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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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

花样年华

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是标准的媒妁之言,父亲的村和母亲的村子相邻。母亲年轻时说起父亲总是笑意浓浓,满脸的崇拜之情:“你爸年轻时穿着青棉袄,骑着小毛驴去上班,那个精神啊!村里上岁数的人都叫他学生,把我叫学生媳妇。”那时父亲高小毕业,在村里也算是文化人,在公社的农行基层营业所上班。“我和你爸结婚时,你爸那个穷,三间茅草屋,你奶奶和你姑姑叔叔住东屋,我和你爸的新房在西屋。屋里有三节红堂柜,你舅妈一按,结果红堂柜戳出一个大窟窿,原来是土仓子糊的红纸。”说完,母亲大笑。

“你爷爷没得早,你奶奶自己拉扯七个孩子不容易。日子苦,可你奶奶干净利落,家里没有什么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奶奶头盘着鬏插着银簪子,穿着大襟的黢黑的棉袄,黢黑的缅裆裤子,裤脚用红色的腿带子系着。整天在炕头的狗皮褥子上坐着,用手捋她的那只大黄猫。坐在屋里喊:学生媳妇该做饭了,一会儿干活的回来吃饭了,……学生媳妇该喂猪了……可惜你奶奶50多岁就没了。”母亲说起奶奶满脸的惋惜。奶奶在她50岁那年走了,留下年幼的老叔和老姑。童年时我总听父亲和母亲说起:老娘怎样怎样。我知道是在说奶奶,因为父亲叫奶奶“娘”。

在母亲和父亲的操持下,老叔和老姑陆续成了家。也应了那句:长兄如父,老嫂比母。

母亲年轻的时候笑容甜美,有一双灵巧的手,家里大人孩子的衣服、鞋都由母亲做,样子在那个年代很新潮。

在母亲的大腿上有一块大大的疤痕,小时候我总爱问:“妈妈,你腿上的疤是怎么摔的?”母亲说:“我腿上这块疤是狗咬的,我小时候和你姥姥逃荒,走到地主家门口,窜出一只大狗扑向我,你姥姥不顾一切把我护在她的身下,你姥姥腿上的疤比我的还大呢。”天下的母亲在危机之时都会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母亲走了,我把家里的一些老照片拿出来,坐在书桌前专注地看。从这些定格岁月的老照片中寻找母亲的足迹。我最小的一张照片大概3岁,年轻秀美的母亲抱着我,我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梳着朝天锥,手里拿着一个圆东西。记得幼时我曾经问过母亲:“妈妈,我手里拿的是苹果吗?”母亲说:“那时哪有苹果啊!你手里拿的是毛线球。”母亲穿着大襟碎花棉袄,围着黑白格围巾,肥硕的黑色棉裤,脚上穿的却是一双单鞋。

看着年轻时母亲的姿容笑靥和依偎在母亲怀中咧嘴笑的我,感叹岁月是何等的无情。母亲被疾病折磨得如此羸弱,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语言功能,成了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母亲的足迹只能在流失的岁月中寻觅,走了的母亲那句“那时哪有苹果啊,你手里拿的是毛线球”在我的耳边回旋,让我潸然泪下。一切美好的画面只能在失去的岁月中寻找。

在这些照片中竟然有两张父亲和母亲的一寸照片,而且是上色的。父亲在那个年代竟然穿着时髦的高领衫,母亲梳着短发,笑容甜美。我把父亲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放到一起一看,惊异得难以置信:父亲和母亲长得是那样相像,天生的“夫妻相”。记得有句佛语: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会有今生的擦肩。能做夫妻的人,可能是前世的姻缘,要不怎会长得如此相像。好的婚姻可能就是既欣赏又喜欢,母亲一生对父亲柔顺体贴,心存崇拜,老年父亲精心照顾多病的母亲。应了那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