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先辈之魂
室内，有人不满地发出了“啧”的一声。男子的脸上缺少了原先佩戴的眼镜，本就俊美的面容没了那分书卷气，却凭空增添了一丝英气。
“她还什么都来不及看到。”转过身，表情带着悲凉，“没有看到拼命保护的对象企图把她送到那个极寒之地。”
瞥了一眼地上失去了弹珠战魂的冰雪玉蝉号，目光上移，拿着战机的白胡子小老头出现在了金眸中。
“哈吉老师……”
不用猜也知道，整装大楼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玄天飞龙虽然被他拿在手里却没有摆出丝毫要发射的架势。
现在他所看到的事物仅仅是一片模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的同时，他随手把玄天飞龙掷在地上。
“老师，能告诉我原因吗？”
良久，哈吉才轻轻叹了口气。
“结果居然是你留下了，还真是邻人惋惜啊。
原本…你们二者选一的话我还会选择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活下去呢。
毕竟你可是操纵弹珠的天才，我最得意的弟子。”
“老师说笑了，那老师这一次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学生不是很明白。”
“这个世界需要平衡。”哈吉淡淡地说，“有正必有邪，我创造五部神圣弹珠战机的目的就是为了在遇到邪恶力量时有人能够挡在所有人前面代表正义与之对抗。”
“但是你们几个却沉沦在所谓的比赛，弹珠嘉年华…弹珠至尊塞……这些娱乐大众性质的比赛居然成了神圣弹珠战机的坟墓？它们是我的心血，我希望他们能物尽其所，而不是被你们这些人毁掉。”
“是…这样吗？”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朗，男子笑着说，“看来老师对我们的行为很不满呢！那么……”目光移向了黑袍人，“他是老手找到的‘邪恶’吗？”
被问到的黑袍人并未答话，而是转向了哈吉：“你的徒弟很是啰嗦啊，能让我做个了结吗？”
哈吉略一垂下眼帘，片刻后长叹一声。
“知情者是无法活着的，抱歉了……”
“呵……哈吉老……”他才笑到一半，后背突然一凉，巨大的黑色能量体从上至下把他狠狠贯穿拽到了地面。
胸口被撕了个粉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此被贯穿。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男子拼命扯着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的呼吸变得顺畅，耳边却响起了他曾经最崇拜的老师的声音。
“玄天飞龙、冰雪玉蝉、锁风金鹏、炫烈狮王我都会重新改造，厚土熊号既然落在了那个胸无大志的人手上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等等也不要紧……
我会让它们散发出被浑浑噩噩的你们操纵时不一样的光彩。”诉说着理想的未来，哈吉不由得容光焕发，雪白的胡子随着一颤一颤。
金眸的光彩开始浑浊，倒在地上的人却也跟着笑出了声。
“老师……就是老师啊……”
哈吉没有回答，而是站在一边低下了头，好像在为即将逝去的徒弟默哀。
“但……是啊……”眼底的光彩开始一点一点地褪去，“你的徒弟……偶尔也会有……后招也……说……说不定……”
“你说什么！”哈吉重新抬起头，躺在地上的男人却一直保持着那份笑容没了气息。被血污染了的面庞似有一抹嘲讽之色，这让哈吉忍不住隐隐有了份担忧。
身后有了响动，黑袍人一脸嫌弃地招了招手，贯穿男子身体的能量体就此消失不见，留下了一个还在冒血的窟窿。
“那小子什么意思？”
“不清楚……”哈吉捡起冰雪玉蝉和玄天飞龙仔细观察，“冰雪玉蝉受到重创，玄天飞龙本身是五部战机里面最强的，但近期却由于不明原因弹珠战魂急剧衰弱……”
“那你送我的四部神…啊不，按照我一贯的风格应该称它们为弹珠魔神真的能和那五部战机保持平衡？”
“只要你不违约，我会刻意保持这个局面。”哈吉回答，“玄天飞龙已经成了残次品，我会把锁风金鹏设定成要加强的战机。
虽然冰雪玉蝉由于冰皮蛙的逃逸可能再也无法升级成最高形态，不过这不是正符合我们的期望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黑袍人对哈吉的话嗤之以鼻。
“去极寒之地，把冰皮蛙抓回来，你也一起来。”
“啧…麻烦。”
“那还真是抱歉。”哈吉冷声说，“不过在此我需要申明——不要尝试背叛我，否则我将打碎平衡。
那时…你的恶是我必须消除的对象。”
“然后再找人来维持？哈哈哈……”黑袍人突然捧腹，“好啊哈吉老头，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背叛吗…我还想看看如果我背叛时你的表情呢。”他继续说，“那接下去要去极寒之地？有趣，那个拿着圣剑的小子也被传到那里去了吧？听闻圣剑公主绝代惊华，我可是想一睹为快呢……”
狂妄的笑声包裹着黑袍人，哈吉却只是默默打开了传送门。
两人的身影消失，下一秒，大楼突然倒塌。
毫无前兆，毫无声息。
远方的某处，有人像是也感觉到了什么捏紧了挂在颈间挂着的一颗青色的弹珠，然后把它轻轻取了下来放在了梳妆台上。
眼泪无声的从脸颊上留下，推开门，天空中是正升至半空尽情挥洒阳光的太阳，花儿被照得更加鲜艳夺目。
门口的土地经过昨晚雨水的洗礼散发着新生的绿色气息，偶尔有几朵野蘑菇从地底钻出。很受她喜欢却拥有奇怪名字的阿拉伯婆婆纳比昨天似乎又密集了些，争先恐后地表达着对这个雨后新世界的向往。
她终于扶着门框任由身体瘫软在地上，靠着门不住地流着泪。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按照哈吉那多疑的性格，难保他不会找到自己，难保他不会发现那颗弹珠所蕴藏的秘密。
那自己也该为了孩子就此消失了……
如果哈吉找上门来见到的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五岁孩童，他会不会大发慈悲放过他呢？
如果让孩子把那颗弹珠当做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会不会被他保护的很好呢？那一切在未来也会有一个应得的结果。
站起身，她摇摇晃晃地向远方走去，泪水混着哭腔断断续续地飘散在空中。
她在呼唤谁的名字。
到底是怎样的人，能以这样儒雅的名字进入弹珠至尊塞的四强？
第五十五届弹珠至尊塞，朝夕端坐在观众席的前排——至尊赛选手的候场位。
黑色的长发在胸前打着卷儿垂下，荡漾在纯白的衣衫前。领带松松地打了个蝴蝶结，略长的下摆迎风飘浮。
她很年轻，但也很强。她的师傅曾经对她说，只要不遇上传说中弹珠仙人的徒弟，她在至尊赛战场上能所向披靡。
“弹珠至尊塞半决赛对战表——”朝夕呼吸凝滞，穆然抬起头。
“朝夕——”
“——多归颐。”
世间多少蹉跎，暂存朝夕，皆归于颐和。
朝夕走上比赛席，第一次看见了那个让自己就此沉沦的身影。
穿着浅色的风衣，遮住了修长的双腿。衬衫的领口白的不可思议，袖口有些略显复杂的花边，却没有让人感到任何的不适。
他的头发有些过长，在风的吹动下几根不听话的发丝拂上了面颊，蹭着那双灼灼的金眸。
他是著名的弹珠战士哈吉是弟子，年纪轻轻就在弹珠大陆出名的男人。同时，他也是不断地闯入朝夕的生命中吸引她的目光的男人。
第五十六届至尊赛，八强赛。
朝夕弯下腰，替对方打碎的捕兽夹。她身前的人坐在一块青石上，俊美的脸上抹上了少有的歉意。
“真是抱歉，我居然犯了这么明显的错误。”
朝夕仰起脸，四目相对，她的面颊竟在微微发热。
第五十七届至尊赛，她又看到了他，在赛后的选手通道向她走来。
“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吧，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第一次念出了她的名字，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变成如此好听的两个音阶。
昔有蜉蝣，生于朝，死于夕，朝生暮死，虽死不悔。
“朝夕。”第六十届至尊赛，对手的弹珠战魂失控，暴击熊叫嚣着毁坏赛场的可见物，他抬起手，喊着她的名字。
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让她觉得是这样的安心。
“躲在我身后……”
镜中花，水中月。成于朝，碎于夕。
当他的手伸向她，水起了涟漪，镜破碎成片。花田被埋下了种子，正在心中慢慢盛开。
“好……”
她的名字叫朝夕，是一名弹珠战士，此时正在咖啡厅饮下微苦的清咖。
在她对面的，是含笑的他。两只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用热牛奶在咖啡上拉花，动作优雅而闲适。
“请问……”女子捧着温热的茶杯，眼前的景象梦幻的不像是真实。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请问……”
“你愿意嫁给我吗？”
烛光熹微，明灭可见。
帘笼半遮，若隐若现。
“朝夕，我可能，回不来了。”他临走时这么说。
有人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大衣中，他转过身，捧着她的脸亲吻。
从如羽毛摩擦的轻柔，到舌尖的试探。已不再是怀春少女的她张开口，回应。
“朝夕，如果我能回来，我不做哈吉老师的学生，你也不做弹珠战士。我们带着我们的孩子，从此消失在弹珠世界，可好？”
可是你没回来啊…女人跌跌撞撞地赶路，不慎摔在地上。
洁白的雪花掩盖了血迹，突然变大的雪将她笼罩在其中，朝夕咬着牙起身，挪动着步伐向前。
呼出的浊气变成了白雾，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
白雪飘扬，纯白一片。
那是为谁谱写的挽歌，果然是最绚丽的篇章。
她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到底是怎样的人，能永远如此好听的名字？
“多杰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