。
他记起来了……父亲画的那个人，是哈吉老师……
颈间的弹珠依旧在摇晃，多杰克再次把它放在手里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弹珠表面已经有了一到裂缝。
不对…他摇摇晃晃走到门口。
那么多年的哈吉老师不可能是假象……但他的理智却一遍遍地提醒着他要弄个明白。
今天晚上他终究没开口，但现在哪怕是把她从梦里揪出来他也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了。
说身边的同伴他无法开口，因为如果真的如他所想，还让哈吉老师注意到了异常的话……多杰克不敢想。
所以…说来有些可笑，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有足够的理性还有希望对他给予帮助的并和哈吉老师保持着距离的人——就是当初那个被他强制认定是无可恕之人的人。
墨茗。
“真是可怜啊……”十多年前的极寒之地，鬼伯爵一脚踩在枫筠的头上，“死前还要抱着那坨冰，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障。
说什么我来之前还在我一来就消失什么的……结果我到底还是没有看见传说中的圣剑公主，为了这根垃圾来极寒之地可真是亏大了。”
“那小子不打紧。”哈吉却是一脸惋惜，“为了配合你那边的四部弹珠魔神，只能牺牲一下冰…哦不，白冰蛙号了。”
“怎么说？”鬼伯爵又是一脚，似乎鞭尸能让他解了呆在这冰天雪地的火气。
“如果五部神圣弹珠战机都净化到最高形态，那就算是你拼了老命强化弹珠魔神也不可能与我抗衡。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白冰蛙号了——我会把它加以改造，它将永远无法升级到最高形态。”
“也对，操纵战机的娘们已经跑了，随便拉个替补就能借口替补太烂把这一切都圆过去了。啧啧啧……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吗……”
鬼伯爵一勾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哈吉没再搭理他，转而去拾取横在地上的瑛寒。
那一瞬间，千里封禁。
寒光层层叠起。
蓝发冰眸，绝世的古风女子碎剑为冰，化冰为人立在两人面前。
“吾乃弹珠圣剑，幻影咒之克星。自即日起，若非有缘人出现，其余一切触碰者皆将被冰封。”
从那一刻起，圣剑公主第一次出现在鬼伯爵的视野内，并且宣布着他们之间的无缘。
瑛寒曾直视过鬼伯爵狂热的眼神，但她心中对此却毫无波澜。
她记得…她看见…那个男人把他的尸体踩在脚下。
那是第一个面对她时除了基本的惊讶和崇敬偶尔还有脸红的男人。
那是第一个点餐别出心裁地点两份还专门摆一份到她面前的男人。
“公主殿下，你有没有名字啊？”
“没有。”
“那…这次如果我能延长使用期限，我来给你起个名字吧。”
“一定很难听。”
“啊啊啊啊这不一定吧……”
呐，其实我有名字了。
虽然不是你起的，但还是能接受的。
我的名字是……瑛寒……
她是我的人……
我想要拥有她……
碰不到也没关系……
你要囚禁她？
是…她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哈吉和鬼伯爵决裂的关键就是瑛寒。
那时的他彻底撕破了和哈吉之间的约定，直接导火索在于当时的哈吉毫不犹豫地用外套裹着瑛寒收了起来。
“你做什么？”鬼伯爵喝问。
“回收而已。”哈吉嘘了口气。
“我要她！”
“它是弹珠圣剑，神圣弹珠道具，你有什么用？”
“这个似乎不需要你管！哈吉老头。”撕斑战号出手，鬼伯爵一脸阴笑，“哈吉老头，你老了。而我有着全新的神圣弹珠战机以及一批年轻的操纵者，你拿什么和我比？”
“你是要毁约吗？”哈吉也举起了手中的战机。
“真是遗憾啊，你以为我为此没有做过准备？”
我会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冠以恶魔的名号，而我收留的那些孩子将成为我最主要的武器。
他们以为战胜了邪恶，实际上却是让自己的双手染上了献血。
“省省吧哈吉老头。”打破沉默的依然是鬼伯爵，“你有神圣弹珠战机，但经过黑魔法洗礼的我的弹珠魔神依然更胜你一筹。”
“可笑。”
“可笑的是你吧？如果不想和我撕破脸皮，交出她不就好了？”
“它是神圣弹珠道具，你这种拙劣小人怎么有资格得到她？”
被欲望驱赶着的信徒，你连她的衣袂的一角都沾不到。她是冰雪的塑造的女王，而你只是她眼中的一粒蝼蚁。
不对……连蝼蚁都不如！
黑衣使者摘下面具，鬼伯爵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这样，不管自己有多努力都没办法靠近圣剑公主，那圣洁的公主殿下似乎天生与他无缘。
“但是……”他突然桀桀笑出了声，“似乎只要那小姑娘一死你就能出现。”
那我就让她每分每秒都在死亡，那样你就能永远出现在我面前了。
圣剑公主，你是我的……他笑着，仿佛忘记了自己对五部弹珠战机的渴望，以及对称霸天下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